第二卷 不唱悲歌 第一章 人心叵测
作品名称:铁骑英雄传 作者:小李探花 发布时间:2013-06-08 10:51:37 字数:3027
一个人,穿一身灰白衣裳,中等身材,三十多岁年纪,一张看上去很平凡却又不乏俊俏的面上,胡子虽不多,留得却稍显凌乱。
他看起来虽然也比平常人瘦弱不了多少,却并不是那种潦倒落拓的中年人模样。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眼睛,看上去虽然很平凡,却又泛着一种不凡的光辉。
他的这双眼睛,无疑还是年轻的。
一个人,只要还年轻,就仍然具有生命力。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走到柜台前,又轻轻地从衣袖里摸出几小锭散碎银子,慢慢地放到柜台上,然后提起柜台上的两个酒壶,转身默默的往外走。
像这样平凡无奇的中年人,比比皆是,即便只用那种很小很小的扫帚到大街上去扫,也能立马扫起一大堆。所以别人既不会问他的名字,也不会在乎他心里的感受和想法,更不会关注在意他到这里来的企图和目的,当然更不会将他这个人放在心上。
一个平凡无奇人,又喝了太多的酒,无疑就已算是酒鬼。
一个酒鬼,又能有什么作为可言?
外面是个看上去不算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几个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的小游戏,玩到兴起时,还不时发出几点欢笑声。
他穿过这个院子的时候,奇怪的事情立马就发生了。
这个原本中等身材,略显瘦弱中年人,走到院子中间时,身高突然就长了三四寸,肩膀也宽了七八分,一张原本古井不波的面上,突然绽露出一种莫名的淡淡慵懒笑容。
再往前走出几步,他的身材仿佛又变得高大魁伟了很多。他正面的样子,虽然看不见,但从后面看来,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无人的角落,这个人的身子又忽然离地拔起,一步就跨上斜对面的屋顶,就像是平常人在跨半阶楼梯一样,一点也不稍显吃力。
这样的轻功,江湖中的确有人曾经练过,可是真正能亲眼见到的人,又有几个?
这无疑就是他的绝技,也是江湖中最难得见到的轻功。
他跨过几重屋顶,才坐到椽梁间,看着远山的落日,以及铺在水面上的霞晖,慢慢地喝起酒来。
方喝得几口酒,他面上的笑容转眼就看不见了,忽然显得说不出的疲累和厌倦,脸色也仿佛乌黑了少许。虽然不是什么痛苦之色,这种变化,显然也并不让人觉得十分愉快。
他手中另外一个酒壶已突然闪电般飞出。
“一个时常独来独往,眼睛又长在头顶上的人,怎么会在意别人心里的感受?”他目不斜视,冷冷的道。
“‘白云剑客’韩锦麟,实在不愧是韩锦麟,我连一点声响也不曾发出,竟然还是让你发觉了!”一个全身劲装,手里托着个酒壶的俊俏少年,大笑着从瓦鳞外走了出来。他走近韩锦麟身边,稽首拜倒:“小侄沈冲,见过韩二叔!”
韩锦麟也不伸手扶起他,只淡淡道:“我的人虽已渐渐老了,眼睛也不算太好,耳朵却还没有聋。”
“这几天我一直跟着你,原来韩二叔你老人家早就发现了!”沈冲也不以为意,慢慢站起来,又慢慢凑近韩锦麟道:“您老的身子向来不好,一定要注意静养,你操劳的事已经太多了,这次,能不出手,还是尽量不要出手的好!”
韩锦麟傲然而笑:“要我出手,只怕还不容易,当今天下,值得我出手的人,也并不多!”
沈冲道:“这一点,小侄当然也非常清楚!”
韩锦麟冷冷道:“既然已经清楚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沈冲笑了笑,才道:“其实小侄也不是有意要打扰韩二叔,只是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老人家说说。”
韩锦麟道:“那你为何还不赶紧说出来?”
沈冲道:“韩二叔有没有听说过‘七巧童子’这个人?”
韩锦麟道:“听说过又怎么样,没有听说过,又当如何?”
沈冲道:“‘七巧童子’连绍峰,本是黔中苗疆继‘五毒圣手’袁定藩后施毒的第一高手,据说,他生平最得意之毒,便是那‘十香软魂散’。”
韩锦麟直视着沈冲,问道:“你上次送给我的那几壶好酒里面,只怕也掺了这‘十香软魂散’之毒吧?”
沈冲喃喃着道:“这个……这个倒是没有。”
韩锦麟道:“你是后生晚辈,本来我并不想怪你,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做长辈的,只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沈冲低头不语。良久后他才道:“但这‘七巧童子’连绍峰却害死了我铁骑门的大师兄沈毅沈大哥!”
韩锦麟道:“哼!”
沈冲道:“我希望韩二叔能看在同门之谊,和他做晚辈的份上,出手替沈毅沈大哥讨回公道。”
韩锦麟不说话了。
沈冲则借机悄悄地退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椽梁之外。他相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他了解韩锦麟,更了解他的心思和为人。
斜阳渐渐沉入西天角,最后一抹余晖也为黑暗所掩去。
一条长影霎时跃到韩锦麟身畔,轻轻的道:“他们终于还是找来了,我们兄弟间这种难得的安闲日子,只怕是又要结束了!”
韩锦麟拍了拍那长影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天涯处处,皆可为家,三弟你又何须介怀?”
那长影扼腕叹息道:“我蒋子敬携万千铁骑,纵横天下数年,所向披靡,闻者丧胆。没想到,却无识人之明,最后竟还是栽在了自己八拜结义大哥的手上。”良久后,他才接着道:“但我也知道,其实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怪过他,也从没恨过他,还是将他当作大哥,就像我们最初结义时一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韩锦麟沉默了良久,才道:“你的心里,何尝又不作如是想呢?”
蒋子敬道:“沈冲这孩子已泥足深陷,实在叫人觉得惋惜!”
韩锦麟道:“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蒋子敬道:“但他们还是在想方设法要挑起你和‘七巧童子’连绍峰之间的争斗。”
韩锦麟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渔翁之意,昭然若揭,我又何尝看不出来?但是……”
蒋子敬道:“但是就算你不去找别人,别人还是会来找上你。”
韩锦麟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也是做二哥的要你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原因。”
蒋子敬的眼中似已有了泪花。
韩锦麟道:“但让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
蒋子敬打断韩锦麟的话,悲切地道:“你最放心不下的,始终是贞儿这孩子。”
韩锦麟轻轻地点了点头,眼里似也已有了泪花。
蒋子敬道:“有你在他身边,他的确开心了很多。”
韩锦麟道:“我不是个好父亲,更不配做他的父亲,我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蒋子敬道:“这些事情,我想他长大以后,一定会明白的,也会试着去谅解你的。我们都看得出来,也应该相信,他实在是个很懂事的好孩子。他会因为他有个伟大的父亲,和他父亲无微不至的关爱而骄傲和自豪的。”
韩锦麟道:“很多事情,以后都只能拜托给三弟你了!”
蒋子敬哽咽着道:“二哥你的儿子,又何尝不是我蒋子敬的儿子呢?只要我有命在的一天,我都会替你好好的照顾他,关心他。”
韩锦麟哽咽着,又拍了拍蒋子敬的肩臂。
敞亮的厅堂,“铁骑门”三个鎏金大字,夺目异常。
沈定天抚着手里的紫日宝剑,惬意地啜饮着杯中的香茗。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让他突然生出了几丝莫名的快意和兴奋。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新纳了三房小妾,想到她们如蜜的小嘴,挺翘的双峰,修长笔直的双腿,沈定天觉得自己突然间就年轻了好几岁。
三天前,他又成功与江湖中十余个新旧帮派结成联盟,还与这些帮派的掌门和帮主焚香歃血结义成了兄弟。现在,只要他号令一下,至少有千八百人肯为他冲锋陷阵,甚而是卖命。权力和权利,实在是种妙不可言的东西,拥有它们,无疑就已拥有了一切。
“七巧童子”,想到“七巧童子”连绍峰这个人,沈定天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这个人,虽然在他眼里,不单贪财如命,好色似狂,简直比猪还蠢了十六七八倍。但这个人现在无疑还是有用的,至少还能替他沈某人做一些别人做不到,也不敢去做,有时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这一点,倒是让他觉得很满意。
想着想着,他不禁从交椅上站起来,慢慢走向里间。
走得虽慢,但脚步却也绝不算是很轻快。
他的身子骨,是不是已渐渐开始佝偻弯曲了?
他的心呢?没有人知道,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
深帷中,突然传来一连串浅笑低语,剧烈的喘息声,也未歇,久久未歇。
窗外,月华若洗,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