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一快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敞亮的厅堂，古色古香，但除了大堂上耀眼夺目的“万圣帮”三个鎏金大字，和堂中央那张楠木方桌下横陈着的藤椅外，最引人注目的，只怕就是墙上挂着的这幅墨迹淋漓、龙飞凤舞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李太白字画了。
　　慕容继宏自认不是个雅士，但他喜欢李谪仙这个人，也喜欢拜读诗仙的大作，在他的记忆里，他就是读着李青莲的诗作长大的。他的武功，很大一部分就是从这些诗句中领悟出来的。这点，他当然也从来没有否认过。
　　端详了许久，慕容继宏才问站在身后的冷峻少年：“你说，李白的诗好不好？”
　　“好！”那一身白衣如雪，背插长剑，面无表情的冷峻少年简短地答道。
　　“好在哪里？”慕容继宏问道。
　　冷峻少年道：“好在哪里，我不知道，但至少比杜少陵的要好！”
　　慕容继宏却是一副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顿了顿才反问道：“少陵野老的诗又有什么不好？”
　　“好是好，但我不喜欢，更不喜欢读！”冷峻少年道。
　　“为什么？”慕容继宏继续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不喜欢？”
　　冷峻少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没有否认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已经承认？
　　沉默了许久，慕容继宏叹了口气，才转问道：“你觉得沈定天这个人怎么样？”
　　冷峻少年的眼角处突然流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旋又淡淡地说出十二个个字：“佯装君子，狡诈虚伪，猪狗不如！”
　　“既然是猪狗不如，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手杀了他？”
　　“能死在我剑下的，都必定是有头有脸的真英雄，大豪杰！”冷峻少年也顿了顿，才接着道：“我的剑不杀无名之辈，也不是用来屠猪杀狗的，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根本还不配死在我的剑下！我怕他的血，会玷污了我的剑，所以，沈定天根本不值得我出手！”
　　“那铁骑门呢？”慕容继宏又问道。
　　“今非昔比！”冷峻少年的回答也很简短，显然他并不是个肯多费唇舌的人。
　　慕容继宏道：“韩锦麟这个人怎么样？”
　　冷峻少年眼里突然绽出几丝兴奋的火花，略一思忖后，才简短的答道：“真汉子，深不可测！”
　　慕容继宏喃喃着道：“你的眼光的确不差，他的确是！”
　　冷峻少年也喃喃着道：“我从不愿意高估自己，却也决不贬低自己的对手！”
　　慕容继宏道：“他是你的对手？”
　　冷峻少年道：“一直都是！”
　　慕容继宏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是的？”
　　冷峻少年道：“从你收留我，我跟着你的那刻起！”
　　慕容继宏道：“别人都说你是我的影子，那你到底是不是？”
　　冷峻少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慕容继宏道：“韩锦麟真的带走了燕无病？”
　　冷峻少年道：“是的！”
　　慕容继宏道：“带到哪里去了？”
　　冷峻少年道：“他自己的家。”
　　慕容继宏道：“谁的家？”
　　冷峻少年道：“燕无病自己的家！”
　　在这冷峻少年的眼里，韩锦麟是不是本就已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他自己，是不是也能了解这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他自己，是不是也早已是个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月满中天，柔风轻拂，墙角那株老杨柳，是不是也在柔风间轻声叹息、哀伤惆怅？
　　房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却仍有笑声夹杂着喜泣声，不停也不断的从门里传出来。
　　韩锦麟仰望着湛蓝的青天，长空寂寥，只有几点稀疏的寒星，寂寞地围着滚圆的满月打转。
　　这大地间人儿，是不是也如寒星般寂寞？
　　杨花低落，柳丝浅洄。
　　韩锦麟突然叹了口气，望向墙角外的老杨柳，轻声道：“我知道，你早晚会来的，却想不到你竟来得这么快，也这么早！”
　　墙角外的老杨柳间，难道真有个人不成？
　　墙角外的老杨柳间，真的有个人！一个全身白衣如雪，背插长剑的冷峻少年，轻飘飘地从老杨柳间落下来，又轻飘飘地站到地上。
　　他整个身子落地的一霎，竟真的未发出半点声响。
　　这不是天外的飞仙，就必是人间的鬼魅！
　　但他不是，他长长的身影，很随意地拖在地上。
　　“你知道我会来？”冷峻少年冷冷地问道。
　　韩锦麟又叹了口气，才慢条斯理地道：“人称‘天下第一快剑’的金铁凝，又岂是易于之辈，岂甘放过任何一次出手练剑的机会？”
　　“答对了，有奖！”金铁凝负手卓立，淡淡地道：“不过我此来，并不是因为燕无病！”
　　“我知道！”韩锦麟也淡淡地道。
　　金铁凝道：“哦？”
　　“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看到别人能够回到家，一家能够团聚，除了羡慕以外，非但不会嫉妒，还会默默地祝福！”韩锦麟微笑着道。
　　金铁凝微一错愕，像突然被人说中了心事一样，但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顿了顿才淡淡地道：“你说得很对，我们虽然站在不同的立场，是对手，但还是有一点相同之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浪子！
　　“所以，以后你非但不会暗害燕无病全家，还会想方设法地保护他们，任何人想伤害他们，都必须先过了你这关，任何人都一样！”韩锦麟说着，又露出了他那惯有的淡淡慵懒微笑。
　　金铁凝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不否认就是默认，也是承认！
　　两个人，两条长影，慢慢地走着，走到旷野上。
　　旷野间柔风拂面，草随风动，花香四溢。
　　韩锦麟慢慢转身，又慢慢地问金铁凝：“传说，你已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快剑’，不知是不是真的？”
　　金铁凝略一思忖，才慢条斯理地道：“传说，毕竟是传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更当不得真。至少在我自己看来，我还是比不上昔年的‘飞剑客’阿飞！”
　　韩锦麟道：“但‘飞剑客’阿飞据说早年已买舟出海，是不是已仙去多年，仍是未知之事？”
　　金铁凝冷冷的道：“但他的快剑，仍然是我的追求和奋斗目标！”
　　韩锦麟问道：“你想超越他？”
　　金铁凝道：“庶几近乎！”
　　韩锦麟又问道：“你有把握？”
　　金铁凝淡淡的道：“尚需时日！”
　　韩锦麟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实在好极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金铁凝反问道“你不担心？”
　　韩锦麟道：“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金铁凝道：“你不怕我会出手对付你？”
　　韩锦麟道：“人生能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已是难能可贵，能再有几个真正的对手，更是求之不得！”
　　金铁凝道：“你很期待我们终会到来的那一战？”
　　韩锦麟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最好这难免的一战，明天就快些到来！”
　　金铁凝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说着，向韩锦麟做了个“请”的手势，突然抚上斜插背上的长剑，长剑出鞘，闪电般刺出。
　　长剑出鞘，绝不虚回！
　　金铁凝出道虽才短短数年，但自出道以来，已不知有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汉，丧生在了这柄长剑之下！
　　长剑出鞘，绝不虚回！
　　但这出手一剑呢？他心里是不是也很有把握？对自己是不是也已充满了信心？
　　长剑出鞘，绝不虚回！
　　这是必杀的一剑！
　　剑。
　　以剑杀人，剑斩虞常。——班固《汉书?李广苏建传》
　　有司马叔持者,白日于都市手剑父仇。——潘岳《马获督诔序》
　　挟在胁下，回顾乳者剑汝而立于旁。——欧阳修《泷冈阡表》
　　剑，由剑身和剑柄两部分组成。
　　剑身包括剑尖、剑梢、剑刃、剑脊四部分。
　　剑柄则包括剑格和剑茎，绝大多数剑还带有剑首。
　　可以系剑穗的称“文剑”，常佩于古代文人身上，这种剑多作装饰。不系剑穗的称“武剑”，这种剑才是用于武拼的，而有的剑还有剑箍。
　　剑身安装在剑柄上，即可称之为剑，通常配有一个剑鞘，剑鞘可以套在剑身上，有保护剑身的作用，更方便于携带。
　　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艺精深，遂入玄传奇。实则因其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历朝王公帝侯，文士侠客，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剑与艺，自古常纵横沙场，称霸武林，立身立国，行仁仗义，故流传至今，仍为世人喜爱，亦以其光荣历史，深植人心，斯可历传不衰。
　　是以，在很多人看来，剑不单是种索魂夺命的利器，还是某个时代里某些人身份的象征。
　　剑已是要人命的利器，那作为“第一快剑”的，又被称作第一快剑的这个人呢，他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