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人如玉

　　　　　　　　　　　　　　　　
　　王大老板不怀好意的目光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狡黠，以他阅人无数得来的经验来看，这个看似潇洒倜傥的年轻人，眼里似乎总是隐藏着一种莫名的忧愁和哀伤，也许只是孤独，或者寂寞。
　　抑或什么都不是，王大老板但愿自己看错了，虽然还是希望自己不要错的好。对与错之间总有种叫人想来都会睡不着的刺激，这种刺激不但不会让人觉得厌烦，还能激发出一些原本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潜力。
　　在王大老板看来就是这样，这也是王大老板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初的印象。
　　但这种追求刺激和祈望加深印象的想法很快便告破灭，因为王大老板的目光很快发生了转移，更直接的说是转移到了一张美轮美奂的俏脸上。王大老板可以保证，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样一张脸，以后也一定不会再见到。
　　进来的当然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一个好看得让大多男人为之神魂颠倒和发狂，却偏偏只能在梦里见到的女孩子。
　　“我叫袁珺璧，三位不介意拼个桌吧？”说完她竟拍了拍萧无涯厚实的赤裸着的肩臂：“大叔，你身体真结实！”
　　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多数正常男人都无法也决不会拒绝。所以在袁珺璧以一种美妙得不能再美妙的姿势坐下来之后，顺手抓起了小乞丐盘子里的鸡腿，大马金刀地往嘴里塞的同时，还拿走了小乞丐面前的杯子。当然，她也不忘提起韩锦麟面前的酒壶，犒赏了自己嘴巴好几个一杯。
　　韩锦麟直视着面前这可爱却不乏大咧的女孩，什么都没有说，只露出了脸上那一惯的淡淡慵懒微笑，好像眼前这一切跟他连半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王大老板一张嘴马上不听使唤地变成了个大大的圆圈，这哪里是个端庄的女孩，简直是个不知哪里来的疯丫头。
　　小乞丐狠狠瞪了袁珺璧几眼，又低下头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饭，他吃得很细，也很认真，当然吃得也不少。
　　只有真正饥饿过的人，才会真正懂得珍惜每一粒粮食。
　　王大老板接过接过长髯赤臂大汉手里的银锭，当听到“不用找了，其余的权作小费”这句话、感叹着“这人出手真阔绰”时，一张脸马上笑开了花，一双眼也习惯性的眯了起来。当他再次睁开双眼，萧无涯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楼梯口处。
　　这次，王大老板在嘴巴变成大圆圈的同时，还不忘搓揉了一下已略显皱褶的眼皮，嘴里还不忘嘀咕着：“今天是不是日子有问题，为什么尽遇上些怪事怪人？”
　　赤骓迎着夹雪的烈风，踏蹄急去。
　　韩锦麟眺望着窗外飘洒的雪花，霎时沉入回忆的漩涡里。
　　那是他第一次远行，天空也同样飘着鹅毛大雪。初出茅庐的人，总觉得外面的世界也和自己的家一样小，甚至会觉得外面的世界比自己的家会小很多，即便是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也一定大不了多少。离家的日子，再没了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每件事情除了要自己亲力亲为外，还得预料并应付许多未知的艰险和风险。
　　外面世界，原来真的不如自己的想象。
　　就在那个无声的雪夜里，他遇上了无恶不作的“黄河五鬼”，一番恶战后，虽诛杀了五鬼，他自己也受了前所未有严重的伤。将养了数日后，另一个春天已经来临。就在那个令人怀想的春日，他遇上了这辈子都眷恋的两位朋友，也是他八拜之交的两个兄弟——“紫日剑客”沈定天，“青面剑客”蒋子敬，那时俩人都已是名满天下的大剑客，沈定天年龄稍大，居长，自己坐了“二哥”这把交椅，蒋子敬按齿序稍幼，屈居老三。
　　这次相遇，改变了他的一生，因为这次相遇，不但让他有了“海内存知己”之感，三人意气相投之余，还各寻名师练就了最上乘的武功。于是，所向披靡的铁骑门便建立了起来。多番争逐后，铁骑门俨然成了豪踞天下，盖压少林，武当，崆峒等诸派的“天下第一门”。大小三百余战，每战必胜，“白云剑客“韩锦麟之名更是一时无双。
　　这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也最志得意满的一段美好时光。
　　也是在那个春天，他遇上了曲婉柔，这个让他一辈子魂牵梦萦的女孩。娇娃明眸兮亦善睐，美人如玉兮比翼飞。
　　可如今……
　　也许，现在的改变，也是因为这两次难忘的相遇。
　　想至此，韩锦麟不禁提起桌上的酒壶拍开泥封，将整壶酒都灌进了喉咙深处。然后便剧烈地咳起嗽来，嘴角很快便溢满了殷红的血丝。
　　突然一只手大力地压在了韩锦麟的肩膀上，他也停止了咳嗽。这双手上，最少有三二十年的功力，但闻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缓缓道：“朋友，借点光，让个座，我兄弟二人有点事情要和这位袁姑娘计较计较，商量商量！”
　　韩锦麟没有回头：“朋友既然有事情要和这位袁姑娘计较商量，为什么不站着说？难道‘黑白双剑’就是靠这种欺负晚生后辈的手段才博得虚名的？佩服，佩服，失敬失敬！”说完，他竟真的抱着小乞丐，拿着酒杯，提着酒壶站了起来，缓缓移向旁边那张稍窄的桌子。
　　“白剑”风犹寒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与“黑剑”风犹冷本是孪生兄弟，兼且师出一门，多年打拼才博得“黑白双剑”之名，手底功夫更得淮南王家“大鹰爪力”真传，又兼鄂西盛家“小鹰爪”之长。两兄弟仗剑江湖二十余年，虽从未遇上过多少十合之敌，却也不曾吃过什么大亏。只凭方才右手那大力一压，一般好手不立毙当场，也应肠穿腑烂。但眼前这人却若无其事地挣脱他的大手站了起来，还大摇大摆地从他眼皮子底下走了过去。
　　真是奇哉怪也，其中定有蹊跷，莫非？风犹寒无暇往下想，也不愿更不敢再往下想，“好的不灵坏的灵”，这道理他懂。
　　袁珺璧却像受了很多委屈一样，大发娇嗲地指着韩锦麟道：“你这人真不仗义，见死不救不说，连朋友有难都不出手帮忙，哼……”这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谁知韩锦麟却是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样子，喝完半杯酒后，才回以一记习惯性的慵懒微笑，继而淡淡道：“我们不是朋友，我更没有你这种偷了东西、还要害人的朋友！”
　　袁珺璧也是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样子，好像眼前这个人说的人根本不是她，谈的事情也和她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但一张俏脸却早已气得通红。
　　“臭丫头，你的鬼话说完了没有？没说完的话留着到阴朝地府和十地阎罗慢慢说去吧。”原本背在“黑剑”背后的黝黑长剑鬼魅般刺出，好快的剑。显然，风犹冷不是个多话、也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白剑”白练般的长剑也已刺出，这一剑更快。
　　黑白双剑，双剑合璧，从没有过失手的先例，他们相信，这一次也一样，所以俩人原本就稍显狰狞的面上，突然就幻出了一种夹杂着微笑，但却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怪异色彩。
　　原本刺出的双剑似已停留在了半空，像生了根一样再难往前推进半分，因为两柄剑的剑尖已经夹在了一位白衣少年的双手四指间。剑尖不是在半空生了根，却似在这少年的指尖发了芽。任黑白双剑费尽全力也再难动半毫。
　　黑白双剑根本不清楚眼前这少年怎么突然就到了他们面前，也根本没看清原本刺出的剑尖怎么突然间就到了这少年双手四指间，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人仅凭四根手指，就能夹住他们联手刺出迅捷无伦的两柄剑，何况夹住的还是锋利的剑尖。
　　这变化来得实在太快。
　　“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两位是羞也不羞？”白衣少年向后退开半步，堪堪放开了夹在双手四指间的剑尖。这动作不单潇洒，更干净利落，就像他人本身一样。
　　袁珺璧一听，活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般鼓起掌来。
　　“黑剑”风犹冷一言不发，原本黝黑的一张脸早已气得发白，多年来他们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白剑”风犹寒毕竟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将剑缓缓插入背上鞘内，才踏前一步拱手道：“小兄弟身手不凡，我们兄弟二人自认不如，甘拜下风。其实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是故意找这位袁姑娘的麻烦，欺负‘二字’更是无从谈起。只是这位袁姑娘一时贪玩，不小心顺手拿走了我们兄弟二人点东西，我们兄弟二人多次索要无果，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吓吓袁姑娘，逗袁姑娘玩玩。只要她能将我们兄弟二人那点东西奉还，山不转水转，以后大家还是朋友。这点小事，纯属误会，误会！”
　　吓得躲到桌底的王大老板一听这话，才真正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几个字，原来自己所谓的口灿莲花，和人家风先生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看你个大男人说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就索性还了你吧，不过以后不准再到处害人了，否则我们这位公子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听到了没有？“说着，袁珺璧竟真的从桌底拿出个包袱扔向风犹寒。
　　韩锦麟却似一副对一切都毫不关心的样子，心里又不禁暗揣，这两个年轻人鲠直轻信，全无城府，兼且爱赠分明，实在可爱得很。但黑白双剑一向穷凶极恶，坏事干净，岂是易与之辈，又怎肯善罢甘休？
　　风犹寒接过包袱，口称万谢的同时，还不住唯唯诺诺点着头。但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