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志》第六十二章

　　
　　以至于，每次她告诉他们，她的真实年龄时，心里都准备好了，接受他们的惊讶之情。每次，听到的，也都是惊讶：“你有那么大吗？”
　　同事、朋友们，都觉得她比实际年龄小至少五岁。二十几岁的时候，经常被人当十几岁，明明二十二了，会有人以为她十六岁。只是随着年龄增长，现在没有人说她十六岁了，觉得她象二十几岁。
　　再显小，终究还是在变老吧。
　　这样默然想过，她下意识地苦笑了。
　　继续埋头吃宋韦池夹给她的肉片。
　　明明两个人面对着火锅，明明她能够自己夹，但宋韦池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把她前面的碟夹满了，全部是肉。
　　不知为什么，她习惯了被周围人照顾。在生活的细节上，身边的朋友们经常习惯这样照顾她。
　　就连初见的宋韦池，都在默认，她是需要照顾的。
　　或许是因为，她有着绵羊的外表？
　　梅朱政并没有吃太多东西。晚上的时候，她总是吃得很少。不过，今晚已经算是吃得蛮多了。
　　宋韦池并不是令人拘束的人。相反，他令人开怀。
　　时间过得很快。从饭店出来，已经晚上八点。梅朱政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从没有试过，两个人的交流，可以如此流畅自如。
　　宋韦池看了一眼手表：“还早，去冷饮厅坐会儿吧？”
　　他征询她的意见，半决定，半建议式。
　　梅朱政没有犹豫，点头说好。
　　一起上楼时，她跟在他身后，仿佛少年。突然想起自己上学时，念的是卫生学校，学的也是妇幼卫生专业，班级里根本没有一个男孩。
　　而全班的女生，又个个好强，只知学习。班级举办舞会时，外班闻讯来了一些男生。然而没有一个女同学，和他们跳舞。他们尴尬地站了许久。
　　下次班级再举办舞会时，外班再没有男生过来。
　　那个时候，太多的同班女孩，和梅朱政一样，在最好的年华，没有谈过恋爱。那一直是梅朱政的一个遗憾，走上社会之后，都是相亲，把彼此的外貌、经济条件、工作……等硬件设备放在天平上衡量，哪里有那样纯真的感情？
　　而宋韦池，就象一个大学的男孩子，正走在她的面前。他的格子衬衫，他青春的气息，他不知不觉中就流露出来的活力和朝气……让梅朱政久已阴霾的天空，突然有了一阵清凉的风。
　　如果，能有这样的一个男朋友就好了。梅朱政不知不觉中想到，随即又打断自己的思绪：宝贝，别胡思乱想了。
　　宋韦池已经用他特有的声音，问过服务员，哪里有单间。
　　进了屋里坐下，他已经开始问梅朱政：“掌柜，想喝点什么？”
　　“一杯热牛奶。”梅朱政如果晚上出现在冷饮厅，永远只会点这一种饮料。如果是白天，她会点绿茶。
　　“冰绿茶，瓜子、开心果、大榛子，加鱿鱼丝。”宋韦池没有看菜单，直接对服务员讲出一大堆。
　　结果那个小服务员没有听清，不好意思地笑了，又问道：“能再说一遍吗？”
　　“你这样可不行啊。”宋韦池也对那个清秀的小姑娘笑了，重新又慢慢讲了一遍。
　　“不好意思。”女孩子看着他，脸红了，一边道歉，一边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很像一个故事开始的序幕。联想力丰富的梅朱政，自然浮想连翩。她也笑了。
　　宋韦池睁圆了他的小眼睛，瞪她：“你笑啥。”
　　“没什么。”
　　“一看笑得就不怀好意。”
　　梅朱政发觉，他的眼睛很清澈。一点不象经常在电脑前玩游戏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干净的眼睛？
　　而那种黑白分明的眼眸，特别耐看。原来女人也是好色的。
　　恰好手机响，她趁机转移了视线，去找包，在包里掏来掏去，找手机。然而她的笑意却并没有消失。而是无法抑制地荡漾了开来。
　　“说话说话。”宋韦池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向招蜂引蝶，没想到这么明显。”
　　“有吗。”宋韦池懒洋洋的，“没有你严重吧？”
　　梅朱政已经看到，是寂宇发来的短信，还是熟悉的那句：“你在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招蜂引蝶了？”梅朱政有些意外地看了宋韦池一眼。
　　“我就知道，群里至少有三个以上的人，对你感兴趣。”
　　“那个不算。那只是他们无聊的好奇心。”
　　“你这样说，我就无语了啊。你这叫一棒子打死一大片，那些人里，我最明显好不好？”
　　梅朱政没有回答，她正给寂宇回复短信：“在外面吃饭。”
　　寂宇不会问她，跟谁在一起。只是回了一句：“又喝酒了？”
　　说得她好象酒鬼一样。事实是，很多时候，她在外面吃饭，都不喝酒。只有那么偶尔的几次，他就记住了。
　　仿佛寂宇在有些无辜，有些委屈地望着她。仿佛被冷落。
　　尽管寂宇看不到她这里，具体在做些什么。
　　尽管寂宇只是她的哥哥。
　　她抬起头望望宋韦池，他正凝神听着冷饮厅的音乐。
　　她只好将手机静了音。尽管她知道，如果她不回复，寂宇还可能打电话过来。
　　不过事后，她可以告诉寂宇，饭店太吵，没有听到手机响。
　　现在梅朱政只想专心地做一件事。和宋韦池一样，能够静下心来，听听正在播放的这首歌。
　　很老的一只歌了。毛阿敏唱的，《红花红颜》。大陆曾经拍过的一个武侠片，《书剑恩仇录》的主题曲。
　　“回首伤情处，正是情太切。尘缘多纷扰，寸心意难决……故国已在望，不过是错觉。千年浪迹后，再和君相约……红颜红花，生离死别。情怨情愁，谁来了解。红花红颜，阴晴圆缺。千秋功过谁来书写……”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这个电视剧，有没有看过这样的歌词。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是否又想起了已经出车祸，发生意外离世的初恋女友。
　　梅朱政不敢问，怕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
　　最要命的是，她不确定，那些对他来说，算不算往事。还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
　　只好转移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服务员送来他们点的饮料，和零食，一边悄悄看着宋韦池，一点不掩饰她对他的关注或是好奇。
　　梅朱政看了下宋韦池的反应。他只是对小女孩礼貌地说：“谢谢。”一边把梅朱政的牛奶递给她。
　　小服务员临走时问：“要关上门吗？”
　　很明显是没话找话。
　　在这里，服务员临走的时候，默认都是带上门的。
　　宋韦池对她笑了一下，“好。”
　　女孩又看着他，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是职业性的微笑。
　　梅朱政不知为什么，想起一首歌，中间有这样一句歌词：“难忘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如果一个人眉来，另一个人眼去，就容易发生一段邂逅吧。
　　不过，宋韦池没有对那个初识的女孩投入注意力而已。
　　他默默地在那里，听着音乐，给梅朱政剥坚果壳。
　　
　　剥好了几个，就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上。
　　不知道他平时，是否就是这样体贴入微？还是因为初遇，想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梅朱政已经过了轻易就会感动的年龄。
　　曾经在青葱岁月里，没有涉猎情海的时候，听到异性说一句甜言蜜语，就会入心，就会记在心里。比如，有人说：“我爱你。”梅朱政就会有反应，以为是真的爱她。
　　而现在，她听过后只会说谢谢。知道这三个字，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意义完全不同。有的男人说“我爱你”，就象说“你吃了吗”一样流利。有的人说“我爱你”，只是希望你去爱他。有的人说“我爱你”，是想要占有你。有的人说“我爱你”，表达的只是一时的某种情绪。有的人说“我爱你”，意思是“我喜欢你”，是对你有好感而已……
　　在青葱岁月里，初涉情海的时候，有人为她做一些细微的事情，都会很感动。都会觉得很温暖。然而后来，领略了不同人的不同方式，终于明白，那些行为，其实不代表什么。有时是一种表演，有时是一种作秀，有时是一种手段，有时是一种……
　　而看到宋韦池为她剥坚果壳这个动作，她想起曾经一个追求者，也做过同样的事情。而那人是情场高手，惯会煸情的。那些细节之处的关心，对浪子来说，只是想要用此，去接近女人的伎俩。他可以为她剥几次，却不会剥一生。他可以为你剥，自然也可以某一天，为别的女人剥。甚至之前，他已经为无数女人剥过。
　　宋韦池自然不是一张白纸。他的思绪看来也飘远了，没有抬头，自嘲地笑了：“我已经很多年，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只为她一个人做过。”
　　梅朱政已经学会怀疑，却没有想过去怀疑宋韦池的话。她在这一瞬间，想到的是他的初恋，那个已经去了天堂的女孩。
　　即使她不提起，所有人都不提起，那些事，还是在宋韦池心里。他还是会记起。
　　只是，难道他没有为现在的女朋友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难道他的意思是，他对梅朱政，比对现在的女朋友还要好吗？
　　她没有问，自然也不方便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