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志》第四十二章
作品名称:单身志 作者:林绿 发布时间:2013-07-04 23:00:42 字数:3010
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一切都被夜色中的景物所取代。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间,落了下来。不顾周围有其他的乘客,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手心里,哭了。
不知是旁边哪个人的MP3里,正在播放着这样一首歌,《布列瑟农》。
“暮鼓晨钟
从淡漠的许多心境中
抽引出几许感动
很久了
好象已不知什么是泪
从最初的柔情滑向自由自在的任性与癫狂
点燃生命之烛而燃烧跳跃后
是美丽末端的灰烬
每一天
每一月
每一年
久了,眼中剩下燃烛后的冷灰
又有什么能拨动心弦?
那些柔情而虚设的浪漫
那些无心却令人心寒的戏谑
那些疯癫但转瞬即逝的狂欢……
上帝安排的一切
永远使人的眼睛在望见正面的同时
又用心感知着阴影的另一面
远远的有火车的声音
卷着红尘的列车即将带着我离去
但我的心却无声地为你留下……”
又一个周末。梅朱政与韩露去逛街。韩露的颈上多了一块玉。
梅朱政注意到,问她:“新买的么?”她知道韩露一向对玉不感兴趣。
韩露把它掏出来给她看:“石头记的。张离送我时,问我和不知道石头记的广告语是什么?”
“不知道。”
“世上仅此一件,今生与你结缘。”
质地不错,盈碧可爱。梅朱政从前有个爱好,见到卖玉的店,只要有时间,都会去看看。所以看一眼,已知大概的价格。
她自然听出他俩已经见过面,但什么也没有问。
“你若不想说,我就不问。不得不承认,爱情有时候是种伤痕。”一句歌词。
她生性淡漠,对别人的事情缺乏兴趣。也许正是因为她缺乏好奇心,缺少对别人隐私的热情,朋友们才如此放心地在她面前讲这讲那。
甚至有些时候,他们还会主动想讲出自己的隐秘。毕竟那些东西放在心里,是很累的。
韩露:“那个MP5也是他送我的。不敢要他大件的东西。他本来想给我买数码相机和电脑。”
她们还处于传统的思维中,觉得不能接受异性的礼物。即使有些小礼物收下了,也要想方设法买些什么,给对方还回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
梅朱政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是小时候读过的一本武侠书,上面写着:“飞花迎大敌,出手见神奇。”大意是书中的女侠见招拆招,主动反击,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么多年来,梅朱政没有接受过贵重的礼物。和某个前男友相处时,对方买过白金耳钉给她。她提出分手的时候,要把它还回去。对方说既然送了你,就是你的。
可梅朱政还是把耳钉放在信封里,送到了他父母的店里。让他父母转交给他。
她觉得,自己以后无论跟哪个男人结婚,都会有想要的首饰。一副耳钉又算得了什么呢。
结果被媒人知道后,好一通训她:“怎么这么傻呢?”
但在她们现在的观念里,还是觉得这样泾渭分明才正确。
她没有说什么。如果张离买这买那,韩露都接受了,梅朱政就会发表点异议了。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闺蜜。韩露说什么,她都相信的。她默认她们是一类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现在张离总用手机追踪韩露的去向,韩露要向他汇报,晚回家一会儿就要先向他请示,因为他会打韩露母亲家的固定电话,询问她是否到家。有些时候,是韩露家人接的,他先在那端听一下声音,觉得不对,就挂了。
梅朱政隐隐觉得这样不妥。或者韩露的母亲早已经知道详情吧。不过哪个老人,都不会阻挡女儿的正常社交。谁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异性的追求呢?
韩露:“昨天他有一句话让我特别感动。我想女儿了,他说:‘等我有钱时把她接过来。’我当时就哭了。”讲到这里,她又泪光莹然,撅起了嘴,垂下了头。
“可是有一件事我特别不满意……”她又恢复了惯有的抱怨神色:“我把手机忘在单位了。很希望他说:‘没关系,丢了我给你买新的。’结果他责备我:为什么总是丢三拉四?我就挂了,一直和他耍脾气。真小气,我只是想他那么说,又不可能真的要。”
正讲着,张离的电话打过来。韩露侧着头,对着手机浅怒薄嗔。
她俩的脚步仍没有停下,继续走进另一间店里。服务员赶过来问:“想买什么样子的?”
梅朱政走在前面看。韩露一边应付另一端的张离,一边跟着心不在焉的扫上几眼。
店员也没那么热情了,这两个顾客一点不专心。
梅朱政的手机也响。9:33,屏幕显示:哥哥。
寂宇告诉她,昨夜去打麻将,至凌晨两点才散。赢了五千多。“刚起来,阳光很好。真奇怪。连下了两天的雨,突然就晴了。你在做什么?”
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说昨晚见了何人,去了何处,与谁一起吃晚饭。
梅朱政:“以为你不理我了。”
寂宇:“哪有哥不理妹的道理。到时候我只能忘记你这个妹妹。只是有点难过,很辛苦。找到了你,又要失去。但为了你的幸福也只能这样了。我不会让你的婚姻再次失败,不然我于心不忍,对不起你的。现在知道了你们北方的思想观念,哥哥知道怎么做了。”
难道南方的思想观念不同么?
结了婚,会放弃一些社交,不能和围城之外的异性有过多来往,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吧。
11:25,寂宇问梅朱政:“你吃饭了吗?”
梅朱政和韩露正要开始吃。她不敢告诉他,她俩要吃麻辣烫,怕他又训她。
“在吃。你让我想起一句歌词:萍水相逢,你却给我那么多。”
他:“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陌生人了。”
梅朱政顿时没了食欲,为之气结。那首歌是《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他一定没有听过。
一直到返回的途中,与韩露说笑,梅朱政心里都是闷闷的。
到了家,换下新买的衣服又试了试,在镜子前晃了两圈,梅朱政开始给寂宇回信息:“不知我哥怎么这样敏感了。”
寂宇打电话来。他正在那端和人吃饭,人声嘈杂:“你哥理解不了,那你告诉我,萍水相逢是什么意思?”
快被他问住了。这是她需要逃避的一个真相。
她无法解释,反过来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把整句话联系起来看呢?”
寂宇笑了,他周围开始静下来,他走出来,到安静的地方:“一直以来,你都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每次问时,你都回避了,转移了话题。我再问一次,如果有时间,你会来南方看我吗?”
“……不知道……”梅朱政又一次迟疑了,她怕说真话,会让寂宇不高兴。其实他知道,她连省都没有出过的。
只是在五岁那年,和母亲回过一次山东。
已经没有残存多少记忆了。
“你有时让我想起外交部答记者问。绕了很多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你很聪明,很给哥留面子,不说请你来,你都不来,回答不知道。”
他下午要和朋友们去钓鱼,晚上接着打麻将。“其实和你接触,我释放了工作压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很轻松。而和周围人在一起,不出三句话就要提防的。”
梅朱政:“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
寂宇:“你嫂子文盲,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对电脑一窍不通,短信也不会看的。”
梅朱政:“你欺负她不识字!”
寂宇:“她从来不管我的。如果她管,恐怕我早就换人了。”
这句话,重又让梅朱政感到一股冷嗖嗖的寒气。他并不是她可以了解、控制和掌握的,他有时是她温情脉脉的哥哥,一转眼就又是铁甲在身、刀枪不入的陌生人。
他已经习惯从工作和应酬中一脱身出来,就和她联系。在她未出现的那些岁月里,在她消失之后的时光洪流之中,他又在向谁诉说?他又需要哪一束目光的追随?
周日。韩露从前夫那些里把女儿接了过来。陪她去游乐园,超市、冷饮厅,花了三百多。
她值班,女儿小雪吵着还要买画册。就打电话给梅朱政来替她。
梅朱政经常替她值班。她觉得韩露从前毕竟有家,现在毕竟有女儿,琐事比她多。
她到了值班室,韩露不想立刻就走,正和女儿一起画画儿。
梅朱政就先上楼去看电影。
可是中途,小雪去找了她两次,“我要和妈妈出去玩,阿姨下来呗?”
其实是这小丫头在假传圣旨。
小雪一直在磨叽韩露同一句:“妈我求你了,给我买画册。”
足足磨了半个多小时,梅朱政头都大了。
韩露:“不是我不给她买,都买了多少次,她玩不到两分钟就扔一边了。”
小雪已经涕泪交加,头发乱篷篷,赖在沙发上哭个不休。
韩露:“你都八岁了,还这么闹!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