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志》第七章

　　 离婚后的第一周，韩露觉得很难熬。
　　 单位安排她去县里，跟业务人员学习那个系统的录入知识。虽然她是爱偷懒的人，能走两步绝不走三步。但这段时间不会，工作起来太痛苦了，也不得不耐下心来学习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
　　 晚上一下班，真不愿意回父母家。又远，又冷清。可是又没有人陪她。金静还是做着她的贤妻良母，照样单位、家两点一线的生活着。就象从前的自己。
　　 梅朱政的时间，基本都被林铁占满了。尽管从前，梅朱政总是羡慕韩露初恋就结婚了，不必承受感情上的起伏煎熬，离合聚散。而韩露其实还很羡慕梅朱政，可以体会不同的感情，有很多男人爱过她。
　　 现在，韩露终于有点明白，梅朱政为何抱怨单身了。
　　 张爱玲说过，尽管很多人想要自由，那些拥有自由的人，却到处叩拜，想要找人收留他们的自由。
　　 面对突然多出的时间，韩露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周末，平时都陪着女儿小雪，现在不太想立刻去接女儿。毕竟父母家是平房，冷，小雪每次来都感冒。
　　 另外，她也不想那么快面对吴涵家里的人。尤其是吴涵那个貌似顾全大局的大姐吴雯，这次居然没有来劝解，也不知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她身为姐姐，难道就这么看着弟弟的婚姻出现问题，也不帮忙解决吗？以前她不是一向出现在各种需要她的情况下吗？
　　 就把小雪放在那烦她好了。反正韩露相信吴雯会好好照顾侄女的。
　　 可是……这个周末，难道她只是换了个地方洗衣服、收拾屋子么？现在变成了给父母做家务。而母亲还是完美主义者，会说她哪哪做得不够好，地上哪哪还有根头发，洗了的衣服没有用手好好拽拽，上面还有褶子。铺的床也不够平整……
　　 总之一句话，烦死了。
　　 这时韩露不由想起吴涵的好处。至少他从来不挑剔她干的活，不过这样严格要求她。虽然没有认可和赞美，至少没有这么多打击。
　　 人长大了，还是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吧。
　　 实在无聊，还是打电话给梅朱政：“你能出来吗？”
　　 梅朱政：“我正在外面啊。”
　　 “做什么呢？”
　　 “在……珠宝店。”“你又去看玉了？”
　　 “恩，不过是和林铁在一起。”
　　 “哦。没事，我挂了。”韩露委屈得很，找个一起逛街的人就这么难么？
　　 这么多年来，梅朱政一直喜欢独自去看玉。
　　 不过，她自己没有买过。
　　 她没什么常性，总觉得饰物还是有意义的好。最好是自己最爱的人送的，可以戴一辈子的那种。
　　 她的网名，一直叫：玉镯。
　　 很多人知道她叫这个名字，知道她喜欢玉。
　　 但林铁，是第一个想要送玉镯给她的异性。
　　 其实梅朱政不想收他贵重的礼物。
　　 可是他坚持着要来。违抗她的意志，这种情况对林铁来说，很少发生。
　　 后来梅朱政也妥协了，接受就接受吧，反正她也打算和他结婚了。
　　 不过到了金店，林铁问她想要哪一只，她还是往价格低的上面盯。
　　 她不确定林铁到底戴了多少钱。这家伙一向很小气。居然为她的喜好，而舍得出血了。
　　 两个人貌似都没什么主意的样子，店员小姐开始推荐了：“这个怎么样？是上好的玉石，拿出来看一下吧。”
　　 是很润泽，碧绿的颜色。
　　 梅朱政曾经看过一句形容，碧绿如湖水。尽管她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景，却很喜欢这几个字。
　　 没有来得及看价格，售货员已经开始让她试戴了。
　　 她还是问了一句：“多少钱？”
　　 “一千二百元。不过现在还没有到夏季，在打六五折。”
　　 好玉如水。以这个价位来说，梅朱政开始怀疑，这么绿的颜色，是人工染色了。
　　 她决心放弃：“再看看别的吧。”
　　 可是林铁误认为她又在担心价格，“我看这只挺漂亮的，试一下吧。”
　　 梅朱政：“你不觉得有点小？”
　　 店员：“没事，能戴上。”她开始拿来装了肥皂水的盆，把镯子放里面湿润了一下，接着套在梅朱政手上，努力往上戴。
　　 梅朱政：“疼！”
　　 可是在她呼痛的一瞬间，店员已经一用力，把镯子套上去了。
　　 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下可好，她心里不想要，也摘不下来了。
　　 这镯子确实小。
　　 林铁好脾气地笑了：“那就是它吧。”他去付钱。
　　 梅朱政也不想再忍受一次痛苦，可能是她与这只镯子有缘分？
　　 只是，万一以后她胖了戴不了怎么办……难道要把镯子在硬物上磕碎么……不能这么想，不可以这样诅咒自己。
　　 或许，她可以一直象今天一样年轻下去，美丽下去。
　　 这样一想，她又笑了。
　　 不管怎么样，林铁是在讨她欢喜，不是么？
　　 从金店走出来，梅朱政抬起手腕，又一次看了下这只镯子。外面的阳光，自然和店里的光线不一样的。
　　 林铁又用那种小狗的忠诚眼神注视着她：“喜欢吗？”
　　 不过这次，他是那只摇着尾巴，期待主人夸奖的小狗。
　　 “恩。”梅朱政又一次笑了，这是实话。有时她不喜欢一样东西，但当它真的属于自己时，觉得是自己的，那种心情就不一样了。会格外珍惜一些。
　　 或许，就象林铁，茫茫人海之中相逢，尽管不爱，当他属于她的时候，她会对他有不同的心情？
　　 他习惯拉着她的手走路，她会有一种别扭的感觉，觉得两个人的步伐不一致。觉得他的身体有轻微的摇晃，就象他的手有时在摇晃一样。让她有时候有一些不适。
　　 可是现在，或许是心情好吧，她也觉得他的步伐，和他身体那种轻微的摇晃，不让她觉得晕眩了。
　　 感情，真的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吃过饭，林铁陪她去诊所打针。这个春天，她经常咳嗽。
　　 打了很多天点滴，一直不好。
　　 他会用那种担心的眼神望向她。
　　 梅朱政很喜欢林铁的那种眼神。充满了担忧，有时林铁会苦恼于她身体为什么这样脆弱，会叹息：“妹妹啊。”
　　 他们相识之初，他叫她：“妹妹。”
　　 同样的一句话，一个油滑的男人叫出来，或许会肉麻而可憎。而林铁的真诚，就会让他的呼唤，充满了童真。
　　 安妮宝贝曾说过，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他看着你的眼神里就会有怜惜。如果他不爱你，他的眼睛里，只有欲望。
　　 即使林铁有欲望的时候，他仍旧有一种小狗似的天真。仿佛那很本能，不会有扭曲变形的面容。
　　 梅朱政一边看着杂志，一边靠在林铁身边。他不时会帮她看一眼吊瓶，看一下点到什么程度，等拔针时，好叫护士过来。
　　 她有时会走神，想一些片断。不过他在，她总是很安心。
　　 林铁会问大夫：“为什么她还不好？需要换一下药吗？”
　　 大夫：“也行，不过这茬感冒都不爱好，时间都挺长。”
　　 确实，周围那几个病友，也是天天过来打针，也是天天继续咳嗽。没有丝毫改善的迹象。
　　 林铁就很郁闷。又叹了一口气。他总给人一种无力感。对很多世事，他是无能为力的。然而他忧心。
　　 梅朱政也不需要他多么有能力。事实上，她也和有能力的人相处过，只会经常吵架。
　　 她其实是有主见的人，不会服从男人的想法，不会以男人为中心，不会以男人为天地。
　　 她需要林铁，是迷恋林铁的那种关心和温暖。
　　 他可能撑不起太大的天地，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窝，能够和她共风雨，在她寒冷的时候给予她一些照顾，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梅朱政又开始剧烈咳嗽了。
　　 林铁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从包里拿出洗好的梨给她吃。是他早上从家里出来时，特意带好的。又掏出止咳药粉，想一会再让她服用一次。
　　 尽管，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不由又叹气：“宝贝，你为什么总是多灾多难呢。”梅朱政看着他那双象牛一样忠厚的大眼睛，没说什么，只是安抚他一样，微笑了。
　　 或许他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貌似温柔安静的她吧。
　　 象很多男人最初会喜欢她的原因一样。
　　 事实上，她不安静，也不温柔。所以最后才会选择林铁，因为，他貌似也一样温柔安静。
　　 吞了那种止咳药粉，会很苦。
　　 她想含块糖。
　　 林铁不允许。对他不认可的事，他会偏着头，一脸怀疑和抗拒。
　　 想了想，他买了袋牛奶给她喝：“这个健康。”两个人一出诊所，春风迎面扑来，梅朱政咳嗽得更厉害了。
　　 最近她总是这样，早上起床也咳嗽，晚上睡觉时更是要咳嗽上好一阵。房间又不隔音，总担心吵到房东休息。连咳嗽都不能理直气壮的痛快咳嗽。偏偏咳嗽又是憋不住的。
　　 最受困扰的当然是林铁。每当看着她一出门，就算戴着口罩也咳嗽，他都一副恨不能替她的神情。
　　 可惜，他百般方法都试过，比如冰糖炖雪梨，还替她买过川贝，磨成粉加里面，经常逼她喝……她一点起色都没有。让他充满挫败感。
　　 两个人也去过医院拍片了，大夫很轻描淡写。告诉她，肺部没事。
　　 最后，一个同事无意中告诉梅朱政，可能是支原体感染，换成对支原体敏感的罗红霉素类药就好了。
　　 当然，这是病友之间总结出来的经验。医院的大夫都没这样指导过她。
　　 梅朱政自从开始吃罗红霉素后，就一天比一天见轻了。几天之后，已经基本好差不多了。
　　 可是在那之前，她已经用咳嗽，折磨自己一个月了，更折磨林铁一个月了。不过，好处是，在林铁天天的呵护里，她对他的好感和依赖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