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志》第六章

　　 韩露第一次离婚的时候，梅朱政正在和林铁相处。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她的好友婚姻遇到瓶颈，而梅朱政觉得自己的人生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她并不知道，自己也会离婚。每一个准备结婚的人，都没想到过自己会离婚。总觉得，离婚都是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去照结婚照的时候，发觉林铁选择的是一家不出名的影楼。梅朱政不太高兴：“怎么来了这家？不都是去‘缘定一生’么？据说那里的化妆和摄影技术都好。”
　　 林铁：“这家的老板娘，我认识，她丈夫是我们同事。”
　　 梅朱政就没有再说什么。
　　 一般人想拍婚纱照的时候，会带好友相陪。
　　 可是想想韩露现在的状态，梅朱政自然不会带她一起来。
　　 化妆师把她画成陌生的样子。摄影师又拿他们当木偶，指挥来指挥去。
　　 让林铁靠近梅朱政一些，摆出亲密的姿势。
　　 可是梅朱政情不自禁的躲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对他离她这么近，有微微的反感和厌恶。
　　 林铁没有感觉到，还在对着镜头傻笑。
　　 这个时候，她对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知道自己还没有爱上他。潜意识里，似乎觉得他配不上她。
　　 可是已经二十六岁了。父亲经常危言耸听：“女的过完二十五，眼角就有皱纹了，怎么看上去都老了。”
　　 她眼角倒还没有皱纹，可是周围人问得最多的，就是：“小梅有对象了吗？”
　　 她一直保密着，等她和林铁在街上逛几次，被同事看到，不得不承认。大家又开始问：“小梅什么时候结婚啊？”
　　 她的两个室友，都有了男朋友，都纷纷开始谈婚论嫁。一个比一个急，一个比一个快。
　　 大家都担心，其他的两个人结在自己前面，余下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单身女人在外面租房子，是有风险的。
　　 象现在，芹已经率先结了婚。娜娜也和男友买了新房，在筹备婚礼。只余下她一个人，回到单间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反锁上。
　　 房东是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丈夫是司机，回来得晚。妻子李姐在对面开浴池，通常是昼夜营业，不回家住的。
　　 晚上经常是梅朱政和姐夫在家。
　　 她当然没有安全感。可能是被电视上的各种负面报导影响到，会胡思乱想。
　　 除了去卫生间，她会打开自己房门，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再啪一声锁上。
　　 不过，自从单间只余下她一个人后，李姐也经常在晚上回来看一下。这时候，梅朱政才明白，原来不只她担心，李姐也会担心。
　　 梅朱政落下一个毛病，一到夜晚，就开始害怕，怕得不行，越恐惧越睡不着觉。
　　 在别人家寄人篱下，也不可能整夜开着灯。
　　 她这样的精神状态，自然会影响到身体。虽然跟房东讲好的条件包括做饭，也懒得一个人做。
　　 自己也想，赶紧结婚吧。
　　 虽然不爱林铁，不过他工作安稳，人也能算得上中等，就是他吧。
　　 自己等到二十六岁，也没遇到喜欢的人，谁能保证以后就能遇到？如果到三十岁都还遇不到的话，难道她就一直不结婚？
　　 可是林铁吻她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
　　 一点不象小说或电影里描写的那样惊心动魄。当然，她也不好意思问别人，你们亲吻时是什么感觉？甜蜜么？缠绵么？有触电的感觉么？
　　 为什么我觉得很平淡？
　　 甚至，在林铁想进一步接触她的身体时，她会反感。会烦躁。
　　 林铁把这理解为羞涩。觉得她是难得的守身如玉的好姑娘。
　　 她的确还是处女。或许是她外表太内向端庄了，和她曾经相处过的人，最多只碰过她的手。
　　 没有人敢做其他的试探。
　　 似乎觉得，她会生气？
　　 她的确在林铁想吻她其他部分的时候，生气。推开他。一点没有享受，抗拒而排斥。
　　 拍完婚纱照，两个人好好洗了个脸。林铁领她去吃饭。为了庆祝，让她也喝点酒。
　　 他一向很尊重她，事实上，他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也就是梅朱政这样温和的性子，没有太欺负他。但有些时候，也忍不住有点凌驾于他之上。
　　 但他还是劝她喝了点酒：“今天高兴么。”
　　 她从来不喝酒，一碰就晕了。一杯啤酒，就让她想趴在桌子上。
　　 两杯被他劝进去，更是走路都飘忽忽了。
　　 林铁把她带回自己家，父母都去外地亲戚家参加婚礼去了，晚上不回来。
　　 他图谋已久，想进一步在梅朱政这里攻城掠地。
　　 花了很长时间吻她，让她放松。
　　 林铁知道，梅朱政戒备。不是一下子能够放松的人。
　　 越吻，他的欲望越强烈。
　　 开始不受控制地打开她的衣服，期待去吻她的胸。
　　 他开始不顾梅朱政的反抗，而她喝了酒，身体软绵绵，反抗得也不甚有力。这可以理解为半推半就么？
　　 他终于有所进展，吻到自己的目标，忍不住有些激动，压制住她还在挣扎的手臂，不管不顾地亲起来。
　　 等他想起来看一下她的反应，是否软化在他的吻里，是否和他一样陶醉。他起迷醉的眼睛，却看到梅朱政在无声地流泪。
　　 林铁吓了一跳，欲望也一下子消减了：“宝贝，怎么了？”
　　 “没什么。”梅朱政倒是不挣扎了，只是心里觉得很复杂，连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是从来没有被碰过这里，而对这种身体的陌生感受，觉得羞耻？还是不喜欢正俯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还是对自己从小到大的爱情梦想破碎，觉得失望？或许这不是她的期待，也不是她的憧憬，她并没有准备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人。
　　 可是他都开始买房子了，让她如何对他说不爱？
　　 如何面对周围人的质疑？
　　 如果自己一直这样单身下去，父母又会整天碎碎念，焦灼地希望她赶快成个家，他们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毕竟她是一个人在外面，而两个曾经陪伴她的室友，又要离她而去。
　　 从2001年参加工作到现在，她已经在外面住了六年，平均八个月就要搬一次家，已经非常厌倦了。就算再换一个地方，也可以想象到，又要面对麻烦的房东，不方便的条件，一日三餐也只能在外面糊弄……
　　 而林铁已经停下了动作，还给她拿过一个毯子盖好。蹲在她床边，望着她：“你不高兴么？宝贝？”
　　 他偏着头，睫毛很长，大眼睛毛茸茸的。他望向她的眼神，总是让梅朱政想起家里的小狗，那么忠诚而认真。
　　 梅朱政曾经很喜欢一句诗：“我比爱自己的身体，更爱这个黄昏。我比爱你，更爱你眼中的悲悯。”
　　 林铁注视她的目光，总是有怜惜。
　　 虽然她不喜欢他碰触自己的身体，却信赖他的手。这个听上去有点矛盾。但他的手给人带来的感觉，是稳定而信任的。她只是不喜欢他的欲望施加在自己身上。
　　 平时，如果她头痛了，不舒服了，林铁过来关怀她，用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或是有时安慰她，拍拍她的肩膀……这些时候，梅朱政都喜欢他的手带给他的感觉。
　　 尽管她对男人没有什么见识，也觉得，并不是所有男人的手，都能带给你这样的触感吧？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
　　 如果林铁只是她的朋友，她应该很喜欢他。林铁很爱干净，每天穿得非常整洁。而她知道，那都是他自己维持的结果。不象有的男人，出来光鲜，是因为有老妈子似的母亲或妻子加以照顾。
　　 林铁善良，那个时候梅朱政还不知道，善良的人，好心的人，办起坏事来，比坏人坏心，还可恶。
　　 所以她重视他的善良。
　　 林铁最吸引她的地方，是很会关心照顾她。这种关心照顾，和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梅朱政曾经相处过一些人，都是短暂的四个月，她就会离开他们。因为他们只是在表现。最初都会对她很好。时间久了，全部原形毕露。
　　 林铁不一样。他母亲生了两个儿子，他是老儿子，从小被母亲当闺女用的。他母亲又很会扮柔弱，经常给他一种暗示明示：他父亲对母亲不好。所以他应该承担起照顾母亲，心疼母亲的责任。
　　 自然，他就很知道怎么体贴梅朱政。她知道林铁的这种关心爱护，是细水长流的，可以渗透在以后的每一天的。是习惯成自然的。
　　 这对于身体不好，有时脾气也不好的梅朱政来说，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想着这些，梅朱政又对林铁安抚地笑了笑。这毕竟是她选择的，比较适合的结婚对象。
　　 林铁顿时松了口气。“宝贝，以后我不会这么心急了，你别怪我。”
　　 他总是习惯性这样称呼她，有时甚至在父母面前，也很习惯地叫了出来，让她很不好意思。
　　 梅朱政笑了笑，心里想，其实林铁的表现倒没有什么错。如果他不这样，反而是有问题了。
　　 现在有心理障碍的人，其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