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单身志 （连载） 第五章

　　 韩露回到娘家，都已经快晚上七点了，父母还没有回来。为了多赚些钱，两位老人不顾年纪，还开着货车，去那么远的乡下卖水果。
　　 她不顾自己的疲惫，也顾不得自己心情差，就开始点炉子，想给父母做顿热乎乎的饭菜。尽管他们有可能已经在外面对付过了，尽管母亲有可能会说她做的菜哪里哪里不好吃。
　　 记得刚结婚的时候，她还经常回家，还想兼顾一下父母家，象从前一样，做个孝顺的女儿。帮他们做做饭，洗洗衣服。
　　 可是自从女儿小雪出生，她就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为家人做些什么了。而是给吴涵当牛做马。
　　 屋子里只有她忙碌的身影，节能灯开得时间短，还不够亮。她明显觉得自己孤单。
　　 等家里人回来，母亲一看到她回来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又和吴涵吵架了？”
　　 “恩。”韩露声音变得很小。不知为什么，在强势的母亲面前，她又像恢复到了少年的时候，总有一些委屈。
　　 “能过就过，不能过赶紧和他离！”母亲一向很痛快，快人快语。“我当初就说他不行吧，你非要嫁给他！怎么样，不知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就少说几句吧！”韩露的父亲难得开口反抗妻子。做父亲的，看到女儿眼睛红红的，好象哭过，本来就心疼。现在感觉韩露好象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怎么了？”韩露母亲本来累了一天，心情就差，再看女儿一副窝囊样子，就一肚子火，又不好太冲孩子发作，就全冲着老头子去了：“还不是都怨你？当时是谁说吴涵看着不错的？你俩都不听我的，现在可好……”“他那个时候本来表现得就挺好，你后来不也点头了吗？”韩露父亲替自己辩解着，不过声音有些小，在妻子面前，他一向强硬不起来，总有些底气不足。
　　 韩露看着父母争吵起来，头更痛了。索性进了里屋。她都有些后悔回来了。想当初，她21岁就结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讨厌自己家的家庭气氛，想早早脱离出去。
　　 如果娘家温暖的话，恐怕她早就离婚回来了。
　　 而现在，她是想离婚，只是离了婚后，做为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她怎么适应重新回到父母家的生活？
　　 已经住习惯了楼房，一回到平房，总是觉得空气有些寒冷。尽管这是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可是现在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反而对父母家，有些不太适应了。
　　 母亲又不放心，总在身边絮絮叨叨：“我给你烧水了，你喝点热水啊。”
　　 一会又过来看她：“我也不知道你吃没吃饭，你跟那个王八蛋生气，也不能气坏身子。”拿了水果，硬让她吃。
　　 毕竟是自己的妈，就是嘴再厉害点，心里还是疼她的。
　　 外人毕竟还是外人，象公公婆婆，尽管一样叫着爸和妈，他们就永远不可能对自己这样发自内心的亲。
　　 母亲这样一关心她，韩露就忍不住哭了。
　　 她一哭，她妈顿时又恼了：“哭，哭，就知道哭！我早就告诉过你，对男人不能太惯着。打下什么底是什么底。你就是底没打好！这女人要是管不住男人，男人就象鸡毛掸子一样，得瑟得满天飞！”
　　 是，她母亲有本事，能管住自己的男人。她父亲一辈子都活得心怀不满，还经常说，等她和她弟弟都结了婚，就和她妈离婚。
　　 果然她爸一听这话，有反应：“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她母亲顿时又一眼瞪了过去：“你又长本事了是吧！我姑娘要是县长的女儿，也不至于受这份气！他老吴家也不至于这么欺负人！”
　　 韩露实在忍不住了：“妈，你这是说什么呢，跟我爸有什么关系，是我没处理好自己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父母是怎么过日子的。貌似很平静吧。是她活得太失败，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不说，还把父母平静的生活也打乱了。
　　 不过临睡前，她的电话一直也没响。她母亲很愤怒：“那小子也不知道来个电话？”
　　 韩露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倒是她，主动给大姑姐打了个电话。怎么也还是担心着小雪的。
　　 也没泄露自己回娘家的事。吴雯也没往这方面提。这个时候两个人很有默契。
　　 不过，韩露现在开始怀疑，吴雯没有把小雪送回来，可能是预料到了，这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韩露与吴涵可能会争吵。
　　 这个当姑姑的，是很疼自己侄女的。
　　 吴涵一周都没有和她联系。
　　 周围的邻居开始注意到，她每晚都会回来。
　　 开始有好事的女人试探性地问韩露母亲，“你们家小露最近没少瘦啊……怎么女婿又上班去了么？外孙女没一起回来啊？”
　　 关你们什么事，有你们一毛钱关系吗？
　　 韩露恨不得拿块抹布把那些八卦的人嘴堵上。
　　 韩露母亲是那种急性子人，等不下去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一直觉得他这人不怎么样，别再浪费时间了。”有当妈的劝女儿离婚的吗？到底是不是自己亲妈。
　　 不过韩露理解她母亲，这么多年里，两家摩擦不断。母亲早就觉得，她跟吴涵早晚得离婚。
　　 于是韩露先打电话过去，实在忍不住这种冷暴力了。
　　 没想到丈夫的声音比她还气愤：“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天不回家，女儿也不管？！”
　　 韩露本来还指望他的态度能缓和点，也许她心里还对他们之间，抱有一丝丝期待。
　　 可这样一听，立刻也怒了：“想干什么？离婚！下午带上证件，一起去民政局！”
　　 “你成心的是吧？好，我成全你。”
　　 下午吴涵不但去了，还怒气冲冲，该带的证件，一本都没少。象他这种大少爷，平时家里的东西放哪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找得这么齐全，连她的证件都带来了。
　　 而民政局的办事效率也很高，一点不像过去那样，只公事公办的问了几句，一句都没劝解。可能她们每天面对离婚的夫妻太多，早都习惯并且麻木了。
　　 两个人很快达成了协议，女儿归吴涵抚养，韩露掏抚养费。
　　 至于财产……他们其实除了个房子，也没什么财产。当然，房子是归吴涵的，韩露不会去争，她不是那种性格。而吴涵也不可能给她。他不是那种男人。
　　 还没等签字，韩露的手机响。一看，是自己公公的电话。接通了，以为老人是来劝上几句。没想到她刚叫了声：“爸……”
　　 那边她公公立刻拦头截断：“你别想惦记房子，那房子是我的，写着我的名字！”
　　 当时韩露象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对吴涵的父母大面上还算过得去，至少也喊了几年的爸妈了。没想到，关键时候才能看得出人心。
　　 本来她心里还有些伤感。现在那些伤感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全部是愤怒。
　　 她直接对吴涵骂道：“你们老吴家没有一个好人！”
　　 “我们老吴家怎么你了？”吴涵一点也不示弱，正准备骂回去，旁边的工作人员提醒他俩：“你俩想吵架回家吵去，后面还有排队的人呢。”
　　 这年头，离婚都他妈的排队了。
　　 两个人这下签字签得更加迅速。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就办好了离婚手续。
　　 原来几年的婚姻，到头来用几分钟就可以结束。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对方。
　　 但是自己走了一段路，韩露还是忍不住向吴涵的方向望去。
　　 他自然没有伫留在原地，也已经走了很远。他的身影顿了顿，似乎也想要回头。
　　 韩露迅速地把身体转了过来。
　　 突然很想哭。
　　 她打电话给梅朱政。手机接通的那一刹那，一听到梅朱政的声音，泪就顿时涌了上来：“我和吴涵离婚了。”
　　 “啊？”梅朱政吓了一跳，“真的假的？”韩露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梅朱政顿时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了：“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一向重视纪律，从不迟到早退的梅朱政请了假。
　　 甚至陪她去了冷饮厅。
　　 尽管从前，梅朱政总是说，冷饮厅是异性来的地方，两个女人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她向服务员要了个小包间，一进屋就关上门。给憔悴不堪的韩露点了杯热牛奶。先是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给韩露递纸巾，看着她痛哭失声。
　　 那一瞬间，梅朱政仿佛在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受伤，心里很疼痛。
　　 不过，等韩露平静下来，问了事情经过，梅朱政就笃定地说：“放心吧，离不了。”
　　 韩露有些意外，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我们真离了。”
　　 梅朱政：“我敢肯定，一个月之内，你俩就会恢复。”
　　 “为什么？”
　　 “因为你们现在，还对对方有留恋。毕竟他是你的初恋，少年夫妻，哪有那么容易说散就散。又没有什么原则问题。我记得咱们同事黄姐说过，男人只要外面没有女人逼着，没有哪个想离开自己老婆的。再说，你真舍得下小雪？”提到几天没见到的女儿小雪，韩露的眼泪又下来了。
　　 她还是心绪烦乱，可是看着梅朱政那么笃定的样子，不由也被感染了一点镇定。心里似乎又从灰烬中，生出了一丝希望。
　　 这个时候她才懂得自己的心，原来，她还放不下吴涵。
　　 梅朱政说得没错。从二十一岁，到二十六岁，她生命中那样美好的六年时光，都奉献给了吴涵，奉献给了他们的子女，小雪。
　　 当意气用事，决定离开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嘴上很硬，跟父母，跟闺蜜，甚至跟吴涵，都说得决绝。可是自己的心，这么容易就动摇了。
　　 她似乎又想起了初相识时，吴涵那雪白的衬衫，那年轻的笑容。
　　 尽管现在的吴涵，每天换一次的衬衫，全部是由她来洗的。尽管现在吴涵已经很久没有注视过她一眼了，更不用说对她笑了。
　　 别人都是七年之痒，难道他们之间，等不及七年，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