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遭遇明若斐的准女友

　　九月二号，我到学校报到。
　　简单拿了一些换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背着几本我平常特别喜欢的名著和文摘，收拾了一些要用的工具，我就上路了。爸爸妈妈送我上车时，一遍一遍嘱咐我在外要注意身体，没钱一定给家里打电话，还要我广结人缘，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这对啰嗦的爹妈呀！车要开的时候，我挥手让他们回去。在车子转弯再也看不见他们时，我却忍不住哭了。心里突然很失落，很空荡，感觉人生里最重要的人离我远了，远得看不见，听不着了。像是身体里某部分重要的器官被抽走般疼痛，我的爸爸妈妈，我的亲人，我离开了。愿你们一切安好！我也会好好地，好好地学好本领，然后荣归故土。切，真是越来越伤感了。又不是远赴重洋，到异国他乡，有这么夸张吗？自己想着时，竟然就笑了。栀子，你太可爱了！
　　在XX路的站口下了车，经过人指点我总算找到了医学院。这家医学院从外面看上去，真的很气派！学校门口围着很多前来报名的学生，看她们抱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定也不是本地的。我急忙放下我背着的背包，准备着跑到咨询桌前先问问。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孩声：“谁的包呀？”我忙回头看。一个看着像是从农村来的女孩，正在用脚踢我的包。我跑过去，把包朝一边拉了一下，没有理她。她倒是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笑嘻嘻地和我搭讪：“大姐，你也是新生吧？”我抬起头，望她。她一张圆圆的富士苹果脸，薄薄的嘴唇，弯弯的眉毛，精明的小眼睛，只是有点酒糟的鼻子多少煞了这张脸的美观。她穿着朴素，就脚上穿着一双很上眼的高跟鞋，大概是为撑高她一米5几的个头。也不知道是她的酒糟鼻子让我不舒服，还是她刚才踢包的动作引起我的不满，我没想给她好脸色。于是她冲我笑时，我直接给了一张冷脸。再说，没人叫过我大姐。我有那么老吗？
　　“哎，问你话呢？”她没有觉察到我的反感，一个劲地往我面前靠。我拉着包径直朝询问台走去，问过报名秩序后，跟着人群进了校园。
　　在分配了班级，领了宿舍的牌子后，我开始沿着学姐们给的路线，找到了位于教学楼左侧的宿舍楼。这宿舍楼和教学楼只隔着几排法国桐，但是大门还是和学校隔离开了，门口还有值班的大妈。听说专门负责宿舍楼的卫生，兼做家务。谁要是比较懒，衣服可以给她来洗。我交了牌子，在大妈那里领了白毛巾和脸盆，顺便还买了一块肥皂，算是对她生意上的一点照顾吧！等我爬到五楼，整个人差点虚脱。什么呀！新生要住五楼？太不人道了！我喘息着进了宿舍后，才发现宿舍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她们看到我进来，急忙帮助我把包抬进屋里。
　　“真服你们这些乡下人，上个学大包小包的累不累？”坐在3号床的女孩瞥着我，一脸嘲弄地笑。我没理她，感激地谢过帮忙的几个姐妹。
　　“我任栀子！”先自我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官婷。”短头发的女孩乐呵呵地笑着握我的手。接着另外几个女孩也纷纷自报家门。其中一位跟我一个县，叫董贞。我们俩的口音比较接近，也就多说了几句。这时候又有人拖着一个大行李包进来，几个人又发动热情去帮忙。我开始整理我的上铺。晕吧！每次都是上铺，不能不让我想起那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但愿不久之后有人会写出一首《睡在我上铺的姐妹》，那样我也跟着沾沾名气。
　　宿舍一共要住八个人，加上后来的这个，刚好够数。我正在铺床铺，对面上铺的女孩冲我喊话：“喂，真是有缘！这下你想不理我都不行了？我叫陈莉。你呢？”原来是酒糟鼻女孩。我本来不打算说话，一想起我爸爸妈妈说出外靠朋友，只好友好地回答：“任栀子。”
　　“你们家种栀子树呀！我就喜欢栀子树，而且我特别喜欢栀子树开花的时候，满园清香。”陈莉不顾我的冷漠，很开朗地述说着自己的见解。她清脆响亮的声音引起了宿舍里不满。那个鄙视我的女孩，站起身来，望了望我又瞅瞅陈莉，语气嘲讽地说：“真是从乡下来的！一点城市观念都没有！”说完摇着水蛇腰扭扭扭出去了。陈莉尴尬地望望，我却笑了：“咱们不跟没品的人一般见识。”陈莉很赞同我这句话，拼命点点头，而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石榴扔给我：“家里带来的。”说着又把剩下的分给官婷她们。
　　大家又分别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分享，宿舍里一片笑意融融，在这笑声里，我们忘记了离家的忧伤。
　　“你们都是城市里的吗？”陈莉吃着东西时，想起了什么，突然这样问。大家笑着。官婷摇着头，自我解嘲地说：“做农村人怎么了？实在。”
　　“你是不是被那个城里人给吓唬着了？”宿舍里最胖的武珊，说话有些慢。
　　“才没有。我们都是农村人，怕谁？”陈莉突然勇气可嘉。
　　“栀子，你呢？”官婷把目光投给我。我迟疑半天，回答：“我是城市里长大的。”以为会遭到大家的攻击。谁想到陈莉第一个问：“那么你还大包小包的带东西？”
　　“城市人并不代表都是富人。”还是武珊头脑比较开阔。我认同地点头：“我充其量就是生在城市，满脑子可全是小农思想。而且我没觉得做城市人有什么自豪的，现在很多人不是要到乡下盖别墅吗？如果呆在城市只是闻汽车尾气，吃过滤水，哪有农村自在呀！全绿色！”
　　“对对对！”陈莉十分赞同。
　　“对了，你们都是报什么专业呀？”官婷细声慢语地询问大家。
　　“妇幼保健。”我先发言。陈莉忍不住捂住嘴笑，笑得我真想掐她。“我也是。我来的时候，我姐还说我将来就一接生婆。”陈莉真够逗的！
　　整个宿舍都是报妇幼保健专业，正在我们开玩笑谁会进妇产科接生时，那个水蛇腰女孩回来了。她听见我们笑得这么开心，摇摇头，撇着嘴：“真没素质！”
　　“哎，有素质的城里人！吃不吃石榴呀？”董贞有意想和她碰碰，不怀好意地冲着她喊。
　　“哼！都几点了还这么大声喧哗？你们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懂得看宿舍里的规章制度呀？”她敲着门后面贴的宿舍制度提醒我们。
　　“我还没有仔细看清楚呢？这城市就是跟农村不一样，处处是规矩。可是这城市有一点永远不能跟农村比，那就是人情味。对吧？”董贞还真不怕事大，故意挑着嗓子叫板。
　　“哼哼，我真是倒霉！遇到一群没素质的人！真没救！”她冷笑冷语地说着，坐进自己的床铺里。
　　“哎，城里人！你知道你让我想起了什么吗？”董贞还想继续下去。武珊急忙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董贞扫视了我们众位一眼，觉得大多数赞成她闭嘴，她就把嘴闭上了。
　　“城里姐姐，吃点水果吧！”看起来最小的芸凌，嬉笑着递过去一个石榴。
　　她白着芸凌，很神气地开口：“别叫我城里姐姐，我叫安洛洛。”然后接过芸凌送上的石榴，说了句：“真没救！”
　　大家忍不住想笑又没笑出声。我却被这个名字吸引了！安洛洛？跟安颜颜有关系吗？细看她的长相，还真是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身上的气势。她比安颜颜还漂亮，可惜她没有安颜颜那么随和，那么平易近人。从头到脚，她显露的全是清高、自以为是、傲慢。见我盯着她看，陈莉用手小心着掐我，偷偷问我：“你这是在干嘛？”
　　我急忙收回目光，却还是被安洛洛觉察到我的注视，她开始关注我。
　　“没事，只是欣赏美女呗！”我从来都是很喜欢美女的！但我可不认同美女的傲慢。
　　“你这么看我，我们认识吗？”安洛洛倒对我的目光感兴趣，上下打量我。
　　“你认识安颜颜吗？”我没有直接回答她，问了一个我心中的疑问。
　　她目光一下炯炯放光，再次很认真很仔细地观看我，像是要把我的汗毛都给扫描出有机组织。“你认识我姐？”喝，果真还是巧呀！她是安颜颜的妹妹！
　　“我们都是XX高中的学生，算是朋友。”当然，我绝对敢说我们算朋友。至少我不讨厌安颜颜的做派。
　　安洛洛撇撇嘴，很不以为然：“我就不喜欢那所中学，教学质量一定都不前卫。我那傻姐姐为了喜欢的人，宁愿在那里浪费青春也不和我去读一甲学校。真没救！”
　　我可不赞成她的观点，不管什么学校，教育重要，学生学习的刻苦更重要。我没有和她争论，也不屑和她这种目空一切的人争论。真没品！
　　大家洗洗唰唰就睡了，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窗外的月光悄悄地透进来，照在我脸上，显出一圈美丽的光波。陈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悄悄爬起来，小声问我：“栀子，你睡着了吗？”
　　“没有，睡不着。”我这人择铺，换个地方要好久才适应。
　　“我们家要收后秋了，我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了。”陈莉话里全是乡愁。
　　“我家没田地。”是，没有田地就不清楚五谷丰登的艰辛和收获后的喜悦。
　　“奥，真可惜！”
　　“哎，都几点了还议论？真没救！”安洛洛翻过身，盖上被单。陈莉吐吐舌头，学着安洛洛的样子，口语：“真没救！”然后躺下。我侧身朝外，望着窗外的月光，朦朦胧胧地睡不着。原本我以为我的生活里不会带入一点有关高中的生活，而安洛洛的存在彻底打破了我的理想计划。原来生活有时候也喜欢给你制造一点纽带，让你无法斩断与过去的联系。安洛洛，是她！我猛然很清楚地记起在医院里，那个高傲的、目中无人的女孩就是安洛洛——明妈妈认定的未来准儿媳妇。她并没有认出我，这么高贵的小姐怎么会记得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可是我为什么要把她记得起来呢？这不是庸人自扰吗？唉，岁月呀！你给了人磨难，给了人伤痛，为什么还要给人这么健全的记起呢？有时候我多么想让记忆残缺呀！残缺到记住我要记住的，忘记我要忘记的。选择性失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我就是失败的例子。
　　夜渐渐深了，月光黯淡了下去。我闭着眼睛，依然不能入睡，它放佛被某中意识引领，在不知道的黑色环境里巡游，穿过一些陌生的地方，有河流、高山、森林，还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郁的地带。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在做梦吗？可我的思想明明还在醒着呀！就在我恍惚地张嘴大喊时，安洛洛突然圆睁着大眼，恨恨地望着我，张扬着朝我笑……
　　“啊！”我猛然从睡梦中醒来，吓得正在穿内衣的陈莉妈呀了一声。我抹着头上的汗，眯着眼转向窗外，早晨的阳光淡淡地洒在窗户上。我坐起来，打开窗户，望向外面。几只鸟叫着掠过天线，远处工厂里排出的炊烟袅袅升向天空。
　　“别开窗！早晨的空气质量最差！”安洛洛拉开布帘，瞪着我说。好像是我叨扰了她的美梦。我轻轻关上窗户，开始换衣服。
　　“栀子，下午去买蚊帐吧！顺便买挂帘，不然这样多难堪呀！”陈莉嘴里说着，手却在自己内衣上摸来摸去。我真是服了她，真没救！哎，我可太容易被人感染，这么短时间都会套用安洛洛的口头禅了。
　　“哎，以为大学就没那么紧张了呢？谁知道还这么争分夺秒。”我下铺的武珊慵懒着拉开布帘，懒懒地开口。
　　最早起的董贞已经刷好牙，在化妆了。
　　“我去！董贞，化给谁看呀？”官婷瞥着董贞认真的样子，有些挖苦。
　　“女人要美，就要早早晚晚都得保护皮肤。你说我们要是不美丽自己，到时候去妇产科接生的话，那孩子不得被我们吓死呀！”董贞真有自己的理论。
　　“估计不是被你人吓死的，是被你的妆吓死的。”官婷打击她。宿舍里开始哄笑。
　　“咱们的老师会是男人还是女人？”芸凌抱着枕头，翻着眼睛，眼神里充满着幻想。
　　“男的？”官婷算是保守型的，她跳起来说：“你说让男的给咱们讲生理学？天哪！我看这学抓瞎了！”
　　“怎么说？”武珊穿着衣服问。
　　“我在中学时候，逢着生理科都是自己阅读，因为很多生物老师都是男的，不好意思啊！”官婷说的也是事实。我中学里的生物课都是自己阅读，我也是自己弄明白什么是生理期的。
　　“嗨，那时候不是小嘛！现在咱们是大学生，老师应该不会避讳了吧？”董贞可没那么保守。
　　“要是让他给我讲女人的生殖系统，打死我也不好意思听。”官婷可真是逗！
　　“安了安了！”陈莉跳下床，像宣布大事似地一拍手：“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他是男是女，咱们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分阴阳的。安了安了！”
　　大家想想也是，就不再吭声，赶紧收拾。我也只好跟着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