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征文★庆元旦】紫烟天堂(27)
作品名称:紫烟天堂 作者:文若书--林 发布时间:2009-11-29 16:57:19 字数:2844
大出殡那天,李寨主得到山下遭逢大难的消息,也带着二十人马赶来帮助料理后事,并在方圆二十里内布置了警戒,防止官兵前来偷袭。也正因为天堂寨的来人,才使出殡得以顺利进行。否则,光是抬棺的人手都不够。
天堂寨二当家的肖麻子在出殡后,将光远偷偷地拉到一边,询问红军伤员的事。当他得知伤员安然无恙后,脸现喜色,向光远道声保重就随李寨主回天堂寨去了。
光远看一切料理完毕,心里记挂着红军伤员,也马上告辞。紫云娘和他一起共乘一骑回家。紫云则留下来陪伴付三婶。
马在黑夜的山道上缓缓走着。紫云娘用手环住光远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出殡场面留在她心里的凄惨和恐怖,此时让一腔的柔情蜜意冲洗得无影无综。她梦幻般喊了一声光远哥。
光远正在沉思中,听了紫云娘的叫声,忍不住浑身一抖,也梦幻般地答应了一声。
紫云娘陶醉地轻笑起来,说,云儿这孩子真让我搞不懂,她竟会想到给傻根宝当媳妇,亏她想得出来。
光远想到紫云戴孝时的那种雨落梨花的俏丽,心神一荡,说,根宝虽傻,可一直傻爱着紫云,这次代替紫云死去,这份情意真难得呢。紫云这样做也值得。
紫云娘轻轻叹息一声,说,云儿这孩子心思又深又细,真让人操心。她最听你的话了,你得多为她操些心,多体贴她一些。可不要让她象我一样,一生只能看着自己爱的人。
一股羞愧之情漫过光远的全身,他的脸腾腾地发烧火热起来。他赶快掉转话题,说,天堂寨的肖麻子跟我打听红军伤员的事,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紫云娘说,大概他想招他上山入伙呗。
光远摇摇头说,好象没这么简单。
紫云娘娇嗔说,就你们这些读书人想事儿复杂,也不怕头发白的快。
后来,光远才知道,肖麻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有一个红军军官带着大量的银元路过这一带。他们一直派人跟踪。他得知红军伤员在光远家,就想带人劫持红军伤员,夺取他的银元。李寨主发现后,觉得此事牵涉到光远,便阻止了这一行动。
回到家时,紫烟大虎二虎都睡着了,李飞天在陪着红军伤员说话。红军伤员所受的伤都未中要害,只是流血过多,休息好了后,很快就神完气足,脸色红润起来。下午,他听李飞天四人讲光远的故事听得入迷了,心生渴慕之情。
见光远回来了,红军伤员眼睛一亮,忙招呼光远坐到床边,和光远攀谈起来。他告诉光远,他叫陈真盛,河南人,现在红二十五军负责军饷的筹集和押运工作。这次,他率领一连战士运送五万块银元到军部,途中遭到国民党四十七师一部的追击。他们寡不敌众,全连八十多名战士先后战死。他沿途边藏银元边逃,一直逃到天堂寨脚下。若不是紫云等救助,此时也已遇害。
陈真盛爱慕光远的身手,有意引导他参加革命。他先讲了中国农民的悲惨命运,后又详细地讲了中国工农红军革命的对象和目的。他说,中国工农红军是真正由工农组成的老百姓的武装,是为老百姓的利益而战的军队。光远作为农民中的一员,应义无返顾地组织当地青年猎人参加红军,为争取自己的主人地位而战。
光远听他讲完,沉思了一会儿,问,你们用什么方式来实现百姓的主人地位呢。
陈真盛说,用武装斗争推翻国民党的统治,夺取政权,建立百姓的政权。
光远笑了笑,摇头说,你所说的革命,最终的目的其实仍是为了权力。为了权力而做的一切斗争,结果都只是换一个主子而已。百姓永远是做不了主人的。百姓永远只能处于奴隶的地位,最多只是暂时换一个好一点的主子。这主子在开始也许能为百姓着想,可到了第二代以后的主子,他们就会腐化堕落,再也不会怎么考虑百姓死活了。与其这样,我们倒宁愿安静地呆在山里种田打猎,才不会傻呼呼地去帮助别人争夺压迫剥削我们自己的权力呢。
陈真盛出生在一个小地主家庭。在北京上学期间接受了共产主义的思想,后来又去法国勤工俭学,对西方的民主思想有较深的了解。在他眼里,光远只是一个身手不凡的山里猎人。他没料到从光远嘴里竟说出这些道理来。他有些惊讶地望着光远,说,我们夺取政权后,是要交给百姓的。到那时,百姓是真正的主人,怎会是奴隶呢。
光远问,那时难道就不要当官的了么。
陈真盛说,当然要有当官的来帮百姓行使权力的。
光远大笑,说,还不是一样吗。权力在当官的手里,百姓还得乖乖地听当官的话,一切都是当官的说了算,百姓和奴隶有什么区别了。
陈真盛说,那时的官是为百姓服务的。
光远嘿嘿冷笑,说,这永远是梦想。天底下永远只有百姓为当官服务的,绝对不会有当官的为百姓服务的事情出现。靠别人养活的是主人,养活别人的是奴隶,这是天下唯一的真理。你们现在用这些甜言蜜语哄着百姓帮你们夺权,等夺得权力后,你们就会高高在上地坐在权力的宝座上,要百姓累死累活地养着你们,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百姓仍然是过着比你们差得多的生活。这还不算,百姓还不能惹你们不高兴,否则,你们就会给苦头百姓吃的。
陈真盛被光远说得有些丧气起来,但他仍在做着努力,说,你说的是那些反动的政府官员。我们共产党人与他们不一样。在我们的部队里,官兵可是一律平等,吃穿住行,都一样。有时,当官的吃的穿的比兵还差。对百姓,我们更是如此。
光远轻蔑地哼了一下,说,那是因为你们还没取得权力。哪个政府在夺取政权时不是这样。远的有陈胜起义,他可是你的本家呢。近的有国民党政权。你想想,等你们夺取政权后,你们还会和百姓平等么,还会在吃穿住行等各方面还不如老百姓么。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在说假话吧。
陈真盛见说服不了光远,便暂时放弃了劝说他投奔红军的努力。他很想揭开光远身上的谜团。他问光远,从你说的话看出,你似乎读过不少书吧。
光远笑说,年轻以前喜欢读些中国的历史书,后来喜欢读些西方的书籍。
陈真盛有些诧异地问,这山沟里怎么能弄到那些书呢。
光远说,以前,在天堂寨下面,有一个法国人办的教堂。我常送他一些猎物,和他成了朋友。没事时,他就教我学些法语,让我阅读他带来的所有书籍。法国人走后,前面付大叔的两个儿子在省城读书,经常带些书回来。山里的日子很轻闲安静,没事时,只有读书来打发时间了。
陈真盛听了,不禁连连点头叹息,更加认为光远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双全的人才,若是能拉进革命队伍里,加以好好引导,将会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的。但光远的话也让他想起红军内部正在进行的领导权争夺的斗争,以及他自己在部队里的命运,他不由得忧从心起。光远的话还是有其正确的地方。
此时的红军,由于少数当权者的错误指挥,加上对异己人员进行残酷斗争和无情打击,已经开始处处失利,处境困难。陈真盛自己也正遭到审查和迫害。
这一晚,陈真盛久久不能入睡。光远的话象夜里的游丝,若有若无地在他脑海里漂浮缠绕。他觉得光远的话确实道破了数千年来一切权力争斗和更迭的秘密。
能够夺取的政权往往是强权,很难成为人们赞美和追求的民主权力。光远的这一看法是对的。真正的民主权力是永远也不会被人争夺的,因为那种民主权力是武力和暴行的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