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征文★庆元旦】紫烟天堂（20）

夏天，是山里最热闹喧腾的季节。温暖的阳光，使随着峰峦起伏波动的森林焕发出氤氲清香的气息，蔚然浩荡。林中一切的生命都疯狂躁动，成片的蝉鸣象泛滥的洪水，充盈着一切的角角落落。就连一向庄严持重的石头也热腾腾的有着舞动的欲望。
一切生命包括人类的秘密和理想似乎都深深地掩藏在这深山密林里，象孤独的狼一样，在踽踽游荡。
光远在这种季节里，总会在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在夏天，因动物脱毛，他不再狩猎。秀英将他的钢枪擦干净用油布包好，收了起来。每天除了干些少量的农活外，他就悠闲地坐在树下看书。紫云则每隔几天就往小兰那里跑，还书借书。小兰在省城读书的两个哥哥每次都带回来大量的书籍。这些书籍让光远着迷，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世界。紫云则常常坐在光远附近，做着各种活计，心里满是宁静和幸福。有时，他们也交换一下读书的感想与意见。虽然他们整天在一起，由于各自心里有着太多秘密的柔情，他们的话语便总是客气拘谨，似乎是害怕某些羞涩的想法会随话语流淌出来。
光远沉迷于读书时，大虎二虎失去了约束，整天和小紫烟一起满山疯玩。这天，他们在溪边捉了一条扁担长的菜花蛇，闹闹嚷嚷地提到场院准备开剥。在往土墙上钉时，蛇一扭，挣脱大虎的手，满院乱窜。菜花蛇凶猛剧毒，三个小家伙拿着棍子在后面吆喝追赶。
菜花蛇被追急了，顺着篱笆旁的椿树树干往上爬。光远顺手拿起紫云放在针线蓝里的剪刀，用力一扔，刚好将蛇的脑袋钉死在树干上，蛇身缠着树干扭曲不停。
紫云轻轻一笑，嗔怪光远说，剪刀弄脏了，还怎么用。
二虎刚好听到了，忙说，等会我帮你洗干净。
紫云笑骂说，就你会讨好。说着瞥了光远一眼，光远也微笑起来。二虎很敬佩地望着他父亲，说，爹，你教我扔飞刀吧。
二虎和大虎近来一直练习飞石击物，手劲和准头都大有长进，心里十分得意。可看了父亲刚才钉蛇的那一下，潇洒干脆，就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便赶着父亲教他。
光远笑说，你去捡些石块来，一颗颗往天上丢。
二虎照办了。光远看着二虎扔的石块在空中飞，也扬手扔出一块石头。那石块箭一般飞过去，啪的一声将二虎扔的那一块击得斜飞出去。二虎大声喝采，不停地往天上扔，但每一块都被父亲击飞。二虎急了，最后一块直奔父亲面门砸去。
光远喝骂了一声，说，好你个兔崽子。他狠狠一块石头砸过去，啪的一下，将二虎扔过来的石块砸得朝二虎回飞过去。二虎躲闪不及，鼻梁上挨了一下子，鼻血长流。他张大了嘴，本要嚎啕大哭的，但看到父亲有些不屑的笑容，急忙将冲到嘴边的哭声咽了回去。
紫云看了，有些心疼，忙过去替二虎止血。二虎一把推开紫云，说，让它流去，死不了。
光远赞叹道，兔崽子有种，想学飞刀，就象刚才那么练。
二虎说，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虎二虎很有耐心地练习击打飞行石块的游戏。小紫烟就有些寂寞了。在第五天的早上，她拉过大虎悄悄说，今天我们去看看黑旋风吧。
黑旋风是春天里游荡到后山的一头野猪，个头很大，威风凶猛。光远本来想猎杀掉它的，因喜欢它的庞大颟顸，就不忍下手。他告诫小家伙们要离它远一点。他若不这样招呼也还罢了，这样一招呼后，惹得三个小家伙有事无事都要去看那个又大又凶的家伙。小紫烟认为那是一头野猪精，大虎二虎则说它是野猪王。刚好紫云给他们讲过《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大虎就说该叫它黑旋风李逵。小紫烟因自己姓李，不想和野猪认家门，坚决反对。争论到最后，他们便只叫它黑旋风。
大虎这几天也有些憋坏了，与小紫烟一拍即合，马上同意去后山疯跑一天，顺便采起紫果。三个小家伙临出发时，死乞活赖地拉上紫云，紫云本不想去，但光远让她跟去照着三个小家伙，她也就腻腻歪歪地跟了去。
光远看他们走上后山坡，转身进屋拿了弓箭和箭袋，赶到后山交给大虎带上。
四个人边走边摘树丛里的紫果吃。大虎他们知道紫云不想陪他们来，便一路小心谨慎地巴结紫云，弄得紫云在心里发笑。
到了黑旋风居住的山谷时，三个小家伙一齐欢呼起来，原来黑旋风添丁进口了，下了一窝小野猪崽。这时，黑旋风正安详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小猪崽围在身边你挤我拱，闹得乱糟糟的一片。为了能就近看清有几头猪崽，紫云带着三个小家伙悄悄地摸向黑旋风右上方的一个岩洞。
四个人在岩洞的边缘趴下，专心地数着小猪崽，发现一共有八头。大虎张弓搭箭对着黑旋风，说，我射它一箭试试。
小紫烟怒斥说，它招你惹你了，快把你那柴火棒放下。
大虎讨了个没趣，乖乖放下弓箭，也跟着一起看猪崽们撒欢。他突然很伤感地羡慕起小猪崽们来，心想，它们能围着猪娘撒欢，可我连我娘长得啥样子都没见过。他越想越伤心，眼泪便流了出来。他抬手擦眼泪，突然觉得脖子凉凉的，用手一抹，脖子上全是水。他觉得十分奇怪，眼泪怎么跑到脖子上了，莫不是下雨了吧，可一看四周，太阳艳艳的满谷都是。他扭头往上一看，差一点惊叫起来。
头顶上面是两三丈高的石壁，往下俯瞰着。石壁顶上，一条威风凛凛的白额老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草坡上的黑旋风和它的猪崽，馋得口水横流。大虎脖子上的水就是从老虎嘴里滴下来的口水。
大虎捂了嘴巴，身子往岩洞里一缩，又将紫云紫烟和二虎也拉进岩洞里，示意他们别做声。三人见他神色紧张，便望着他一言不发。大虎指指头顶悄悄说，上面有一只老虎。见他们不信，便说，你们悄悄探头看一下，可千万别出声。三人掩着嘴巴探头往上看了一下，立即又缩了回来，神态庄重。
紫烟悄悄说，我们回去喊光远叔叔来，他能活捉它的。
紫云说，住嘴，现在怎么出去。
四个人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紫云游目四顾，眼光落在大虎背着的弓箭上，想到了坐山观虎斗的法子来。她悄悄告诉大虎，让他偷偷地射老虎一箭。大虎不解，紫云说，你只管射就是了。
紫烟忙将头上的花冠摘下，戴在大虎头上，说，别让你爹看到你了。
大虎说，我爹在家。
紫烟小声笑骂，笨蛋，你是大虎，上面的是老虎，可不是你爹么，快射你爹去。
大虎生气了，说，下面的黑旋风李逵也姓李，它可是你李紫烟的爹，我射你爹去。
紫云骂道，什么你爹我爹的，别吵了，大虎快射去，射上面的。
大虎慢慢捱出去，张弓搭箭，瞄准老虎的下巴一箭射去。老虎中箭，勃然大怒。它仰天一吼，山谷轰鸣。它弄不清谁惹了自己，以为是下面的野猪，怒气象旋风般直冲岩下的黑旋风而去。
黑旋风见老虎从天而降，也翻身爬起，拌直浑身坚硬的鬃毛，瞪着小眼睛，勇猛地迎了上来。老虎两个利爪在地上一伏，身子弯成一张弓，低吼一声，扑向黑旋风。黑旋风转身不及，柔软的腹部被虎爪豁然划开，扑扑地冒出血气。老虎乘胜追击。回身又朝黑旋风的脖子咬去。黑旋风彻底疯狂了，此时它是为护崽而战，生死已置之度外，它不闪不避，迎着虎口而上。老虎咬住了黑旋风的脖子，不料黑旋风拼死一挣，脖子上被撕了一个口子，但也挣脱虎口，它满是尖牙的嘴刚好拱到老虎腹下，趁势一咬，咬住了老虎的腹部。
老虎怒吼一声，纵开一丈多远，但它落地时一个踉跄，栽在地上，浑身抽搐。黑旋风则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小猪崽慢慢地围到它身边，用嘴不停地拱它。山谷一片宁静，只有微风带着鸟语花香在阳光里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