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征文★庆元旦】紫烟天堂（15）

在潭水边吃过秀英带来的饭菜时，太阳已稍稍偏西。明晃晃的阳光象张开的巨大的翅膀在空中静静地飞舞着，群山在阳光翅膀的扇动下，懒洋洋地升起一层淡薄的青蓝色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浮着。午后的群山，象慈母的怀抱，安祥静谧，洋溢着诗情画意。
秀英身上的衣服已干透，在微风里轻轻地晃荡着，衬出她柔和迷人的曲线。她象一只蝴蝶，在花草丛中翩翩飞舞着。黑子跟在她身后有些着魔似的，追着纷飞的蝴蝶和甲虫乱咬。光远则坐在潭边圆石上，静静地看着迷人的山中风景，思绪不着边际地满山满谷地浪荡着。
秀英心情格外轻快，脸色也就格外的妩媚娇羞。在水潭边和光远的一段对话，让她的心象天上的云彩一样轻盈飘逸。十七年里，她第一次听到光远对她说如此亲密温柔的话，让她心里的爱流淌成柔柔甜甜的溪流，欢快奔涌，漫无目标。
她在花丛中采集了一些鲜亮的野果，准备带回去给紫烟和大虎二虎。她看看日头已开始偏西，便准备回家。她走到潭水边，将采来的野果放一些光远手里，微笑着去包袱里往外捡东西。她手触到包袱下面时，发现里面放了一本书，不觉怔了一下，随即明白是紫云放进去的。她将书拿在手中看了看，但并不认识上面的字，便悄悄放在光远的旁边。她知道，那是紫云怕光远一人在山上寂寞，从小兰那里借来给光远看的。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地泛起一丝的忧虑。
光远将书拿起，扫了一眼封面，是《封神榜》，他眼睛的余光看到秀英正盯着自己看，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转过脸去看西边开始淡淡升起的暮霭，忧郁地说，太晚了。
秀英弄不懂他的意思，说，我得走了，你一人在山上照顾好自己。
光远说，这些天，山上的小动物都有些惊慌不安，恐怕不是好事，你明天太阳上山时再走吧。
秀英一听，禁不住心中怦怦乱跳起来。她为光远对她的关心和挽留而陶醉起来。她一想到只他们俩个在这荒山野岭过夜，就忍不住心猿意马地慌乱起来。有多少个静静的夜晚，她都幻想着能和这个心仪的男人躲进无人的深山，安静地度过一生，可这一天终于降临时，她竟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她疑惑地问，你要我今晚留下来么。
天晚了不安全，我们去后山看看江大婶吧。光远边说边站起来，收拾放在山石上的东西。
秀英不觉感到很失望，无精打采地帮着收拾东西，跟着光远后面往后山爬去。
从飞泉旁边绕过一个庞然大石，迎面有几棵肥硕青翠的野芭蕉。拂开芭蕉，有一个狭窄的石隙。过了石隙，隐隐有一痕小径，两人一前一后，在这条小径走了约一个时辰，在一棵亭亭如伞的苍松下，看到一堆柴薪。一条花狗猛窜过来，亲热地将黑子撞得趔趄了一下，黑子稳稳神，伸长脖子在花狗脸上添了几下，以示友好。
秀英笑道，它俩个还挺亲热的呢。
光远说，花儿是黑子的媳妇。
花狗和黑子亲热过后，扑到光远身上，舔舔光远的手，又围着秀英探究似地转了两圈，摇摇尾巴，朝小径尽头跑去。黑子跟在花狗后面，跑得颠颠的，象回娘家一般。
江大婶家的草顶房子象一叶小舟，沉浮在周围漫无边际高低起伏的绿色海洋里。这时暮色沉沉下落，神秘的幽静四处弥漫。草顶房前，一堆乱草燃着的火堆冒着飘忽不定的烟雾，几只长脚蚊子恶狠狠地哼哼着，在烟雾里飞来飞去。一株蓬勃的野蔷薇将藤蔓爬满破旧的泥墙，开满粉红色的花朵，将清香吐得到处流淌。这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隐秘、安宁，几乎和人类隔绝。
江大婶五十多岁，自从一岁多一点被带到这里来做童养媳后，就没有离开这里一步。十一年前，大她二十岁的丈夫去世后，她就带着一儿一女安然地度着日子。儿子江水生现在二十岁，农忙时种田种地，农闲时跟着光远打猎，维持生计。女儿江水银才十四岁，黄黄瘦瘦，和山里同龄女子相比，有些发育迟缓。
光远和秀英走到木栅栏外时，江大婶正在门前皂角树下推着石磨磨麦子，水银站在磨边用小手往磨眼里填麦子。
花狗和黑子颠过来时，水银抬头看到光远和秀英，对她娘说，娘，光远大哥来了。
江大婶放下推磨的木柄，赶紧笑容满面地迎到栅栏门边。她一把拉着秀英的手，象见了稀世珍宝般头上脚下打量过没完，嘴里不停地啧啧夸赞秀英的利落好看，夸得秀英脸红红的，不敢插嘴。光远则在一旁微笑。
晚上，江大婶就用新磨的麦粉做火烧粑来招待贵客。水生去集镇卖兽皮去了，不在家里。水银兴奋得象过节日，一张又瘦又长的脸蛋绯红着，眼睛一刻不停地在光远和秀英脸上扫来扫去。刚开始，她还羞怯怯的，慢慢地，她便大方起来，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和秀英咭咭呱呱地说笑过不停。
草房里面，炉火呜呜地欢啸着，火光将室内映得明暗飘摇。锅里蒸腾着甜甜的麦粉的清香。夜露滴在树叶上的嗒嗒声若有若无地从门缝里挤进来，让人听了心中油然生出无限的温暖安适来。
水银目光炯炯地望着秀英柔媚的脸，有些痴醉。她突然扔了火钳，凑到秀英耳旁悄悄说，大姐，我哥哥找媳妇了呢。
秀英笑问，真的么。
水银说，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拉着秀英的手，走到门后边，让秀英看。
秀英左看右看，只看到一面巴掌大的圆镜子，疑惑地问，在哪里。
水银指着镜子说，在这里面，凑近了才能看到。
秀英凑近镜子，看见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
水银急切地问，看见了么。
秀英笑而不答。江大婶说，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可看的。
水银说，不是老婆子，是一个小女孩，和我差不多。
听到母女俩的争辩，秀英和光远对望一眼，莫明其妙。光远好奇，也凑过去看看，不觉哑然失笑起来。他问水银是怎么发现哥哥找回这个媳妇的，水银便眉飞色舞连比带划地说了起来。
原来，水生赶场时买了这面镜子，挂在门后面，时不时地去偷偷地照一下。他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妹妹水银的注意。趁哥哥不在时，水银去门后想看过究竟，不料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女孩朝她探头探脑。她吓了一跳，忙去喊她娘，说哥哥找了一个影子媳妇藏在门后。她娘乐呵呵地也跑到门后去看，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老妇人，生气地说，找个什么样的媳妇不好，偏偏要找一个老婆子，这孩子也真是的，大概是想媳妇想晕头了。
秀英听后，晕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也不禁笑了起来。
江大婶说，不怕你们笑话，水生也是想媳妇想疯了，买了这个媳妇影子，做不得饭，洗不得衣，花这冤枉钱干啥。
光远笑道，有个媳妇影子，看看也是好的。
江大婶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央求光远和秀英，说，你们在外面熟人多，留心给水生物色一个媳妇。若是能给水生娶上媳妇，你们的恩情，大婶今生报答不了，等我死了一定保佑你们。
光远和秀英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