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征文★庆元旦】紫烟天堂（14）

树林里充满着青草和野花的清香，鸟声如梦，凤信子和各种芳草铺成一片地毯，阳光照在树冠上象金色的翅膀。映凤的坟墓象一个小小的乳房，静静地躺在树林里，坟包上的几株狗尾巴草高高地顶着毛茸茸的脑袋在风中摇晃着。
秀英在坟前站着，恍如站在一片静止不动的梦境。想到斯人已去，她不由得痴痴地伤感起来。映凤死去转眼过了十多年了，秀英想起来，似乎只是昨天的事情一样清晰。想到映凤当时说破她的心事时，她现在仍不免要羞红了脸，惶惑地左右看看，似怕被别人看出来了，可周围除了鸟语花香和轻柔的山风外，什么也看不见。
发了一会痴后，秀英叹口气，轻轻对睡在坟包下的映凤说，嫂子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哥的，你看，我现在去给他送衣服和吃的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呢。
秀英到达光远狩猎的草棚时已是正午时分。初夏时节的深山，一片宁静，昆虫在阳光的温暖里沉睡着，山风的脚步也变得醉朦朦地舒缓。站在猎人草棚处向下看，群山象一条条巨大的鱼，悠悠地摆动着巨大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天边一条银链似的河流。湛蓝色的山岚中，间或袅袅升起一股淡淡的青蓝色的炊烟，渐渐地在空中消融着。
秀英站在草棚前，一边看着群山舒展的风景，一边让喘息平静下来，然后再从容地走进草棚。草棚里静悄悄的没人。秀英略感失望，弯腰整理起有些零乱的草铺来。草铺上被子散发着光远身上特有的汗味让她有些沉醉，她将脸贴在被子上，贪婪而迷醉地吸着鼻子，一颗心开始升腾起来。她想象着一头扎在光远怀中的感觉，泪水便悄悄滑落下来。
秀英正在心迷神荡时，一双毛乎乎的爪子猛地搭在她的双肩上，紧接着，一个毛乎乎的长嘴气喘咻咻地凑过来，伸出舌头在她脸上乱舔。秀英吓了一跳，随即知道是光远的猎犬黑子。她笑着将黑子推开，问它，你主人呢。
黑子歪着脑袋，温柔地看看秀英，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看秀英。秀英便拎了放在草棚门边的包袱，跟在黑子后面。沿着羊肠般小径走了一会儿，就听到潺潺的水声。转过一个大石，一条山泉飞珠溅玉地从几十米高的山崖上飞泻而下，乱纷纷地砸在一个绿幽幽地深潭里。
秀英见光远赤条条的象一条鱼在潭里扑腾，脸上一红，咯咯娇笑起来。光远听到笑声，抬眼一看，见秀英站在山石上，俏生生似一朵山花，不觉有些慌乱，忙向岸边放衣服的地方游去。
秀英见到光远，不由心花怒放，忍不住顽皮起来。她拍拍黑子的脑袋，指指潭边的衣服。黑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箭一般飞扑过去，抢在光远前面叨起衣服，朝秀英奔来。
光远大急，喝道，黑子回来。黑子听见主人呼喝，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秀英忙喊，黑子过来。黑子站住不动，望望主人，又望望秀英，犹豫不决，一脸的为难。
光远在水里惶急地大叫大骂，秀英则轻声轻气地召唤，弄得黑子左右为难，干脆趴在地上不动。光远拿不到衣服，不敢离开水里，神态狼狈。
秀英走到水边圆石上坐下，笑着说，哥，快上来吧。
光远说，快把衣服丢过来，你转过身去。
秀英说，我偏不。
光远说，秀英听话，别闹了。
秀英嘟着嘴巴，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她拿了衣服跑过来，站在岸边，等光远过来拿。光远羞急地说，你把衣服丢过来。秀英笑着摇头。光远说，那你转过身去。秀英这次很听话地转过身去，将衣服放在身后。光远躬着身子，双手护着胯下，猫步而行，小心翼翼朝秀英靠近。
光远快靠近秀英时，伸出右手去秀英手里拿衣服。不料秀英将衣服捏得很紧，他慌忙一扯，秀英没站稳，摇晃一下，向后便倒。光远忙张臂抱住秀英。
秀英又羞又喜，死死搂着光远的脖子不放。光远大窘，象抱了一团火似的，将秀英扑通一下扔进水里，砸得水花四溅。他忙跳到岸上穿好衣服，慌急中将裤子前后穿反了也没发觉。
光远穿好衣服，回头见秀英扑在水里一动不动，心里有些慌急起来。他跳下水将秀英抱起来放在岸边草地上，又是拍又是打的，忙得满头大汗。他见秀英双目紧闭，以为她被淹死了，着急地叫，秀英，醒醒，你怎么啦。
秀英闭着眼睛，幽幽地说，坏哥哥，我被你淹死了。
光远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秀英翻身搂住他，一对粉拳蝴蝶穿花般在他身上乱捶乱擂，娇骂道，你还笑，你还笑。
光远被她打得麻痒难忍，捉住她的拳头。秀英挣扎两下，挣不动，抬头望着光远。两人目光一接，都不由自主地脸一红，放开双手，低头不语。光远看秀英浑身衣服湿淋淋的，关切地说，快找个地方将衣服拧干，放太阳地里晒一下，不然会着凉生病的。
秀英说，我生不生病不要你管，谁让你将我丢水里了。
光远嗫嚅说，我不是故意的。
秀英哼了一声，恨恨地说，你还想故意啊。说罢，又笑了起来，她轻声说，哥，你刚才干吗那么着急呀，是怕我淹死了么。
光远的心被眼前的女人融化了一般，泛起层层的柔波。他伸手将秀英脸上的湿发轻轻掠向耳后。秀英象一只乖顺的小猫，将脸依偎在他的大手上，梦呓般地问道，哥，要是我死了，你会伤心，会想我么。
光远胸中激荡，说，别说傻话，好好的怎会死呢。
秀英不依不饶地说，只要你能天天想着我，我愿意死掉。
光远的心被秀英的柔情弄得酸酸甜甜地紧缩疼痛。他望着秀英已完全成熟的眼神和脸蛋，不由得想起初识她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一个十四岁的花样的少女，可转眼她已是三十一岁的成熟丰美的少妇。在这十七年里，秀英一直呆在他的身边，几乎陪着他度过人生中所有的风风雨雨和坎坎坷坷。他早将秀英当作亲妹妹一样放在心里，默默地宠爱，默默地保护着，除此之外，他再也不能给予她什么了。他深知秀英需要的是什么，可他给不了，也似乎给不起，面对秀英的万种柔情，他只能在心里愧疚、忧伤。
秀英见光远痴痴地出神，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哥，你喜欢我么。
光远目光游离恍惚，做梦般点点头。秀英心神大醉，脸泛红潮，倚在光远怀里，柔声说，哥，在我心里，我一直只属于你，你要我么。说着，拉了光远的手放在她温玉般的胸脯上。
光远吃了一惊，如梦初醒，缩回手，结巴着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亲的妹子，你也永远当我是哥哥，好么。
秀英脸上的甜蜜迷醉一下消散，换成了伤心欲绝。她低头说，我知道，哥是嫌我不正经不检点，可我都是……说了一半，秀英似乎醒悟过来，将后面的话咽回肚里。
光远望着秀英的眼睛，真诚地说，哥可从来没这样想过，在哥的眼里，你一直是一个最纯洁，最善良的好女孩。但哥有自己做人的准则，哥不想破坏它。你能为哥做一切心里不愿做的事，哥心里清楚得很。听哥的话，以后你不要为了哥，去委屈自己了。
听了光远的心里话，秀英如遭雷击，呆呆地望着光远，十几年的委屈伤心在心里翻翻涌涌，席卷而出。她扑在光远怀里呜呜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