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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歌:第二章、大白薯束手小沙粒,青的楞魂游太平桥(下)

作品名称:太平挽歌      作者:水如空      发布时间:2013-05-28 13:41:06      字数:4322

  七婶就是老赵家七老爷子赵云成的老伴儿,她们家就在红宇的西院。老太太生就的一副热心肠,平时就是爱唠叨点儿,一点子坏心眼子也没有,谁要是有个啥事儿用得着的都是一叫就到。
  元生去时,七婶儿正坐在炕上逗着小孙女玩儿呢,听见元生一进院就喊:“七婶——七婶……”还以为出啥大事儿了呢,急忙把孙女抱起来,就要往外迎,只见元生一头就闯进来,急匆匆地说:“你快看看去吧!你侄媳妇……”一边说着,不住的喘着粗气,把七婶儿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直叫。
  七婶见他那副神情,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忙问:“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咋的了?”
  他倒了半天气儿,才接着说:“……眼睛迷了。”
  七婶心里这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心说,那年他媳妇生孩子也没见这么急过!不过她生就的一个热心肠儿,当下也不敢耽搁,急忙把孩子给西屋儿媳妇送过去,跟着元生过去了。
  七婶进屋时那女人还在那一个劲儿的揉呢,手里的一条手巾都湿了一大片。七婶忙说:“快别揉了,让我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忙到跟前儿把她那只手扳开,伸手就去翻她的眼皮。结果试了几次,还是和先前元生一样,只要眼皮刚一翻开点儿,眼睛里面一见风,她就是连眨眼睛再划拉手,所以几次都没有翻成。
  七婶实在没办法,就叫元生摁住她的手,一边伸手把别在脑袋上的头掐儿摘下来,卷住他媳妇的眼皮,总算是给翻开了。只见眼皮下血丝漫布,泪水盈盈,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看见迷眼睛的沙子在哪儿,大概是早在刚才的挣扎中落掉了。七婶还不放心,照着那只眼睛又使劲吹了一口气。就这一下,把元生媳妇难受得涕泪交流,那两只手猛的一下子就从元生手里挣脱了,一把按在眼睛上。挥手之间,差点儿就给七婶挠着。
  还别说,这一吹之后,那女人感觉顿时好了许多,把眨巴了两下眼睛,果然也不再磨了,她就指着元生说:“说你笨你还不服气,你看七婶咋一下子就整好了?”元生也不敢和她争辩,看看没什么事儿了,就赶忙又到外屋地下烧火煮食准备喂猪了。
  那女人经过这么一折腾,眼睛虽说好了,可心里却怎么也不舒服。送走了七婶,便再没有心思出去溜达,于是随手拽了个枕头,头朝炕里躺下。不过一会儿工夫,也就沉沉睡去了。
  正在矇眬中,就听见有人招唤她:“生子媳妇!”她揉揉眼睛坐起来一看,竟是婆婆,就忙问她啥事。婆婆就说:“你不是要买件衣裳吗?这回集上可有好看的了,快点儿跟我看看去吧!”
  她一听,便急忙穿鞋下了地,刚要往屋外走,却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日子有些不对,于是又问婆婆:“今儿个是几号啊?好像明儿个才是集吧?”
  她婆婆说:“咋不是呢?你记错了!快点儿走吧,晚了就买不着了。”
  这女人便习惯性地要把围巾围上,被她婆婆一把抓住胳膊,说:“天都这么暖和了,还围啥头巾啊!快走吧,要不一会儿该散集了。”
  她身不由己地就随着婆婆出了门,顺着大路一直向南走去。婆婆的手就那么一直拉着她,她被拽得有点儿疼了,于是挣扎了两下,要让婆婆松手。可是婆婆却根本不管,只是催她:“快点儿吧,几步就到了!”
  这女人心里觉得奇怪,暗说太平乡市场少说也有五六里路,咋说几步就到了呢?正思虑间,抬头一看,却发现前面果然就是集市了。但见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有买的有卖的,也有专为看热闹来的,总之是一片繁华景象。
  这女人只顾着看热闹,转眼间却不见了婆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挤散了。不过她也并不急着要找,只是随着人流向里拥进去,一边走,一边注意着两边摊上的货物。走着走着,忽然就看见货摊儿上摆着一件天蓝色的小格衫,那么鲜明耀眼,撩得她一阵阵心潮涌动。
  她想起来了,这事儿足有三十几年了,那还时候她也不过只有十几岁。有一次,她跟她爹进城,看见城里有人身上穿着这么一件小格衫,就想叫他也给买一件。谁料刚一开口,就叫她爹给臭骂一顿,说什么“一家人饭还吃不上六儿呢,你她妈的咋还有闲心买衣服呢?”她嘴里不敢说,暗里却狠狠地咬牙,心说:“吃饭还吃不上六你他妈的咋还有闲心抽烟喝酒呢?”可是这句话终究不敢说出来,于是就找机会偷偷给她爹的烟口袋铰了两个窟窿。她爹发现后问她是谁铰的,她是死活也不承认,气得她爹把她们家里的几个孩子从头挨个儿打了一遍,也没查出个子午卯酉来,最后终于不了了之。现在想起这事儿,忽然间几十来年都就过去了,谁想到今天竟然又看见这件衣服了呢,而且兜里还有钱,这一次她是铁了心非买不可了。
  好不容易挤到那件衣服跟前,正要问问多少钱,可是抬头一看,见那个卖衣服的竟是她爹。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掉过头来转身就跑,却听见那人以背后喊她:“你不是要买吗?五块钱卖给你了。”她一愣,再回头一看,分明又不是她爹,只是有几分相像罢了。她一听这衣服才要五块钱,心里乐得不得了。暗说,现在可真不像过去了,十块二十块的都不当回事,五块钱的衣服还寻思啥呢?掏出钱来就要递过去,这时身后忽然“嗖”的蹿出一个人来,一把手就抢了那件衣服,叫道:“这衣服我要了,谁也不行跟我抢!”她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却原来正是年轻时的自己。她正惊讶着,却见卖衣服的老汉“腾”的一下站起来,劈手就给那个她一个嘴巴,一边骂道:“你个死丫头整天就知道吃穿,都他妈的嫁了汉子还一点儿也不守铺儿,看老子不打死你才怪!”那气势,那语气,那表情,分明就和她爹一模一样。她吓得直往后躲,那个年轻的她也向后躲,躲着躲着就跟她就躲到了一块儿,她就觉得自己就是那人,而刚才的自己则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爹还追着她要打,她也不管东南西北,掉过头儿就知道跑,跑了几步,见把她爹甩到后边去了,才定下神来喘了几口气。谁知定睛一看,又是大吃一惊,前面巍巍耸立的分明就是太平桥。这女人大惑不解,暗说太平桥这儿啥时候改成市场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呢?回过头来再看看,见她爹并没有追过来,这才稍稍定了定神,也不敢再从刚才那条路回去,于是就顺着太平沟直向东,好从别处绕过去。
  往前走了不太远,就见旁边有一排茅草屋,一座座都是破烂不堪,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正琢磨着,这是到了哪个屯子了,怎么自己一点儿也不熟悉呢?却见婆婆从一间屋里走出来了。
  她也记不起婆婆怎么就住到这儿来了,心说正好跑得口都渴了,就先喝口水再说吧。于是就一头闯进屋里,只见锅台旁边正放着一口缸,缸盖上扣着个葫芦瓢。她伸手拿过水瓢,掀了缸盖就要舀水,却被她婆婆一把手抢了过来,说:“我这儿的水你可不能喝!”
  眼瞅着缸里满满的水却不让她喝,她不由得勃然大怒,上去一把就给老太太推了个跟头,一边指着她破口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我侍侯你十了多年,给你吃给你喝的,喝你口水咋就不行呢?还能喝穷了你咋的……”一边骂着,一边伸手又要去拿水瓢,谁知那个瘦瘦干干的老太太却一虎身站起来,一把又抓住她那只胳膊往外就拽,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你可快点儿走得了,来我这儿一趟就没事儿找事儿……让我消停消停都不行……”
  她还想挣扎两下,可是却不知道老太太那只手怎么就抓得那么紧,她挣了几下都没有挣脱,倒把她疼得“嗷”的一声就叫出来……
  这时候,赵元生早已经烧好了猪食,又喂过了猪回来,刚一进屋,却见媳妇正头朝里躺在炕头,身子不住地扭着,嘴里也是不停地哼哼着。这种情况他可没少见过,一看就知道他媳妇准是又魇住了。元生急忙跑过去,抓住她的大腿猛劲晃了几晃,她媳妇“嗷”的一声就叫出来,眼睛突然一下子就睁开了,身子腾地一下坐起来,上去就给他一个嘴巴。元生正跪在炕沿边上晃她,脚下没根儿,这一下差点儿就把他给掀到地下去。
  元生赶忙扳住她的肩膀,自己先稳住了,再使劲摇晃了几下,她这才慢慢回过神儿来,嘴里还是不住地喘着粗气。瞪眼瞅了元生好半天,才知道是梦,一把就给他抱住了,一连声地说着:“可把我吓死了……可把我吓死了……”然后又叫口喝。元生又赶忙跳下地,给她倒了杯水,又拿着另一个杯子来回折了几遍,尝了尝不烫嘴了,才给她端过来。他媳妇接到手里,咕嘟咕嘟几口就灌下去了。
  元生就问她梦见啥了。她把杯子往炕上使劲一撂,张口就骂:“还不是你那死妈!骨头渣子都烂没了还他妈的跟我俩作妖儿……”一边便把这梦从头到尾学了一遍,当然涉及她的地方都略有增减,不过就是这些,也足以叫元生目瞪口呆了。
  这女人一宿也没睡好觉,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踏实,只要一闭眼睛就会想起那个梦来。可是再看旁边的赵元生,睡得就跟死猪一样,呼噜响得惊天动地。见自己彻底难眠,可是他竟然睡得那么安稳,她脾气顿时又上来了,于是伸过手去照着他大腿里子使劲就是一下,到底把他掐醒了,然后就没话找话和他唠嗑。元生困得利害,可又不敢发火,随口应付了几句,转过头就又睡过去了。她自个儿躺了一会儿,又想起那个梦来,心里发毛,就再给他来一下。就好几次,元生终于再也睡不成觉,只好就那么陪着她一直唠到天亮。
  吃过早饭,他媳妇就催他快去宋连军家小卖店买两叠纸去上上坟,省得他妈再回家“作妖儿”。其实,在她那个梦里,作妖儿的不光有他妈,还有她爹,不过她却不管那些了。
  元生自然是令出即行,很快就拿钱出去了。
  元生一走,她才觉出屋里有些乱来,心里就有些后悔,觉得该让他收拾收拾再去才好。可是元生早去得远了,她只好下地自己动手收拾。刚一动手,就觉得她婆婆掐过的那支胳膊有些隐隐作痛,甚至整条膀子都不大听使唤。一时间心里憋气,索性也不收拾了。自己闲坐了一会儿,更没啥意思,就想出去到谁家转转。
  她这人有个习惯,哪怕是到东西两院去坐一会儿也一定要收拾,从来就没有灰头土脸地穿着在家里烧火抱柴禾的衣服出门的时候。她先对着镜子照了照,见脸色虽然暗灰了点儿,还有一个挺大的黑眼圈儿,不过还不算太明显。于是就简单地梳了梳头,再穿上那件呢子大衣,围上那件淡紫色头巾,信步走出屋来。
  她才一出门,就听见前趟街有打竹板的声音,她不由得心中一动,急忙循声赶来,一找就找到了赵元金家。
  这女人平生最好热闹,别说扭秧歌看戏落不下她;就算是谁家吵个嘴打个仗什么的,她也总爱往跟前凑,而且人家闹得越狠她看着就越开心;至于来个算卦看相什么的,她更不会错过。她不但爱看别人算,自己也好算。其实她也不一定是有什么疑难问题要找人指点迷津,因为无论家里家外,总是她自己做主的时候多,根本用不着别人指点;她好算卦,大概也只是要凑个热闹罢了。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来的正是吴乡长和他们说过、要他们帮着租房子的那个女“先生”;她更没有想到,这女先生竟然也姓赵,名字中间竟然也是一个“元”字;最为难得的是,赵元娥这人竟是八面玲珑,颇能投其所好,净拣她爱听的说,直把她听得喜笑颜开,将元娥引为知己。
  两个人一见如故,更何况赵元娥他们是吴乡长推荐来的,这女人自然不会怠慢,随即就将他们请回家中,安排酒菜,然后又带着他们看了为他们租下的房子。元娥和玉柱也拿出礼物,认了哥哥嫂子。一切都十分圆满,二人欣喜异常,便选个日子,将一应生活用品搬到新家,从此在太平屯安家落户,也就见证了这屯里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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