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在寻找(十七)
作品名称:一辈子在寻找 作者:一个人的思想 发布时间:2009-10-22 14:46:39 字数:3573
第四十九章
在市计划经济委员会工作的周而勤,当年他还不是副科长,甚至从来都不敢去想副科长,或者说副科长对他来说暂且无缘的时候,周而勤也并无风流。周而勤下得一手好围棋,曾经在大学生围棋联赛中拿过名次,就是在认识刘若兰之后不久,他也曾在省级棋赛中获奖;周而勤写得一手好字画,文章也不赖,特别是新诗做得很漂亮,在《诗刊》上还发表过长达两页纸的组诗;当然,周而勤还吹得一口好萧,那声音幽怆悲愤、苍凉深沉,刘若兰听起来简直真有点三月不识肉味。
刘若兰爱上周而勤,或者说嫁给周而勤,确实有点如梦如幻的感觉。这让刘若兰如今想起,都有点稀里糊涂。有些事情是容不得有条有理地分析的,因为解剖起来,千纤万维,千丝万缕,容易伤筋动骨,并且就算剪得断,理起来也更乱。刘若兰自从跟了陈子善之后,几乎从不会想过,自己生命中曾经还有过另一个男人;现在眼看陈子善也将要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从此与自己无牵无挂,没有干系,互不相关,刘若兰倒不由自主地想起周而勤来。
刘若兰想起周而勤,就会想到自己曾经5岁的女儿周末,人和事总是息息相通,于是往事便如云烟一般笼罩在刘若兰的心头,真是做梦一般,刘若兰差不多过了人生的一半!这种念头令刘若兰不免从心底生起一股徐徐的哀伤。
刘若兰有点宿命的感觉,她想,我的人生是怎么啦,看似简单扼要,实际纷繁复杂。刘若兰甚至都不想回到离自己的家只有5站公交路程的娘家去了。刘若兰像一个总以为上学很好玩的顽皮孩子,天天吵着父母要报名费,等进了学校之后,才发现从此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一个紧箍咒,脱不下来,一念经就头痛。刘若兰有点痛恨自己的家世,为何要出生在这样一个,父亲教一辈子语文、母亲教一辈子数学的家庭呢?
刘若兰想,祸根就是自己老是有一番读书人的味,爱幻想、特敏感、讲点浪漫、诗情画意什么的,这身书卷气与身俱来血溶于水。其实现实生活哪容得下这个?刘若兰看着身边的经常嗑着瓜子儿,敞开永远不会空虚的话匣子的妇女,还有一天到晚沉没于麻将桌上的同龄人,她是多么地羡慕又不甘,敬而远之又心存向往。刘若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中了邪般地想过得不愉快的人。
第五十章
第一次和周而勤相见,刘若兰就以为自己的幸福来了,周而勤就是和自己过一辈子的那个人,他儒雅而端庄,干净而幽默,简直就是个完人。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一个人呢?刘若兰不知道,当他们关系公开化,在人群中已经被习惯地认为是一对夫妻时,自己竟然会发现,周而勤其实粗俗得和麻将桌上的人们并非两样,甚至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如果周而勤和那些善于唠叨有嗑不完瓜子儿的妇女一样,说不定刘若兰还能坚持将自己的梦做下去,但周而勤不是,渐渐地,刘若兰发现,周而勤就像一挂上满发条的老时钟,只走完了这一圈,便毫无声息了,任刘若兰再如何启发,周而勤就是一副仿佛一辈子的话都已讲完了的样子。最让刘若兰哭笑不得的是,自己的丈夫周而勤,甘愿花半个多小时来挑选领带,就是不肯动一下剪刀修一修他那长得露到嘴唇上的鼻毛。
刘若兰觉得有关于周而勤的一切,并不与她的直觉有关系。因为她当时确实昏了头,大概将命运看得太为完美或者慈爱了。刘若兰的梦一直做得很好,她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让自己醒来的一天。因为自己的仓猝或者无所用心,刘若兰一不小心成了一个女人,而且变成了这人世间的又一个母亲。剩下的时间就是留给刘若兰的,乾坤大挪移式的为自己孕育出来的另一个生命而好好活着。
但周而勤先生就像一个课堂上精力不集中的学生,不但自己难以安静,他还要不断地惹事生非,给老师出难题,搞得刘若兰不得安宁,也精力不集中起来。周而勤开始不再喜欢做出一副沉默是金的姿态,就算刘若兰不理他,周而勤也要挟女儿以令妻子,刘若兰只要眉毛一扬或者眉头一挤,周而勤就要声讨征伐,而且永远是一副即使屡战屡败,也要屡败屡战的英雄脸孔,称得上胜之不武的周而勤让刘若兰很难堪。
到后来,周而勤甚至都有点肆无忌惮,这是在他终于找准了一个机会,靠近了他的主任或者主任的刚刚离了婚的养女之后。市计委主任葛青云本来是个行事严谨的人,但那天因为市里的一个颇有点名气的企业家,将一个油头粉面身材妖娆的电视台新闻主播,带到酒桌上应酬,葛青云在新闻主播的勾人心魄的法国香水味和撩人心扉的伶牙俐齿下,彻底失去了防线,破了酒戒,并且中了弹似的倒在了桌子底下。本来也轮不上主任科员周而勤前去掺和,但说起来这也是周而勤的官运所致,不过其中也有刘若兰老师的一份功劳。
那天周而勤把刘若兰逼反了,刘若兰甚至连周而勤使出的杀手锏也无动于衷——她终于可以用平常站在讲台上一样的高亢的语调,说出那句话:我可以不要女儿。这句话并非一时冲动,周而勤知道,自己确实会早晚有这么一天。在周而勤心里,似乎总是在等待这一天,他一直就是冲着这个目标努力似的,如果没有这一天,他周而勤就没有充足的力量和勇气去抗击刘若兰,但一旦刘若兰真说出了这句话,让周而勤彻底地触摸到了失败,他的脑袋一下就空了,心也虚得很,出气都难。
周而勤无法再坚持下去,他支撑着将要散架的身躯,第一次退出了那个曾经酣战了5年多的沙场。失败的滋味是很难受的,虽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清楚地说出这番滋味,但这滋味确实很难受。更何况周而勤的失败横亘在他生活的两头。那一天的那个时候,这个城市已经华灯初上,周而勤就从他失败的一头跌到他失败的另一头。他从家中步行到了单位。
第五十一章
计划委员会无法给周而勤的家庭生活和事业前程提供任何计划,或者说周而勤的任何计划在计划委员会面前全都落空。周而勤想,如果自己在计划委员会里可以展开一点计划,混个位置,那么刘若兰应该是不难对付的;而恰恰是如此,每当自己正为新定计划的周密而颇感胜券在握时,新情况新变化又将其毫不留情地打乱,现在,不但升迁的计划无法实施,而且要在刘若兰老师的教学计划面前落花流水,确实,他的计划显然不如变化。
其实,周而勤并非很在意刘若兰说的任何一句话,他从来都觉得老婆是衣服,只有权力才是手足;老婆可以常常换取,只要有了权力,什么身外之物都有,包括女人,甚至毫不费神,而且这才会代表一个男人的成功;但权力的换取,不是想当然的事,不能心随旧愿,只是可望而不可及。这也就是说,周而勤要换掉刘若兰,很难,不但如此,他还要忍受刘若兰老师的奚落,在刘若兰面前,他周而勤只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姿势,如一个老是考试不及格而且考勤不是很尽如人意的中学生。
周而勤来到该死的市计划委员会,心情当然非常糟糕,他的这次加班,只是一种对种种盘绕在脑袋里的事端的反思和整理,或者干脆就是一种对自己种种不是的痛苦的自我折磨和捶打。他坐在办公桌前35分钟后,已经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男人,充其量也是一个垂死挣扎行将就木的男人。
可怜虫周而勤不是没有学过谷峰理论,但他现在放弃了,因为在他的人生命运中,很有些次数地运用过这个理论,结果都证明那只不过是理论而已,甚至有时还会觉得自己信任这样的理论,那么自己也和理论一样无聊。周而勤现在陷入了一个大大的谷底,咸鱼翻身的希望不算很大。
但谁也无法预知,也从来没有谁来计划,这一天倒一不小心成了周而勤生命的重大转折点之一。因为再过两小时零八分,周而勤就发达了,飞黄腾达;刘若兰的一丁点的暂时的成功,只会换来周而勤接下来的对她的飞扬跋扈,以及刘若兰的束手就擒。
机遇来自于计划委员会的那个厕所,那个厕所正好和周而勤的办公室是亲兄弟关系,如手足般地粘在了一起。正在办公室里一心打坐的周而勤,神乎其神地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应该说,在这个时候,周而勤对有关于女人的一切东西都是出奇地敏感的,敏感度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女人的秉赋。
第五十二章
周而勤神经兮兮不由自主地跟随那声音而去,当他蹑手蹑脚云里雾里地摸到了厕所门边时,周而勤神话般地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唉呀,你怎么还要啊?这里不干净嘛……”
周而勤的心口“砰砰”地如迪斯科的鼓点一样,他弯着腰屏声静气地听下去:
“就是想嘛,快点快点,又不是没做过!”
接着是衣服的窸窣声和拉链的哗啦声,沉重的呼吸和身体碰撞的声音。
“看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要来这个……不要急嘛,我自己来。”女人娇柔地说。
“砰”的一声,有东西撞在了墙壁上,女人“哎哟”地叫了一句,男人说:
“哎哟,我就是要你哎哟!快叫啊,快叫!叫!叫啊你!”
“嗯,嗯,好痛!痛!嗯……”
周而勤的脑袋彻底地崩溃了。周而勤崩溃的原因当然有许多种。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很复杂,复杂得让自己不知如何是好。随着男人的近似咆哮的喊叫和女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以及一阵阵节奏鲜明的人体撞击墙壁的声音,周而勤觉得自己裤裆里的撑得难受得快让自己死过去,一下子就一片湿漉漉的,这时候,周而勤发现自己已经通体汗流如雨,一身衣服早已湿透,他恨不得也要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