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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在寻找(十五)

作品名称:一辈子在寻找      作者:一个人的思想      发布时间:2009-10-16 13:16:20      字数:5463

第四十二章

陈子善和刘若兰做爱时,会不经意地想起王晓秋的笑和她那双如秋天夜空里的月牙儿般的眼睛。刚开始陈子善很不习惯,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良心有点不是正常,从感觉刘若兰的陌生中,陈子善如照镜子般地见到了陌生的自己,由此他觉出了这个世界的陌生。那时候的陈子善,就感觉自己如在半空中的一只鹰,他疲惫、饥饿而孤独,没有选择地盘旋和扇动翅膀,无望地寻找自己的家园。
曾经有段时间,陈子善在脑袋里总是充满着“背叛”这个词语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其实就是对刘若兰的不贞或者不尊重,陈子善不想这样,但他无法克制自己,因此这让他很痛苦。
因为痛苦,陈子善更是疯狂地想念王晓秋,想念她的笑和那双让人觉得异常纯净的眼睛——如秋天夜空里的月牙儿般。
陈子善曾经跟王晓秋这样发表议论,他事后觉得这样的议论,几乎是一种对自己罪过的忏悔,一种通过折磨自己,从而获得的轻松;或者这只不过是一种麻醉。总而言之,陈子善觉得自己有点歇斯底里。
有一次他送王晓秋到那座城中村的大榕树下,也是下雨,因为一路的狂跑,他俩的湿透的衣服里正冒着丝丝热气,陈子善说:
“许多人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恋爱其实就是一个寻找美的过程。各种人有各种人的审美观,各种人有各种人的际遇。外表美,可以让人容易忽视或者不太去计较内心的丑陋;内心美,往往会使人原谅或者忽视外表的丑陋;当然,因为生活的必需或者遭逢,因为生活,人通常找到的爱情,只不过是一个月亮——你永远看不到它的背面,或者你只能看到它的一面。物质和精神,其实并没有分水岭,它们掺杂在一块,人并不能一一分析或者认识清楚,也就是说,世上的爱情,不可能有纯粹的存在,它们与生活水乳交融,而生活却是一口大染缸——美,因为缺损而存在;也因为寻找而存在。如果我们有哪一天,不能再有寻找美的能力或者机会,那么,生命就告终结。我们的归宿就是终结点。”
“所以有梦的人终究是幸福的。”陈子善叹息说,“但随着生活的日益沉重,我们累得没有了黑夜与白昼之分,我们自己成了一个梦,在苍天之上飘浮,变得没有根底,无从把握,不可捉摸。”
那一次陈子善说着就流下了眼泪,虽然雨水很大,陈子善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脸上,但王晓秋还是透过昏黄的路灯,看到了他潮湿的眼睛,王晓秋发现,这是陈子善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在她眼前流泪。
王晓秋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男人流泪,王晓秋的父亲曾经在她面前流过许多次泪,那是当这个可怜的男人,因为一次次的传宗接代的失败,无地自容地面对那7个女儿时,对自己的生育能力发出一声声带着质疑情绪的哀叹,王晓秋的父亲的泪,流得跟王晓秋的母亲甚至世上任何一个女人的泪一般,悲伤而且击痛人心。但是王晓秋厌恶得直想反胃,她不会看。
当然,王晓秋也遇见过数不清的男人,满脸堆笑而来的他们,因为想在她那里寻找快乐,被妻子纠缠、被警方捉住、或者身上实在搜不出半个硬币,等等,都会在王晓秋的那间出租屋里,泪流如注,哀怜得如一只在街头流浪了几天,重又见到主人的叭儿狗一般。但是王晓秋听得心里觉得特别快乐。
陈子善的眼泪让王晓秋不知所措,她觉得雨打在身上很痛,脸肯定很是冰冷而苍白。王晓秋想起自己的有生之年,想起自己的爱恋,王晓秋觉得自己跟美几乎无缘;眼前的陈子善,对于她来说,应该有比自己更多的快乐,然而,这个男人却是这般无助而且悲哀,那真正的生活究竟是什么呢?
王晓秋突然很想让陈子善快乐,王晓秋就像是一个骑自行车被人家的小轿车溅了一身泥水的小伙子,发誓以后一定要买辆“大奔”——虽然梦想有点遥不可及,但是执意地要去认为,这一定会实现。
但王晓秋在雨里只是笑了笑,冲着陈子善大声说:
“你快点回去吧!我都到家了。回去睡个好觉,不要让我难过,别想我啊……”
王晓秋朝雨里的窄巷跑去了,她一边跑,一边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王晓秋忍住自己的哭声,皮鞋不断地踩进哗哗流淌的水沟,她的脑后是一片片此起彼伏喧闹的市声。
王晓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哭泣,她几乎已经忘记要该怎么哭了。她的伤心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她平生第一次觉出了自己生命的卑微,而这种体验却在这样一个毫无防备的雨夜发生,它来自一个萍水相逢对自己并不在意的男人身上。
王晓秋的父母不爱她,王晓秋付出了太多美好愿望,以为这辈子就和她相互依靠走下去的洗头工也不爱她,王晓秋床上那些形形色色滑稽可笑的男人当然也不爱她,但王晓秋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卑微——她想,自己在陈子善面前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因为她已经不能和从前一样,微笑地看着陈子善;离开陈子善之后,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的生活已然改变。
而陈子善现在又一次湿漉漉地站在了自己的眼前。王晓秋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王晓秋又记起了那个下着大雨的榕树下的夜晚,但印象只是在心头一闪而过罢了。

第四十三章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你怎么到这里来?”王晓秋最后说出了这句话。
“你不想见我?你不想见我。你也不想见我。”陈子善低着头嗫嚅着说。
“你回答我。”
“我跟踪过你,有几次,我差点就进来了。”陈子善站在原地没动。
“你很卑鄙。你这样做应该吗?”王晓秋盯着陈子善。
“对不起,可是我,没哪里好去。你不想叫我喝杯水吗?”
“没哪里去,就偷偷跑我这里来?对不起,我这没有水喝。”
陈子善突然发现这时的王晓秋有点刘若兰的模样,他觉得心里乱得跟一锅开了的水一般,有点热度升上了舌头:
“你至少不必这样对我吧?”
“可笑,我对你怎样,要你来教我?”
“我,刚从刘,刘若兰那出来。”陈子善本来不想说刘若兰的名字,现在一说起,倒有些想起刘若兰了。
“你来我这做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来。”
“你走吧,我不想在这看到你。”王晓秋冷冷地说。
“你要我到哪去?”
“我哪知道?你的事,我可管不了。”
“你……”陈子善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王晓秋,说:“不要离开我……”
“你,你不要这样子……”王晓秋狠力地甩开陈子善,说:“你太把人不当一回事!”
“你怎么会这样?我……”
“你以为我就是一只垃圾桶,专门来收拾你们这些男人所有的垃圾?”王晓秋怒气冲冲地对陈子善吼道,“你不会跟我说,你会付钱吧?”
“我很需要你,别离开我,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好吗?”
“你要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话,我还没听腻?”王晓秋走到桌前,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坐在床上,“别以为自己怎么样,其实脱掉衣服,我们又有什么区别?没错,我是靠这个维持生活,但我不跟你们一样,我是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来换得一日三餐!但你们呢?做官的拿着老百姓的钱寻开心,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做生意的,想尽一切办法,去掏空别人的口袋;总以为是靠自己本事赚钱养活自己的,其实只不过是一群摇尾乞怜的叭儿狗!我没什么能耐,但我就不能过个像样点的生活?我至少不会跟你们一样虚伪和狠毒,总是想着人家手里的,又担心自己口袋里的,嘴里还要一个劲地讲些冠冕堂皇的,你们不会连自己都觉得无聊更无耻?你们瞧不起谁?照照镜子!首先得瞧不起你们自己!”
王晓秋的话,每一句都如一记闷棍打在了陈子善的心口上,陈子善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陈子善从来没有想过王晓秋会对他这副样子,而且说这样的话。陈子善一时间无话可说,孤零零地站在了那里。

第四十四章

生活至少没有周密的假设,也没有预制的结果,有的只是时间的匆忙。刘若兰这时在家里六神无主地徘徊,她又一次担心陈子善甩门之后会到哪去,会发生什么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刘若兰的心头。
确实如此,刘若兰和陈子善有太多的往事可以追忆,这些往事也常在刘若兰的腹中一次次反刍,而如今不比从前,如今刘若兰从陈子善身上得到的不是甜蜜,倒是一丝丝让人心酸的苦涩。
回忆永远不是当初的现实,或者说当人需要回忆时,他便已经下定决心开始切割粉碎自己的以往或者梦想。就像古今中外任何一部历史,它的写法只是作者或者某个集团的各有所图各取所需,它服务于那些看不到的所谓的未来。真正的历史无法重现,孔子说:“逝者如斯乎!”水一旦流过,就不能够复原,人生也即如此。
现在刘若兰的回忆,比起当时经历的一切要远远错综复杂,有些甚至并非只是她的回忆,但这已经显得不重要了。因为回忆和历史一样,早已不再纯粹。
说起来,刘若兰和陈子善的相遇确实出于偶然,如果真可以回头的话,刘若兰想,她也许不会选择陈子善——他们不会走到今天,双方也就少了许多苦痛。
如做梦一样地,刘若兰和陈子善走过了整整5个年头,刘若兰听人讲婚姻有“七年之痒”的说法,她不信,因为她刘若兰至今都仿佛没有走出恋爱的围城。
刘若兰认为,只有恋爱才是围城,婚姻不是;婚姻是恋爱的坟墓也不对。只有她和陈子善,才会明白这些话到底有多重。
刘若兰在见了陈子善之后,她就已经神经衰弱般地爱上陈子善,刘若兰为陈子善敏感,为陈子善失眠,甚至为陈子善莫名地笑与哭,等到她发觉陈子善也是一样时,刘若兰才觉得自己不该爱上陈子善,因为她知道,这样下去,等待他们的将只会是一串串的数不尽的磨难,一串串人家吃的冰糖葫芦是甜的,他们的恋爱直至婚姻却都是苦的。
到了婚姻附就在他们的恋爱之上,刘若兰曾经许多次想方设法地要将这些苦难一一清除,刘若兰认为,他们的婚姻是一种对恋爱的救赎。
刘若兰从没想到自己的感情生活会是这副模样,但现在已经走到这种境地,也就是说,他们不能中途退场,他们不但要继续演下去,而且对于刘若兰来说,必须演得更好,她迫切需要掌声和喝彩。她现在才知道,其实每个女人的爱情走向都不尽雷同,世上没有一个可供参考的爱情范本。
因为就如红军过长征时,被迫将好不容易得到的重型机关枪和大炮,弃之于行军途中一样,刘若兰为陈子善一口气丢掉了许多宝贵的东西。其中甚至包括自己5岁的女儿。现在想起来,刘若兰甚至有点担心自己的勇气,是否就是一种鲁莽。

第四十五章

刘若兰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她和陈子善的每一次战争,都是一种对自己在婚姻或者陈子善心目中的位置的维护,因为要维护,要有把握,刘若兰选择了主动出击,选择了要将陈子善一举打败。当刘若兰意识到无法降服羁骜不驯的陈子善时,她的痛苦比陈子善更胜一筹,她找不到解除痛苦的方法和途径,刘若兰只好无能为力地接受失败的落魄。
但刘若兰已经离不开陈子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如想像中的简单或者干脆。刘若兰被迫要做个拖泥带水的人,她一路向北,看不见前途,未来只是一种渺茫的未知。因为她实在很孤独,也明白陈子善很孤独。
两个孤独的人走在一块,从理论上讲,这两人应该会是得到了幸福,然而现实往往却是,他们走在了两条永远并行的轨道上。所有的努力都像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证明这一点。
刘若兰并不认为自己的爱情或者婚姻就是一种错误,因为如果没有走到今天,她刘若兰就无法找到有关于陈子善的一些答案,但这些答案,却是对刘若兰和陈子善命运的很好的审结。
但无论如何,刘若兰想,当初自己要是没有选择陈子善的话,那么,这至少对于她自己来说,生命就此缺损了一大块内容。与其残缺不全地活着,刘若兰想,倒不如完完整整地死那么一次。
陈子善曾经对自己和刘若兰的爱情作评价时,给王晓秋发了这样一通议论:
“世上每件事都和恋爱一样,当我们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梦想时,是最幸福也是最美的时候,我们的心灵也是最为纯净和宽广的;而一旦我们将其化作了身边的现实,才发现原来一切是那么地单调和丑陋。但我们又总是那么贪婪和无知,在浑浑沌沌中,我们一次次努力,要将梦想消除殆尽——当现实变得越来越逼仄,我们就只剩下了衰老。回忆不是历史,也往往不能用来收拾残局。最后我们衰老时,只是靠回忆来维持生命,或者说将其作为谢幕的台词。人终归是个躯壳,灵魂一辈子都飘荡在远方,我们只是虚假地度过了一生。”
陈子善最后将这席话原原本本地跟刘若兰说了,虽然如今的刘若兰不再是陈子善的忠实听众,但终究还是勾起了刘若兰满心的哀伤。想起与陈子善的5年,刘若兰顿有“往事越千年”的锥心的感觉。
刘若兰和陈子善第一次相遇是在那个电脑培训班上。李子园将参加工作后第一年的积蓄寄给了陈子善,而陈子善将这1000元钱交给了“东方红电脑培训中心”的老板娘。陈子善因为形势所迫,需要换掉自己的老板,但由于要找新老板并非容易,因此他只得向这个只搞懂了电脑开关机的老板娘屈尊。当人脑觉得不太好使时,陈子善只好找到占有大量市场的电脑,要其给自己制造财富。
“东方红电脑培训中心”并没有因为这个跟自己有点不靠谱的老板娘,而生意惨淡,相反,这里的人气丝毫不亚于一个小型菜市场。陈子善的课程开在每天晚上的九点半钟至十一点,陈子善后来知道,这样的一个好时辰,也正好与刘若兰相会。
与其说刘若兰当时是来学电脑的,不如说是来这个菜市场避风的。这里人声是嘈杂了一点,赶课的脚步也麻乱了一点,但对于刘若兰来说,这一切变得特别地温馨——至少比起她的前夫周而勤的脸孔和声音来,显得令人安静得多。现年39岁的周而勤,熬了16年,前不久正熬到了一个副科长,这对于刘若兰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代表着刘若兰从此以后在前夫面前弄丢了杀手锏——诸如“你别在大人物面前忍气吞声,在我们这样的小人物面前扬眉吐气”、“你就只能是在领导面前撒娇,在我面前撒野而已”、“在单位里像条狗,在我面前像条狼”之类的话,刘若兰不能再有屡试不爽的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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