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的开始

　　在一个晴朗的中午，新月要去砖厂上班了。
　　冷四田叫住了女儿：“小月，听说砖厂上有个李明厚的……你可要想清楚，不喜欢就别勉强，你年龄不大，以后机会还多着呢！”
　　新月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父亲今天会突然跟她说起这事。而这事一直以来她也并没当一回事。这事究竟是谁告诉父亲的呢？父亲怎么会认识李明厚。，新月想：也许又是哥哥告的密吧？但哥哥自从与嫂子结了婚，没太关心她了呀！有几次，新月想从哥哥那儿得到李茂以及单书的消息，再从中打听单书找了没有，可冷辉硬是不说。还故作神秘地说他知道那单书早已有了对象，李茂说的。新月半信半疑，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再一问，冷辉又不知所以了。对李明厚——这个人，哥则是夸了又夸的。新月知道，李明厚曾经把要生小孩的嫂子送到医院去听说是立了汗马功劳还不收车费的。
　　“爹，我正是为躲他所以前些天休息放假时才提前回的家。”新月说。“我不会和他好的。”
　　然而，在砖厂，谁不知女工中只有新月是个相对而言的“高材生。”人又漂亮，又吃得苦。远村近邻的小伙子早就以她为偶像了。新月刚到砖厂那一年，有个叫虎子的小伙子变着法地讨好新月。新月骑车回家，他提前为她打好自行车的车气，冬天，在新月小房间里，虎子总会帮新月打好两壶开水；有时虎子半夜起来生着碳火，当第二天北风凛冽时他把暖烘烘的炉火给新月送去。到了盛情难却时新月就开始生起气来，把虎子送来的熟鸡蛋从后窗户丢掉，踢掉了放在门口的虎子送来的面条、蜂蜜……她曾直言告诉虎子：“别费精神，我已找了男友。”
　　“那么你找的男友在哪儿呢？”虎子的回答让旁人笑了个够。
　　“我有照片的。”新月说。
　　“那我也可以说我要讨杨玉莹——邓丽君做老婆呢！哈哈哈”虎子又嬉笑着说。砖厂内又一阵哄笑。
　　然而，谁都清楚新月不喜欢虎子是有道理的，是啊！一个小学毕业生，又长得老苍，又没气质又没风度，新月怎会看得上。新月要找的男人一定是风度翩翩、长相不凡的男人，要么，她一定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像她自己说的那样。
　　有一次，一个和新月要好的女孩无意间在新月抽屉里看到了一张男生相片。盯着看了半天再看看新月，忽地冒出这样一句话：“你应该去找他”。这让新月很是出乎预料，新月从未跟她提起过单书，怎么她就那么认定新月与这个男人之间是有故事的呢？新月想起单书就是一阵的恨：单书！你为什么那么狠心，竟不来一封信？
　　“我，又不是嫁不掉了呢。”新月伤感地回答说。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忧郁和脆弱的一面。那女孩没有再问新月关于虎子的事，也许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她却想到了另一个人。李明厚，对。一个风度翩翩、长相不凡的男人，她忽然眼前一亮对新月说：“新月，我想起了一个人，你们真是太配了，他虽然只上完初中，但是他为人本份老实，又有个有钱的大哥，人也不花心，你一定会喜欢的！”她接着说：“你认识他的，而且你也不小了，你哥冷辉让你嫂子有合适的给你瞧个对象，而你嫂子跟我是一个村的。那天你嫂子说了这事以后，我就一直在想我们乡镇、附近也没什么人合适?配得上你的，此刻我倒想起来了。”
　　“谁——你们别操那份心。”新月叹了口气说，“我还不想找对象呢。”女友对她说起了李明厚。
　　新月见过李明厚一面。
　　那时他开车给砖厂送菜。当女友指着那个一边下车看车轮一边打手机的李明厚说：“瞧，老板的弟弟来了。二十六七不找对象的人，可怕是真的要找个天仙呢！”新月那时对李明厚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很反感，浮浅、粗糙、长得又不帅，在外面吃吃喝喝弄得年纪轻轻腆着个大油肚。
　　自从高中毕业以来，也有人来家里说亲，但多部分被冷四田拒绝了，因为冷四田认为女儿还小。而新月就更不愿提及此事了，她的心全放在了单书身上，这一点是一家人都知道的。两年来，冷四田、冷辉、杨淑惠包括年近90的祖母也不曾敢向新月提及婚姻大事。他们深知新月内心的伤痛。自从高中毕业，新月从一个活泼的女孩变得不爱讲话，多愁善感，有时半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又泪水涟涟。一家人为新月感到不快乐。而一家人也都知道新月喜欢高中时的那个男同学，冷四田对此没多说一句话。作为父亲，冷四田曾经给了女儿一耳光，但之后他后悔极了，他此刻也不知道怎样跟女儿谈论她的婚事，只知道对外人说自己女儿还小，但在心里，冷四田是觉得没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的。即使那个李明厚，虽说在乡里也很有名气，但只要是女儿不喜欢的他坚决也不喜欢。
　　杨淑惠有一次想提出让新月去找单书的话，后来又自己否定掉：“人要有点骨气，你找他做什么，他喜欢你怎不写一封信给你，毕业这么几年也不来找你？一个姑娘家你千万不要去找他，巴结他让他看不起呢！”新月觉得连母亲一个农民都知道廉耻，何况她一个高中毕业生呢。
　　尽管如此，新月还是没考虑过自己的婚姻大事。而一旦想起将来结婚的事，她的眼前就很自然地浮现出单书的身影，自然得连她自己都吃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新月觉得她的年龄已是该嫁人的时候了。可她没曾想到事情竟到了这一步，有时候她甚至后悔当初和单书同学时，不正面谈这些事。可当时谁又能料到分离之后的事，就算谈，谁先提起来谈？何况，“男追女隔层纸，女追男隔座山”。而她新月又何必那么辛苦地去追求一个男人，这要让别人知道岂不笑掉大牙？再说，那个时候无论学校还是家长都不允许学生谈恋爱，有多少敢公开谈恋爱，就算彼此倾心多年也要到毕业以后才互通信息，可是，唯独他俩的感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音信全无——就算一般的同学关系也不至于此。新月痛苦地想：不就是一般的同学关系吗？谁曾说谁是谁的恋人了？谁也没有说过，连他们俩自己也没曾说过。毕业纪念册上不是还给对方留言说‘结婚时别忘了请我’的吗？
　　然而，正是这份矜持，正是这种想维持一个女孩子自身的骄傲的心理使她再不敢和这个她心里爱着的男人联系了。
　　新月在乡上唯一一家砖厂当小工，每月苦三百元钱。当李明厚某个时候来到她身边时，她觉得一切都变了，属于她和单书的世界已过去了，现实中单书那么遥远，已渐模糊，为了使虎子放弃，为了那风雨中摇摆的小舟找到安全的港湾，也为了寻找一颗心温暖那颗几乎冰冷了的心，新月坐上了李明厚那华丽的昌河车。
　　李明厚身材虽然不是很高大但五官端正，皮肤白净，在当地小有名气，家庭条件也还不错，砖厂老板是他大哥，一个小妹还在读职中。由于胆子大，为人也勤奋，正好碰上云南境内农村经济条件好转，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乡镇有不起几辆上万元的小客车，而李明厚在大哥的支持下买了车子跑客运，两年不到已还清了所有的欠债，如今又率先在同龄人中用起了手机，新月时时享受着手机带给她的乐趣。从前因为打电话所受的委屈也都给补回来了。李明厚以车夫的角色表达着对新月的爱恋。虽然很少有浪漫，但新月觉得，李明厚给了她别人给不了的安全与温暖的感觉。李明厚用他赚来的钱打扮着自己心爱的女友，为她买来村里第一部手机，她喜欢什么他就为她买什么，她家需要什么，李明厚就为她家添补什么。新月生活在幸福的光环中，老祖母走了的那一年，李明厚已成了哥哥般的亲人，为她们一家忙前忙后，与冷四田一起主持家庭大事，决议家庭生产。
　　冷四田起初还有些反对，但后来见女儿快乐显现在脸上，笑容多了，他也就承认了——这个未来女婿。
　　他和她在村间马路上驱车畅游；
　　他送她回家，接她上班，他们享受着亲人朋友的赞誉；
　　他们成了新时代农村新大道上的一对情侣。
　　成为冷四田半个女婿的李明厚，几乎和冷辉一样扮演着孝顺听话的儿子的角色，这让李淑惠深切感受到了多年不曾有过的幸福的家庭氛围。人们也承认了他就是新月的男朋友，这个嘴甜、热情而诚恳的大男孩。每到一处，只要新月开口，李明厚惟命是从，而每经过熟悉地见到熟人，李明厚总是嘘寒问暖，拉接待送。在新月心里，李明厚哥哥般的关心，父亲般的呵护，又有朋友般的友情，爱人般的温柔。一家人显得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