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甜蜜心事

　　单书回到家，回忆着那天的事。虽然新月为他洗的衣物被子不是单书的，但他总能想起新月那双能干的手，那双纤细的手。他为自己骗了新月而有些惭愧，那时他只能那么做，徘徊在女生楼，他原本是想鼓起勇气问新月信收到了没有？为什么不回信？也是想再看一眼心爱的人。而英子拉他去为新月收拾东西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呢，可是新月已收好了，他又不可能直接说来是为了看看她的，再加上英子当时又在边，虽然他知道英子这个好心人是不会破坏他们甚至一直很赞同他和新月交往，只是，或许英子并不知道他喜欢新月，而拉他去不过是正想为新月找个帮忙的人而正好遇到了他，单书心里想着又怨起新月来：为什么不给我回信？难道她是准备毕业回家后再寄回信来？可那天见她依然笑得那么纯美，如同一朵盛开的茉莉花——单书就觉得新月一定是喜欢自己的，要不然她为什么答应帮自己洗衣服，还那么用心、认真地洗。尽管那是刘明的。——新月要知道那是刘明的肯定恨死我了，单书为自己那时候的狡猾自责地想。可那也是没办法的呀！他当时说出让新月帮她洗衣服时都觉得奇怪，怎会从嘴里蹦出这个请求，拿谁的去洗呢？自己的已被捎走，单书从来都不自己洗衣服，小时候姐姐单琼洗，到了初中，单琼嫁了人走了是二姐单琳洗。现在由于家离得近，放星期就把衣物带回去妈妈洗。当单书跑到男生楼本班宿舍时，见刘明的东西还没收好。孙路正在打算收拾衣物洗。他才不愿意看着新月帮孙路这小子洗衣服，哪怕新月不知道洗的是谁的也不行，单书便选择要了刘明的。这小子当然乐意了，简直乐得合不拢嘴。单书让他找了些不太脏的衣物被子……
　　单书心疼地想着可怜又可爱的小女孩那天洗衣物的一幕！
　　单书好想对谁说说这个心事，想来想去没人能成为倾诉对象，原本单书不是一个爱讲话的人，刚上高中，他几乎不敢和别人讲话，尤其是那些女孩。他遇见了新月，这个温柔而又单纯的女孩，她的美在她那双眼睛，更在她那迷人的酒窝，更重要的是她听他说话时那专注的表情以及他类似母亲和姐姐的温和与顺从。渐渐的，单书发现，自己爱讲话了，开朗了许多，甚至成为班上的活跃分子，他知道新月是理解他的，理解他与老爸之间那从来就有的隔阂。他曾对新月说过自己的家庭，他想让新月了解他和他的一切，他记得在一个清冷的考试前的月夜，快下晚自习了，在教室里闲聊的学生很多，而在室外赏月的同学也不少，见新月不在教室便到教室外走廊上去找新月，发现了英子与新月在栏杆边，他便挨着英子双肘搭在栏杆上找机会与她们闲聊起来。他们聊起了各自的理想，竟然不约而同向往军队。聊到各自的家庭，单书语气中透出对老爸送走三姐的不满与责怨。那时候隔着英子站在一边的新月对他说出了她的观点：“我认为你不可以太责怪你老爸，他们那个年代跟我们这个年代不同，更何况你三姐不也过得很好吗？至少她还可以继续学业，否则……再说你老爸本身为这事可能已经很后悔了，你再怨他，他岂不更痛苦？”单书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无比温暖。那么善解人意的新月，她究竟这些日子过得好么？自从分别以后单书天天都在想她。他想去找她，又觉得自身还不知出路在何方，找到又能怎样？他此刻多希望有很多钱，很想干出一番事业让新月对他另眼相看，他甚至后悔当初不好好学习，如今要不能考上大学又怎能有一份好工作，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怎能养活她，不能养活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找她？不！他不能让她吃苦，单书想，他不忍心她受到一点点伤害，新月，你喜欢我吗？你还是忘了我吧？我这个混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为了你我赴汤蹈火甚至死我也愿意！想到了这点，单书几乎流下了眼泪。
　　回家都已几天了，单书一直是长睡，有时趁老爸不在偷偷穿上鞋下楼来吃点东西——草草的弄点东西下肚后又溜上楼去睡下，他不想听任何人唠叨，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高考的事更是不想提及，当然邻居也是知道他不可能考起，单书想，如果他时时与父母出现在邻居们面前这反而让老爸老妈不舒服，别人肯定会问：“老单，你家小子考得起大学不？一般的应该考得起吧？”老爸肯定会说：“我这个儿子读书是爱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了。”之后是老爸的无奈与羞愧。明知儿子不可能考上却又怀有侥幸心理，单宏道说话总会留点余地。单书不想看到老爸在邻居面前难为情的样子，更不想正面接受邻居们的讽刺性问候，谁叫自己平时不努力，如今后悔已晚矣。他后悔吗？单书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也许是遗传吧，老爸碰上共产党的好政策，初中毕业代课后因教龄长一些才得以转成正式的。要说单书后来也读了一些书，实是在新月的熏陶下才有的一些改变。新月！新月给他的影响太多了，单书从一个坏孩子变成守纪律的好学生正是因为新月，从前老爱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旷课、抽烟、酗酒，现在单书都改了一半，他不再与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了。甚至自毕业回家后再没见过他们，他们在门口找他，单书让老妈撒谎他不在，此刻他心里梦里只有新月。有时看着他和新月的合影他流下了思念的泪水。他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不想与谁说话如同失恋了一般，有时跑到野外“疯叫”一阵又回来，有时狠狠捶打墙面直到手指渗血。
　　“单书，你下来，你的同学来找你了。”有一天中午，单宏道很高兴地朝楼上喊。楼下，似乎有客人来。老爸的口气似乎是暗示儿子来人很重要。
　　新月！单书第一个念头是新月来了。他不敢相信会是新月来，她不可能会来，但单书要下楼去看看。单书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套上外套，换上皮鞋，刚要下楼又转身对着床前镜子照照，随即从床头抽起梳子梳梳厚厚的短发，把前额处头发理顺在一边，阿！好帅的男生，单书对着镜子满意地做了个鬼脸这才下楼来。
　　却是同乡的魏霞霞。
　　单书一阵失望。刚想转身上楼又觉不大妥当才硬着头皮走下来。勉强冲她笑了笑。坐在沙发上的魏霞霞喝了一口手中杯子里单妈妈递过来的茶水后把杯子放在一旁，看见单书下楼来，她显出很高兴的样子，两人打招呼的方式很是让单书的妈妈觉得奇怪，平日不见单书跟这女孩来往，却似乎认识多年。
　　单书的妈妈崔红艳便在一旁一边捡菜一边观察。
　　“单书，怎么老是睡，你这样会睡出病来的。”魏霞霞直截了当地以一个同学身份关心单书。
　　“唉，一天又没什么事……”单书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说，“妈，我只抽一支好吗？”同时朝母亲乞求道，样子有些委屈。
　　“你呀，就断不了烟，跟你老爸一个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同学也在场，你看你呀！”单书妈妈心疼地说着起身拿起水果到厨房里洗去了。嘴里对魏霞霞说，“姑娘，你喝水”。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对了，你怎么不去找刘明他们玩玩？”魏霞霞喝了口水说。双眼皮使她整个人更好看一些，要不是个子矮人又胖了点，她这样的女生也还算漂亮吧。
　　“怎么找，又没电话，只有班长在留言册上写了电话但也还是记了他叔叔公司的。写信嘛又没什么可说的。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思去写信了，更不要说去找他本人了。”单书没心没肺地说。
　　除了吃了点水果喝了杯水外，魏霞霞此行似乎也没什么目的，既然没什么目的也无所谓收获。
　　“这就怪了？”崔红艳说。
　　单书妈妈的怀疑让单书很是生气。
　　“唉，你们这些老年人，没事时同学间就不可以来往了?”单书对老妈的疑问莫名其妙，“又不是家里没曾来过女同学。”
　　“不，儿子，老妈是觉得那女孩挺喜欢你的，总是看着你微笑，人也不错……我的意思是你们正谈朋友吧？”单书的妈迟疑着问。
　　“哪有啊，她不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嘛。”单书说，“她在县城西边的二中读高中，也毕了业，这时候怎想起我来了？”
　　魏霞霞与单书是初中一个班的，那时他们几个铁哥们：老忠、老彪、等都成了魏霞霞身后的护花使者，单书忽然觉得当时怎就那么憨蠢，竟为了她一大群小伙子打架斗殴，后来没一个学好的。而当时怎么会为了她与哥们一起去“卖命”呢？只记得当时电视里不是正放《上海滩》么，那时家里哪有那么好的条件，不要说有台彩电了，就连黑白电视也一个镇上有得起一两台。那时候，一放学，一群孩子玩够了就趴在有电视的人家窗台上看《变形金刚》，也有聚在人家看的，也有看了忘记吃饭的，那时主人不那么冷谈，有时还会招呼小孩在他家吃饭，单书最爱看的是那时放的《海瑞传奇》、《徐文长》，《老干探》是印象最深的，白花花的电视屏幕上老干探的影子却在单书心里抹不去，在《上海滩》中单书最喜欢也最羡慕主人公许文详，这样一来，神探、英雄、义气成了那个年代孩子们心中的偶像的代名词。而在以后的日子里，魏霞霞竟在铁哥们群里选中了他做她的“强哥”。她写了一封信交给单书，而这封信竟落到了“彪哥”手中，害得单书某次被一群社会青年黑打一顿。而打人者闭口不提彪哥，也就无从追究。但从那以后，单书便不再和他们任何人来往，包括魏霞霞，因此在见到魏霞霞后，单书顿时表现出些许失望，他多么希望来者是新月。
　　可新月，你究竟在哪儿？单书又一次沉迷于似梦似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