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乌云遮月

　　这一年是新月极为痛苦的一年，单书竟然和别的女生打闹玩耍。自习课上，他竟然对“羞答答”温柔地唱：“阿莲……”他竟当着新月的面大声跟刘明说，“我找媳妇嘛，定要找个有钱的！”新月的心在流泪。这期间她几乎和单书没能说上一句话。
　　一个周末的傍晚，新月经过操场，那个写过信给她的男生叫住了她，他找话和新月说起来，新月正想告辞，见单书和一群男同学从身边经过。
　　“吃饭了吗？你们”新月问。单书竟装作咳嗽，刘明回答了她。
　　第二天自习课时，单书拿着几张信纸和笔走到孙路桌前。看了一眼新月，对孙路说：“小孙，纯洁的‘纯’字怎么写？”孙路不相信单书不会写这个字便看了一眼单书又看了一眼新月，之后，他漫不经心地在桌上用手指大体写了一遍。之后，单书离去了。新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新月很清楚单书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在骂她，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那些收到的信她不曾张扬。新月认为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时节。就算没有单书，她也不会轻易答应了其他男生的约会。而单书对她的日渐冷淡——也许正是她要的。她虽然感觉很伤心，可是眼看就要高考了，无论如何，她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她也不想去深究为什么单书对她会改变了态度。
　　生活有时候就像在跟人开玩笑，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生活中更多的是无奈，和单书之间的友谊也好，爱恋也好似有似无。要说有，那感情是那么深，此生的唯一，要说没有，不过是同学之间，陌生得像从不曾相识。人心与人心之间有时候几乎没有距离，有时候又感觉像是远隔千山万水。
　　同宿舍的女孩在一起总会有意无意地谈论起自己的心事。有时，新月偷偷是欣赏着自己发育丰满的身体和镜子里自己明亮而又美丽的眼睛，她感觉无比幸福！不得不感慨青春的伟大！在舍友们谈论爱情啊，风月啊的时候她总偷偷地想他——那个她唯一喜欢过的男孩——单书，他借给自己的书已看完，单书没再为她找来其他书，听说是怕影响她高考。而新月也清楚：单书在她面前故意逗别的女孩开心的用意。那天她值日，新月打扫教室。到了单书课桌边，借拿凳子的空档看了一眼单书的抽屉，一本书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露出了以下几个字：新月、冷心。推开盖在上面那本书，竟是那个曾与新月站在一起的别个班的男生的名字——那个假期写过情书给新月的人。也许单书一直就在误会新月吧？新月心里想着，一下子明白了许多。扫完教室，新月抬头看见后黑板上值日生栏里她的名字，单书知道今天新月值日，他故意这样做的。新月伸手想擦去值日栏里她的名字但她又缩回了手。
　　新月知道舍友们已在猜她的心事，那天几个女生在谈论班上男生。
　　“班长才帅气，人又高大，像个外国人。”柳叶眉说。柳叶眉是个高挑的温柔的女孩。穿件黑色高领毛衣配条蓝色牛仔裤、披着直顺的长发坐在床上织手套，那一分钟新月觉得她太美了。
　　“班上的男生都还可以，最帅的嘛—”“母老虎”说，“我认为是……”
　　“单书！”羞答答脱口而出。她认为母老虎肯定要这样说，便补充道。大家便都去看羞答答，这个男生心中的“阿莲”此刻她怎也会发表意见？平时笑起来挺迷人，月亮一样弯弯的小眼睛，要是和柳叶眉换一换，柳叶眉有她那双小眼睛那定是美女中的美女，而柳叶眉迷人的身段给羞答答那一定不用说将成为男孩子追求的对象。也就是说两人各俱优缺点要能合在一个人身上那就完美了，或许上天就那么不让一个人完美。也许，“世无完人”就是这个理。然而，羞答答一旦翻起脸来，盆子可以从很远的地方丢到放盆子的地方，塑料的当然是摔不乱的，每天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衣服一定不会放在床上总要用衣架凉起来。但倘若谁要靠了她的被子让被子变了形，她定要骂：“没靠尸骨了，哪个？”
　　现在，她帮“母老虎”补充了一个人的名字，对她却并没什么好处，反而让人怀疑是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呵、呵，他？单书！——那个烟鬼？羞答答，你怕是也太没眼光了吧？”柳叶眉不等母老虎说又抢先说。
　　“不过，同胞们，你们不得不承认单书那小子抽烟的样子倒是挺酷的，我亲自看见他一次抽烟：吐了一个烟圈，烟圈散开后这家伙又吐一个烟圈从原来那个大烟圈里穿过去……”“母老虎”说着眼睛里闪着迷人的光。几个女生也听得入了神。
　　“抽烟？——那他老爸知道可就有他好受的了。”与单书同乡的女孩说。
　　“听说他在社会上还有一群狐朋狗友，有一次在睡梦中被一群人打了一顿，之后到现在，学校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柳叶眉说，“班长亲自为他敷药呢！”
　　新月心里一惊，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会不清楚这一切。只记得有一次看到单书走路一瘸一拐的，也许就是那事吧，但当时问他，他却说摔的。女友们没看出新月的惊疑与心疼的表情，只是英子神秘地看了她一眼。新月得意于别人不知道她喜欢单书，也许因为他们都没太表露出来，有时目光对视时彼此心照不宣，别人当然就无从知晓。然而一次在收拾课本时，无意间一张照片滑落被班上一小女生看见，那是新月与单书在一次班上组织春游活动中照的。新月当时忙去盖住，但是晚了，被她看见了。那小女生的笑，使新月明白将会发生什么，新月不好去求她，又难以改变现实，只在心里想：唉！管它呢！班上男女生合个影本来也正常，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自己过于重视这照片，反而别人会怀疑。
　　一位单书的老乡就很关心这事。
　　一次，她听新月说起这方面的话，碰上大家也正想听听，便特意问：“新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大家便傻盯着新月看。
　　“我嘛——不喜欢刘德华，那只是崇拜；——也不喜欢林志颖，那只是羡慕，我喜欢像陆小凤那样的风流侠客，喜欢高飞扬的忍辱负重的英雄气概，也喜欢许文详的胸怀大志却也文志彬彬……”新月这么充满幻想地说。
　　“不愧是个才女，我都给绕糊涂了，谁是高飞扬，谁是许文强？啊？……柳叶眉！你听懂了她说的这些胡话了吗？”那女孩问。
　　“唉，高飞扬都不认识！许文强嘛——《上海滩》看过没？”柳叶眉接着说，“我也挺喜欢《上海滩》里那许文强的，可他呀！在电视里呢！”说着竟表现出失望的样子来，逗得大家笑了起来。
　　“新月，真会卖关子。人家问你最喜欢我们班上的哪个男生？”单书的小老乡径直提了这个问题。
　　“我们班上？”新月故作沉思，“等我想想，喜欢哪个呢？……唉，谁都喜欢”。新月的话很不诚实，这让看到那照片的小女生给看破了，她刚想搭腔，新月用乞求的目光盯着看着她，使她不忍心违背了小新月的意思，便改了个名字说了出来：“我知道，孙路——新月一定喜欢。”她接着说，“你看他人长得黝黑了点，但人家多才多艺，还和新月同桌，字也写得好，画也画得好，还是班上的文艺委员，长相嘛，也还对得起观众。”
　　“噢，对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哈哈哈！”母老虎的话引得大家呵呵笑了一番。
　　“唉，他？要换做我，世上男人都被霜打光了，我也不会跟这样的人好”柳叶眉嘴挺伶俐，“你看他满嘴粗话，流氓一个。”
　　“新月呀，怕是看上了给我们军训——你们忘记了——那个教官当时就挺喜欢新月的。”母老虎显然是为刚才的话感到抱歉，想和新月和好。她再次说这话时，态度温和友善多了，玩笑中少了许多讽刺的口吻。
　　“嗯，你们说是么就算是吧！”新月这才吭了声。
　　“啊？真的？哦，原来如此……”得到“满意”答案，全都悻悻散去了。
　　新月的谎话果然赢来了安宁。高三很快接近了尾声。
　　这一天，单书觉得浑身在颤抖，实际上是心在颤动。教室里的人走了一半，新月附近的几个女生已走了。他想到她桌旁假装向她借书或借书给她后偷偷把卡片塞给她—可他没勇气。单书知道，大家都会看着他，虽然他喜欢她，但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这对于一个男孩来说根本是个笑话。想到这里他下定了决心，可此刻如果她要走了，单书又怎敢跟在她身后？还是希望她留下来……每个走出教室的同学都左右着单书的感官，是她吗？他祈祷如果我们有缘，新月你就留下来到最后又走——好吗？他被思绪搅动着大脑，他已承受不了这份孤独的痛苦，他要让她知道，知道他喜欢她。终于是她，慢步走到了门边站住，看起门边班上的课程表，考勤之类的墙上消息。此刻，单书的脸在发烧，垂着头，所有的感官均派上了用场，注意力集中到了教室门口新月身上，不敢看却在想：如果教室门开了，那么她走了，单书就算想给她卡片也无办法了，教室内的灯熄了一下，警示同学们赶快离开教室，要关灯了，该休息了。铃响了！这时，刘明被门外一人叫走了，还有的同学在整理书籍，单书也收好了书，他知道还有五分钟。这时，她叫了谁？她对英子说：“英子，走了。”英子也正好起身。单书的心有些平静又有些失望。她们俩走出了教室门。忽然，英子又转进教室来拿什么东西，单书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幕，这一切是真的吗？他真的把卡片交给了她了吗？头脑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我真的送走了卡片吗？那张写了几句：“无论世事怎样变迁，不变的是我对你的关怀”的卡片真的被我送给她了吗？单书觉得自己竟满头大汗，终于算是跑到了宿舍。
　　激动、不安、幸福、惶恐、烦躁、羞愧一齐向单书心里涌来，他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勇气，他甚至希望这一切不要发生过。
　　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