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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在寻找(八)

作品名称:一辈子在寻找      作者:一个人的思想      发布时间:2009-09-22 23:47:18      字数:5090

第十六章
秦良木这个医界奇人开始变得不再捕获人心,而且包括那些被拔了牙的人们在内的乡亲,也转而来对他闲言碎语的时候,正是一波又一波与医疗卫生有关无关的检查组光临秦良木寒舍的时候。市、县、乡、村四级各种大小不一的领导要前来指导工作,把大器晚成本以为大有作为的秦良木忙了个焦头烂额,他们有些是来算命的,有些也顺便来拿点所谓的民间偏方的,有些则是要秦良木去山上打点野味、采点野菜什么的,更多的是来开罚单或扯收据的。
本来以为可以大刀阔斧干一场惊天动地大事业的秦良木,渐渐感到有点体力不支入不敷出,在几个年轻年长的婆娘,因为认清了他实际上不过是张空头支票,相继绝尘而去之后,秦良木身心俱疲最终宣告苦心经营的茅屋诊所全线崩溃。
不料,正值失魂落魄之际的秦良木,这时却获得了一个振奋不已的消息,他惟一的掌上明珠秦诗茵,秉承父志般地考上了一所名牌医科大学,这个阴差阳错让尝到了甜头而又医途黯淡的秦良木哭笑不得。这个医疗界老前辈开始了他的第二个转型期,为了不让秦家救死扶伤的优良传统,在自己手上产生又在自己手上覆灭,无奈之下他便从床底下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和村民们一道上山偷伐木头。
老鳏夫秦良木就这样矢志不渝地偷偷砍伐了整整4年的木头,这期间他被森林公安捉到过七八回,暴打了20来次,当然也与邻村的寡妇欧阳青山鬼混了无数个白天黑夜。
可以肯定地说,秦良木的这一次转型是相当失败的,因为他在医疗界的臭名昭著,所以秦良木虽然没有看到树倒猢狲散的悲凉结果,但确确实实尝到了墙倒众人推的酸辣滋味——那些从来不穿警察制服的森林公安和一直钟情保安制服的护林员,为着替伶牙俐齿的广大群众打抱不平,或者给自己和一家人的牙齿服务也就是那份工资福利着想,他们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地对秦良木的行踪,不知疲倦像一台永动机一般地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并毫不犹豫地以似乎落井下石的手段或者力度,对秦良木给予无孔不入的打击。
秦良木像那个学姜太公钓鱼的袁世凯一样,曾经度过了一段心不在焉的隐居生活,表面上的屏声静气无欲无求,衬托着内心深处的起伏跌宕壮怀激烈。所不同的是,袁世凯是在波涛翻滚的河水边,而秦良木却是在崇山峻岭的大山里;相同的是,他们都在心照不宣地等待东山再起重出江湖的那一天。袁世凯后来应了那句老话“等得久必然有”,但难以预见的却是等来了他的死期;秦良木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和远见卓识,他只想自己的半途而废的医务生涯,能够后继有人继往开来,于是,在秦诗茵这个名牌医科大学高材生毕业的前一年暑假,秦良木老医生来到了这个海滨城市,完成了他的第三个转型,也就是复出或者出山。
第十七章
三起三落的秦良木,用他砍伐近1000平方米杉木林所换来的钱,凑上他志同道合的欧阳寡妇用以报偿他劳苦功高的酬金,在这个美丽的海市蜃楼般的地方,另起炉灶开了一家所谓专治皮肤病的诊所。当然,出人头地后的秦良木出于深厚的怀旧情结,还当仁不让地兼治牙科,另外,首当其冲地做起了人工流产和人工授精的生意。
其实,秦良木的诊所的业务项目,如牙科、皮肤病和人工流产什么的,涉及到这个城市的广大人民群众日常生活中的大事。有钱人天上飞的除了飞机不吃,地上有的除了板凳不吃,什么样的东西搁在他们嘴里,都成了美味佳肴,牙齿负担太重,难免会出问题;吃饱喝足的人们闲来无事,当然得找个地方发泄情欲释放能量,于是将饮食男女之事琢磨个透,花样翻新太多,一不留神便有了所谓的皮肤病;心急吃了热豆腐或者所谓禁果的人,被迫要对日新月异不断膨胀的肚皮付出代价;而辛勤工作埋头苦干却一直不见动静做不了父母官的人,或者有劲无处使但却想一气呵成一分为二的人,抑或中部无法崛起如一团稀泥糊不上墙的人,只好偷偷摸摸地跑到秦良木的诊所,请秦医生协助他们给女人撑起肚皮。
换而言之,秦良木的诊所是流水作业,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身体怪棒;那么就生龙活虎夜夜笙歌,惹事生非后机器失灵便得修理修理;这边淘汰半成品,那边制造合格证,一样也不耽误。
但是秦良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年后他得跟他的那名出身于名牌医科大学的闺女提供无私服务;当然,伤心欲绝的秦良木后来居上,最终借工作之便也给自己服务了一把,钱袋鼓鼓的秦良木卷起铺盖走路,带着他的曾经来做人工流产的顾客,之后成了第八任不成文的老婆,回到家乡生了个男孩。虽然这个老婆后来死于难产,秦良木又成了一个鳏夫,他又和欧阳寡妇厮混一处,但秦良木总算重新找回了做父亲的感觉,而且他向来喜欢这个吉利数字“八”,秦良木费尽心机地凑齐了这个数字,至于这个第八任老婆还在不在身边,他可不在乎,因为她就算是化成了灰,在人间总还是他秦良木的老婆,始终都是第八任。在秦良木看来,这已是举世公认的,这就是一个好兆头。想起这点,秦良木心满意足,乐不可支,就像是满眼已然堆着灿烂的钞票,触手可及。
身材曲线恰到好处的秦诗茵,在第一次被映入吴世雄眼帘之时,两眼发出绿光继而眼冒金星头昏脑胀的吴世雄,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瞧这个屁股,真好养人!”
实话说,不但有一个骄人的圆溜溜屁股,还有一条如绵线般柔软纤细般的腰肢,以及一双充满傲慢气息的乳房的秦诗茵,真让陈子善有点想入非非不忍下手。更何况,秦诗茵身上总是飘荡着一股幽幽的甜丝丝的芳香,那双如浸在水中央的大眼睛下,丰满红润两角微微翘起的双唇,吐露出来的话语永远也是甜丝丝的。
第十八章
陈子善始终不能理解,像秦诗茵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竟然会精通人体解剖,而且可以面无表情地拿起明晃晃的手术刀,在那些形状不一的男人身上割开鲜血淋漓的大口子。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个日常忙碌于脓血之间的女孩子,谈起恋爱来会是如此的温柔纯净。这让人有点想起那些在台上夸夸其谈口号喊得震天响,在台下却鬼鬼祟祟如毒蛇猛兽般的呼风唤雨的政客。秦诗茵的二重形象甚至显得相得益彰赏心悦目,而那些政客却是双重性格让人觉得有如怪物般恶心。
秦诗茵本是学临床医学的,但老前辈秦良木却要求她后来做了一名护士,大概是考虑到让这如花的女儿做护士,更能够撑起这家专治皮肤病的诊所的招牌,因为但凡患者都对护士会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而对医生就只能是敬而远之甚至厌恶有加,而愈是漂亮,两者所带来的效果或者程度就更甚;或者说秦医生不太愿意让这名毕业于名牌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夺了自己的风光,他有点不服气,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会差到哪儿去,这种心理自从4年前中断了医途之后,随着年岁的增加,越是根深蒂固难以自拔。秦良木在家乡的那场失业的恶梦让他常常提心吊胆。事实上也是,秦诗茵也没有让秦良木失望,许多男人都会心不在焉似的往秦家诊所云集,而且非常迅速和愉快地从他们的衣物里脱颖而出。
陈子善第一次带着吴世雄的郑重嘱托来到秦家诊所,从男男女女的白大褂中发现秦诗茵时,在心里狠狠地穷尽有生以来所有恶毒的词语用来咒骂自己的老板,陈子善觉得吴世雄简直就像一个贪得无厌刮尽地皮良知泯灭的狗官吏,如过街老鼠般的盗窃公共财物的人民公敌。眼看一枝鲜艳欲滴的花儿插在一坨表面油亮的牛粪上,助纣为虐的陈子善腹腔里翻倒了五味瓶,他如一个惟命是从战战兢兢的小公务员,除了认真细致确保完成上司交办的繁重任务之外,别无用心也别无他求。
刚在秦家诊所治好了性病的吴世雄,下定决心要叫陈子善给秦诗茵写情书。当然,情书的末尾是要署上他吴世雄的大名的。
情书对于吴世雄来说,永远像传说中月亮里的嫦娥,虽然娇媚得如一江春水,但终归只能遥望,或者从水纹里着磨。吴世雄追求的女子不计其数,但却一直只会从别人的嘴里,或者超长的电视剧中感受情书的妙处——暴发户心宽体胖后,也总会去想摆弄一些诸如字画之类淡出个鸟来的东西。瞄上秦诗茵之后,特别是有了陈子善,吴世雄正好可以一箭三雕,一是整合陈子善这个资源,二是与秦大美人玩点腻的,三是圆圆自己差点儿已经淡忘了的梦。
在吴家做了大半年“厅长”的陈子善,虽然没有荣升为直辖“市”的“室长”,但他也不会不识相,乃至于要直把自己变成一株仙人掌。
第十九章
陈子善的初恋对象是谁,他至今也没搞清楚,在刘若兰或者李子园们之前,他一直在寻找。严格来说,陈子善是在小学四年级的一次放学避雨时发生初恋的。那是一间荒山野地里的破落凉亭,平常是用来贮藏农民的稻草杆的。那天正好下了一场急躁的夏雨,天气本来接近寒秋,总是独来独往的陈子善,淋了一身冰冷的雨水。他如丧家之犬一般窜入这间凉亭,陈子善看了看满檐的如白链的雨帘,大大小小的雨珠儿落在隔壁的一方水塘里,溅起一圈圈颤微微的涟漪,时隐时现的弧线无声地磕碰着,又各自散开,小雨点在轻轻的觳皱中间雀跃得如一些不懂事的孩子。陈子善正看得入神,猛然一句清脆的女人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怅思,陈子善猫着腰走近去看时,凉亭里一名女子正露出白白的膀子脱下衣服在仔细拎干。陈子善这时可想而知,头上犹如着了一声响雷,傻愣愣地伫在那,双眼发直地盯着女子的粘在身上已不见白的白背心,一双圆滚滚的乳房在白背心里跳跃着。
陈子善那时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仿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下雨,除了他俩之外更没有了别人。脸红脖子粗的陈子善足足钉在那里达20分钟之久,后来究竟是怎么跑回来的,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如果可以将个镜头定格为陈子善的初恋,那么陈子善的爱情的白纸,是一不小心被一个自始至终都是陌生人的女人描下了蓝图。
如果说陈子善写情书可谓妙笔生花,那么这些灵感应该全部归功于那个看起来荒诞不经的下午。因为打那以后,陈子善的梦里就不止一次地要如录相带一般,倒回到那间凉亭里去。一旦从凉亭里抽身而退,陈子善便会对女人又有一番阶段性的认识和感悟,他那发自内心深处的对女人的渴望,牵动他的每一处神经末梢,付诸文字便是一篇篇酣畅淋漓。
但是,陈子善的情书写了无数封,之间有被人珍藏的,有被人撕毁的,甚至有被人公之于众的,还有被人退回来的,陈子善却从来没有做过冒名顶替的。现在他的上司要他给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写情书,就如新来的秘书要给官员写报告一般,因为没有署上自己的名字,所以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这给这个战战兢兢做“厅长”的可怜人的确出了个难题。他搞不懂吴世雄这个有钱人脑子里倒底想什么,实话说,陈子善心里非常明白吴世雄要将这个女人纳入被中,简直毫不费力,为什么吴世雄却要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第二十章
陈子善要写这封情书,确实难以下笔。这个情书大圣,老革命遇上了新问题——陈子善读中学时并非没有给同学做过爱情的刀笔吏,但那是不懂事,最多也是参考,有点卖弄特长和显摆成熟的意思;成人之后,这项业务也已荒废大半了——给别人写情书感觉是不一样的,那感觉就像一个用惯了水墨的国画家,有一天突然要去参加一个油画大赛,眼前堆着一个美人和乱七八糟的油彩,不知从何下手;或者像一个端着米饭,但一直以为稻谷是从树上摘下来的城里孩子,突然有一天受命要向别人讲述“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的感人情景,脑袋空荡荡的。自负情书写成一绝,差点儿也想出本厚厚集子的陈子善,面对吴世雄或者秦诗茵,灵感顿失。
不但如此,陈子善只要一动笔或者头脑里一想到写这封情书的事,就觉得胸闷异常。少年时遇上的那个凉亭里的女人就会不失时机地跳出来,而陈子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世雄一口涎水,满脸起皱地凑上前去——对于秦诗茵,陈子善不知怎地,总会将其和那名凉亭女子水乳交融到一处。这对陈子善来说,情书的每个笔划都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刀,一撇一捺都按在心坎上。
就像一个上课前准备不足的老师,突然面对某个刁钻学生的提问,陈子善有点脑袋缺氧,不知如何应付眼前这个尴尬局面。这天,陈子善前所未有地主动走进吴青梅的房间,意外地发现她的案头上搁着一本盗版的《情书大全》,翻开一看,扉页上的署名竟然是吴世雄的儿子。
陈子善如获至宝,赶紧偷来借用一番,那个高兴劲不亚于临近毕业的大学生,毫不费力地找到一本论文汇编。正满头大汗地要为他的房东兼主人立下汗马功劳时,吴世雄的小儿子放学回家,开门瞧见了,开门见山地说:“你真没用,什么事都干不成,连这个还得抄书,你结婚是不还要参照《新婚指南》啊?”搞得一心窃喜的陈子善满脸通红,但随后这个小学三年级的情书高材生,竟爽快地答应会跟陈子善捉刀,条件是陈子善得自个儿掏钱买一支冰激凌给他,一张新世纪影剧院的门票,以及陈子善必须严格保密他一个下午的看黄色碟片事件。陈子善愉快地答应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吴世雄的钞票没有打水漂儿,他儿子的情书写得是婉转低迴,错落有致,情辞恳切,缠绵悱恻。连陈子善都觉得很有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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