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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在寻找(五)

作品名称:一辈子在寻找      作者:一个人的思想      发布时间:2009-09-16 05:43:28      字数:4377

第七章
吴青梅的借钱方法,客观地来说,也不是上天赋予的,而是百般磨练的结果。吴世雄家里像陈子善这样的人物以前并非不少,当然不一而足,也大多让吴青梅意乱情迷过。也许是凭借这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吴青梅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在借钱这个关键的一着上作出了许多改革,至少有一点,她不再傻乎乎地一掏就是过百。她在陈子善身上的投资愈显谨慎,心里就愈为自己新的攻守方案所陶醉,自己也就愈对捉摸不定的陈子善,增加了一份攫取的把握。因为她知道,只要财不空,人大概也肯定能留在囊中。
久经考验的吴青梅身上并没有呈现出沧桑之感,也许因为多次的败下场来,她有时露出的孩子气,让陈子善都觉得矫揉造作无法忍受。吴青梅在借钱时譬如会说:“上次让你给我买冰激凌的钱可是五十的哦,你没还我,虽然我哥不知道,但我是要记账的,哪天他查我的账,你可不能赖账!”一连几个“账”字,让陈子善心里沉甸甸的,吴青梅的故作姿态又让他极度恶心,因此这些“账”确实一时还忘不了。
陈子善当然明白,这“账”字包含多种涵义。但是,自从吴世雄揭发他的假文凭事件之后,陈子善倒渐渐还真有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感觉,睡汽车站、轮渡码头和5元钱一夜的招待所等,对陈子善来说,依然记忆犹新,因为说不定跨出这条门槛,他就会重回那个世界,这是一个极不稳定的约数。但陈子善也会这样想,吴青梅说不定早就和她哥串通好了,就是使用“借钱”这法子继续将他养着。
陈子善花的钱当然很有一些,是给了楼下小卖部的那个满脸春风的老板娘,在还没认识刘若兰之前,隔四五天一个长途电话给李子园,是陈子善惟一忘记自己没钱而又遭人欺负的最佳途径。只要听听李子园在电话那端的呼吸声,陈子善就足可以产生一点抗体,用来应对接下来这几天吴世雄的无言压迫,吴青梅的精力充沛青春洋溢甜言蜜语的表现,当然还有吴世雄他老婆的冷嘲热讽和他们孩子整天咆哮似的吵闹。
但这个效果又取自于吴青梅甚至其一家人的贡献,没有那些印满复杂得可爱的图案的长方形纸片,那个通常笑容可掬的小卖部老板娘,可是从不卖陈子善的账的。摆放在她那个肮脏的苍蝇蜂起的柜台上的,有着天底下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并拴着一条扭扭捏捏绳子的塑料宝贝,他是碰都没法碰到的。也就是说,李子园那个如膏药般疗效的声音,将会仍然停留在四五千里地之外。
吴青梅当然知道她的钱倒底花到哪儿去了,但这丝毫不妨碍她继续摆弄成熟得如水蜜桃般的身躯和继续借钱。她清楚地知道男人恰恰最需要这两个,当然,她也懂得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事情往往是这样,人心底里愈是缺少的急于要求的,就愈会是他难以甚至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但他一定会就近找个替代品。吴青梅有的是时间奉陪陈子善,看着他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跳来跳去毫无主张的样子,这就是一种胜利,这也是陈子善每次让她睡不着觉所要付出的代价,而且她由衷地相信,陈子善终有病急乱投医不再望梅止渴的一天;做个替代品没什么不好,吴青梅想,只要陈子善跳不动了,她把网一缩,谁说得定谁是谁的替代品呢?
但吴青梅至死也没想到或者不相信,怎么就在这样一个时候,她的准丈夫却被另一个名叫刘若兰的女人夺去了。陈子善既然会死心塌地爱上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吴青梅感觉自己输得很惨。她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将自己和刘若兰作比较,比较的结果是更让自己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在吴青梅眼里,刘若兰实在没哪处可以跟她作对照。这个陈子善,在欠了自己一大笔账之后,竟然破茧而出,飞得老远,吴青梅的伤心比有生以来任何一场失恋,都有过而无不及。如果陈子善是鱼死网破的那种,吴青梅心里倒还好受些,可是现在,网破是网破了,可鱼呢,正在水中游哉悠哉。
第八章
严格地来说,这个陈子善并非在吴青梅眼中是根爱情的救命稻草,但是,命运告诉吴青梅的是,如今的下一步,她又得开始要去寻找陈子善这个混帐的替代品了。吴青梅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住旋转的陀螺,而鞭子正掌握在一一从她眼前如流水样滑过的男人手里,最狠的一鞭来自这个细水长流投入最多胜算最多的陈子善的臂腕。该死的陈子善在吴青梅眼中成了世上所有男人忘恩负义的集大成者或者标本,她狂热的身躯差点儿就此萎缩下去,如每天清早去买菜的那家超市门口的充气虹桥,有朝一日停电,鼓风机停止工作。
气急败坏的吴青梅当然来不及向陈子善要账,只是向她那平日里埋头修长城的哥哥,讨债似的发了一大通脾气。她那哥哥那段时间又恰巧天天输钱,即便吴青梅菜炒得多香,吴世雄也吃不下去,而那个正读小学三年级,平日里满街寻找明星大头贴的宝贝儿子,吴世雄连正眼都没时间瞧上一下,地上满是烟头果壳,他也无法抽空去检查巡视一番,因此吴青梅的再度失恋丝毫没有影响到吴世雄的正常心情。而吴世雄的老婆则日夜困守在丈夫身旁,掌心里经常藏着一张牌,睁着她那双涂满眼影如熊猫状的小眼睛,不动声色地溜达着看东家或南家何时犯困,好抓准时机偷偷替他的相公支一招。
吴青梅孤独地失恋。这种孤独让她的情绪显得异常的糟糕。虽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爱上了陈子善,但一旦得知他将要离去,从自己的身旁消失,吴青梅就觉得有一把锥子在自己的心口上锥着,难受至极。她头一次痛苦地流下了眼泪,泪雨滂沱。但她仍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爱上了这个千刀万剐的陈子善,她也无法说明自己并没有爱上他。吴青梅在这场类似游戏的爱情中搞得头脑有点糊涂。
但吴青梅就算变得再糊涂,她也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发现有情况是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那天,平日里不善装扮的陈子善矫揉造作地修饰了一番,仰天长笑出门去。这种情形对于不乏经验的吴青梅来说,当然可以轻易地猜出幕后的对她而言的巨大阴谋,于是她毫不声张地一路咒骂一路潜伏在陈子善的身后。
当她看到那个皮肤比她白,身形比她轻盈多了的少妇模样的女人,如一只鸽子般地投入到她的意中人牢笼般的臂腕里时,吴青梅真如嘴里含了满腔的青梅,那股滋味刺激得她差点当场就要掉下泪来。她觉得这对狗男女竟然忍不住在天黑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出格的动作,不但实在有伤风化,而且简直有辱市容。吴青梅想,自己天天泡着的电视机里上演的肥皂剧中,什么形式的偷情镜头也在这两个不要脸的动物面前自惭形秽。虽然她总按住自己如景阳岗上猛虎般的心跳,抑制她那登峰造极本身充满活力,此时更添忿恨的身段,但是在她充血过多的大脑中,刘若兰和陈子善早被自己撕成了碎纸片儿,俩人在吴青梅手中不知死了多少回。
第九章
吴青梅一直不明白这个吃里扒外的陈子善,是怎么和什么时候利用自己的疏忽勾搭上了刘若兰的,或者这个看起来简直风马牛不相及的刘若兰,是哪一阵风把她吹到了陈子善的身边或者她的家庭里来的。这个在陈子善看来无比凄凉吴青梅倍觉温馨的家庭,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刘若兰甜蜜事业的温床,陈子善早出晚归的避风港,她吴青梅的颗粒无收的苦咸之地。
这个从地底里冒出来的风情万种的刘若兰,现在正缠绕着吴青梅的风度翩翩的如意郎君,才没空理会身后有没有个心思千丝万缕的可怜女子;这个平时连个手指头都吝啬给予的陈子善,如今毫无保留地敞开着瘦弱的胸怀体贴他的新欢,吴青梅饱满的身躯,眼看就如一个气球样,徐徐脱离地表,时刻存在爆炸的可能。她想,她不能再让这个见异思迁的陈子善得意忘形了,虽然吴世雄一家人对此事举重若轻,但她吴青梅决定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要给好色的陈子善一点颜色瞧瞧,给这个病入膏肓的负心汉下点猛药。
逍遥自在鬼迷心窍的陈子善那天夜半回来,就开始了他长达半年的冷板凳生涯,吴青梅不再忍气吞声地和她的侄子挤在一张床上,她将陈子善盖过的那床薄丝棉被丢在了客厅的仿红木长条沙发上,然后自己住进了陈子善的房间,吴青梅要让如梦如痴的陈子善和她一样经常夜半醒来,辗转反侧。她甚至很认真地相信,面壁思过再三反省后的陈子善,说不定在什么时辰,会从黑暗中悄然溜进她暖烘烘的被窝。
吴青梅清楚地记得,她以前许多次不敲门就闯入陈子善房间的情景,她那时或者看着神情慌张的陈子善如女人般地张大眼睛扯起被角,或者凝视满脸宁静睡得如婴儿般的陈子善,自己忍不住翻起汹涌澎湃的母性激情,在墙角默默地伫立,倾听这个可爱的人儿均匀的呼吸。现在吴青梅经常凭着感觉或者借着窗口的月光,躺在眼见要成为昔日恋人的陈子善的床榻上或者说影子里,幻想着陈子善曾经睡过的位置和姿态,她就这样拥抱着属于她自己的空虚,一次次地享受幸福,直至呼吸急促脸颊潮红。
吴青梅不再拿着五十面值的钞票,让陈子善去给她买冰激凌了。她哪有心思去吃冰激凌呢?不管甜到什么程度的冰激凌吃到嘴里都是苦的,吞进肚里也觉反胃,再说吴青梅的心冰凉冰凉的,她哪受得了这份罪过?以前是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自信,想来个放长线钓大鱼,以蚕食的方式来感化陈子善那颗如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心,在相濡以沫中企图个日久生情耳鬓丝磨如胶似漆什么的,但眼下自己的如意算盘给打碎了,狼心狗肺的陈子善并不买自己的账,一意孤行地肥水流了外人田。吴青梅甚至连烧菜做饭的心都冷了。
吴世雄一家人因为麻将事业的兴旺,很少在家吃饭,剩了吴青梅和陈子善在家里,两个人面对两三碟餐餐端来端去的残羹冷炙,干瞪眼的时候要比动筷子多,搞得陈子善是日渐消瘦,而一心想减肥以在自己眼里向风吹即倒的刘若兰靠齐的吴青梅,却连喝水也长了不少膘,只是脸上的黑眼圈倒是愈来愈大,愈来愈深,快赶上她嫂嫂的别有用心的眼影了。只不过嫂嫂的眼影是为偷换麻将牌而乔妆的;她的眼影是因为有人偷走了自己的心上人而给折腾的。
但是让吴青梅感到异常头痛的是,她面对的确实是个不思悔改乐不思蜀的家伙。陈子善竟然可以忍受近半年没洗没换的臭气冲天的被套的熏陶,可以在无休无止有如滔滔浪潮的麻将声中写情书睡大觉,甚至就算到小区旁边的排档小吃店里吃点粉条,也不愿和她对坐在惟一相处之地的餐桌旁,这简直倒让吴青梅第一次彻底地陷入到了无计可施的危机中。
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副坐怀不乱谦谦君子模样的陈子善,让吴青梅仿如遭受到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也就更加激起了她疯狂进攻的强烈愿望,她拿出了一副赤膊上阵的架势,不顾一切地反扑过来。
有一个陈子善精心选择的出门时际,眼看家里又要独剩一人的吴青梅,在陈子善理了又理头发的镜子里,她没人似的熟练地脱下了她本来不多的衣服。陈子善大骇,夺门欲逃,手却被吴青梅紧紧攥住,吴青梅再也忍不住,如长风刮过斜坡似的大叫一声:“你还想到哪里去!”
陈子善第一次听见吴青梅嘴里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觉得她简直如哀嚎,再加上他如面条般的身子被攥在她结实的掌心里,兼又担心此时如果有人开门而进,陈子善便不由得浑身晃动起来。陈子善本来想说的话,此时也梗在了喉咙里。
吴青梅就势将陈子善揽进了怀里。在吴青梅的脑袋里,她此刻换成了陈子善,而陈子善成了刘若兰,吴青梅要上演陈子善和刘若兰在街头巷尾上演N次的节目,她不但要体验刘若兰的幸福,更要将陈子善的幸福细致温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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