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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乾纲独断

作品名称:圣界龙魂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13-07-16 17:06:10      字数:4964

  司本煌和萧倚弦率领大军南下与后方驻防的阳遂父子会合。阳遂已提前接到了消息,悄悄地聚拢了附近数县的几万民众,便由大军保护一起南下。虽然途中也有零星的赵军袭击,但却均被击退。
  司远瞻在这时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这天他躺在黄呢小轿之中,声音微弱地招呼了一声“天赐”。司本煌和萧倚弦本就在左右,闻声都扭过头来。因小轿的软帘已被掀起,两人很容易地便看到了躺在轿中的司远瞻。萧倚弦问道:“主公,您醒了?”司远瞻点头道:“我自知病创深重,难以复起,大限将至,无可淹留,特有数言嘱咐你们。”萧倚弦见司远瞻说得郑重,知道这是司远瞻的遗令,于是叫来了郝文忠等其他三虎。萧倚弦和郝文忠跪在轿前,颜冠子和封天垣躺在木板之上,司远瞻站立于侧,共同听命。司远瞻看人已到齐,于是说道:“我死之后至回霁阳堡,这一路不可发丧,一切供应饮食仍如平常,不得声张。回到霁阳堡后,你们自行议定军中统帅,不论何人接掌,务必继承我之遗志,北伐赵国,诛灭羯虏。”他喘了口气,又对司本煌说道:“你须将我和你娘合葬一处。霁阳堡西面的校场是个好地方,我也喜欢听那里的战鼓之声,就将我们埋在那里吧。旋光狮子和虎尾矛陪了我多年,你留着做个念想吧。”说到这里他闭上眼睛,像是积攒精力似地停了片刻,方才仰天长叹道:“大丈夫立命于世,当龙行虎视立非常之功,汝希勉之!”说着手指司本煌大笑三声瞠目而卒。
  司本煌和四虎一齐拜倒,接受了司远瞻的遗令。因司远瞻有令不可声张,几人都是强忍悲痛,不敢哭出声来。颜冠子躺在担架之上,说道:“军中不可一日无主,主公虽然没有具体指定继任人选,但我认为少主天资聪颖,武艺高卓,前日又力挫明德,扬我霁阳堡声威,挽狂澜于千钧一发,子承父业乃是份所应当。大哥,你们看呢?”萧倚弦等几人本就属意司本煌,闻言自是齐声答应。司本煌慌忙摆手道:“我年幼识浅,如何做得霁阳堡的首领?不如挑选一位老成持重的将帅继承家父的遗志。”颜冠子道:“古之少年而有能为者亦为数不少,少主何必太谦。如果再推来让去,只恐冷了众兄弟的心。”司本煌推让了几次,终于还是拗不过众人,只得接受下来。为了避免别人生疑,颜冠子和几人商定,暂时仍称呼司本煌少主,等日后回霁阳堡正式接任后再改口。
  这一路汉军都是秘不发丧,直到大军进入霁阳堡后司本煌才下令举旗声哀。司远瞻在中土二十多年,政宽而简,惠及万民,因此霁阳堡所统属的民众无不如丧考妣,摧伤心肠。司本煌按照司远瞻的遗令,将父母合葬在西校场旁的高阜上。此处视野开阔,北枕山冈,南望江流,站于阴宅之前远近的青山绿水尽收眼底。司本煌独自一人来到父母坟前,默默祭拜道:“爹,娘,孩儿完成你们的遗愿了,但愿你们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他从坟前站起身,凉风润泽地吹着他的面庞,一时间他既心伤又有一些茫然。这时山下人声喧动,却是萧倚弦等众人前来拜祭了。颜冠子拄着拐杖由两名近卫缓缓搀扶而进,他从袖口取出一份拟好的祭表递给司本煌。司本煌读道:“伏惟先主公迈仁树德,覆焘无疆,昊天不吊,寝疾弥留,本月奄忽升遐,臣民号啕,如丧考妣。乃顾遗令,以眷大行。”
  同日,司本煌在兴汉堂中接过司远瞻生前所用的玺绶,正式接任霁阳堡堡主。因司远瞻生前并无正式认可的封号,群臣共上其尊号为西华侯。以其刚强直理,克定祸乱,加谥号为“武”。司本煌允可之后,众人便按惯例依次奏陈自己对时局的看法。由于此次战败损失太过,堡中人力、物力皆遭到了极大损失,先前留在定原、登城两砦之外的投石车以及粮食皆在仓促之中遗弃,因此郝文忠等奏请开放府仓,慰问民众。司本煌自然不知府库情况,询问过分管库帑的仓曹掾之后,得知霁阳堡现存的粮食甚为有限,但金银珠宝尚有富余,于是他决定以金银折价分发给此次没于战场的士兵亲属。李墨白又奏说从北地带来的民众一时无处可去,乱哄哄地散在堡外四周,这两天已经听说不少民众与士兵争执之事。司本煌对此十分重视,问众人有无地方可以稳妥地安置。阳遂说龙朔堡外尚有富余农田,司本煌便拨给他丁口五千,萧倚弦说震远、威远两军驻地亦可耕种,司本煌便又拨给他丁口一万人。剩余的则分头迁往附近州县安置。由于从事中郎黄简之前有过相关经验,司本煌便委托他代为协调。众人见司本煌断事分明,并无丝毫犹疑拖沓,虽然之前并未了解实情,却往往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地指出关窍所在,于是众人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兴汉堂中的朝会进行到最后,司本煌说道:“我军现在面临的形势很严峻,说是内外交困并不为过。南线的晋军兵锋甚锐,必须一战而平方有可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我军仓猝之间未必能适应这个节奏,因此我决定本月十九日,也就是后天在西校场进行阅兵,凡我霁阳堡直属的各军以及加入联盟的各庄各寨务必及时赶到。如有违反,按军令从事!”众人齐声领命,星日马徐密作为内外传递消息的总头领,赶忙派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此消息传递给各庄各寨。
  到了十九日那天,司本煌在西校场上立了一根木杆,权作日晷之形。因为这是他临位以来的第一次阅兵,上上下下都极为重视,除了少数边远地带尚与敌军搏杀的将领,霁阳堡主力各军的统领、校尉、卒人令无不纷纷赶到,外属的各庄主、寨主也亲自躬逢盛会。一时间校场上下旌旗飞扬,战鼓震天。司本煌盯着木杆下日影的移动,默算时辰已到了午时,便问值事官:“现在有谁没有赶到?”值事官看了看手中的名单说道:“胃土雉任袭任将军没到,此外还有六合庄的袁氏兄弟、太阴庄的史涣也没有赶来。”司本煌问道:“任袭请过假吗?”值事官摇摇头:“这倒没有。”司本煌道:“明白了。传令下去,开始阅兵吧!”
  值事官晃动战旗,将司本煌的命令传下去,数十名健卒一起擂响了面前的鼍鼓。众军听到号令,按照前后次序鱼贯而列,将精熟的布阵和马步功夫分别展示出来。虽然霁阳堡刚刚经历大败,但好在各部士气并未受到剧变影响,喊杀操练仍是虎虎生威。司本煌一面观看,一面与自己以前研读的兵书相较,有时也出声询问萧倚弦和颜冠子等沙场宿将,听取他们的意见。几人见司本煌见机得当,对兵书的发微阐义更胜乃父,不由都是暗自叹服。
  阅兵进行到了一半,前面演练过的部伍已转到了校场南侧驻扎,尚未演练过的则布在校场东西两侧。这时东面排列整齐的队伍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台上众人细细看时却是一队千余人的步兵刚刚赶到这里,因为来得太晚没有站立的位置而与原本停在那里的队伍起了争执。司本煌皱皱眉,轻声问颜冠子道:“那队是哪位将军的部伍?”颜冠子细细辨认了一下旗号:“似乎是任袭的手下。”司本煌瞟了一眼正在场中操练阵法的李墨白,对站立于旁的亲卫道:“告诉李将军,让他暂停一下。另外,把那支军队的首领给我带到这里!”亲卫答应着下去,敲响了收兵的铜锣。李墨白正在引导士兵从云龙三现阵转为六丁六甲阵,闻声还以为自己操练的不甚得法,立刻停下了脚步,手执令旗让部伍止住动作。却见这时一位戎装将领被两名亲卫带到司本煌座前,正是胃土雉任袭。
  司本煌问任袭:“今日举行阅兵,你可知晓?”任袭性子迂缓,司远瞻在位时他也时常拖拖拉拉,很多重要事情他也常常推脱不办,只是司远瞻爱其骁勇,这才屡屡网开一面。阅兵的事他其实早已接到命令,只是没往心中去,临到出发时才发现队伍旗甲不整,又急急忙忙地更换盔甲等物,以此拖延了时间。这次司本煌当着众位将领的面将他叫到阵前,他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妙。此时他也没有理由推卸责任,于是说道:“消息我之前接到了。”司本煌又说道:“既然知晓,那为何还要贻误军机,到了现在才匆忙赶来?”任袭说道:“这……”司本煌目光炯炯,直视他的瞳仁:“现在已超过阅兵时限一个多时辰,你可记得前日我说过的话?”任袭低声道:“末将记得,您是说如有违反过期不到,都按军法从事。”司本煌说道:“你知道就好。统率贵严,驭率贵明,今日若不将你绳以军法,以后我军人心涣散,将无人听从号令,那是自取灭亡之道。所以我决定将你处以军律,明正典刑!”
  司本煌话音刚落,台下任袭统率的部众之中立时传来一阵骚动,显然众人都没想到这个尚是孩子的君主居然会如此不讲情面。颜冠子等人亦在司本煌面前跪下,开口相求道:“主公,任袭今日当众违反军令,是该处以刑罚,但请主公念在任袭曾为霁阳堡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饶过任袭吧!”任袭吓得腿也软了,他说道:“主公,我不是有意违背您的军令,何况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一双儿女,我若死了谁来奉养他们?”司本煌冷冷地道:“今日只不过是校场阅兵,你便率众迟到,若是他日你为一方军帅,有军令要你前去击贼,你也这般拖延迟误,岂不是坏了我整个霁阳堡数万兄弟的性命?到时即使将你诛杀,也不能抵消用兵迟滞之过。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你走后我会命人侍奉你的老母,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任袭手下的军士听司本煌这么一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议论的声音低下去不少。任袭见司本煌面色刚毅,知道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只得说道:“任某误了军机,情愿认罪伏法。”颜冠子等几人见劝说无效,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司本煌一挥手,两名侍卫便将任袭推了下去,不一时便用红木盘端出任袭的首级来。
  司本煌对台下众人道:“我们霁阳堡要北伐羯虏,光有高超的武艺还不行,必须要有严明的军纪才能保证成功。只有武艺而不听指挥,那是一莽之夫所为,很容易为敌所乘。只有我们上下一心,层层听从号令,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才能做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才能夺取最后的胜利。任袭是家父在任时的元老耆宿,在以往的战斗中也曾为霁阳堡立下不世功勋,但这不能成为他找借口犯错的理由!三国时代曹公能统兵屡战屡胜,军纪严整是一个重要因素,甚至在他本人的坐骑践踏了麦田他也不惜用割发代首来整肃军纪。所以今天为了我军的未来,我不得不将任袭正法,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他这一番话侃侃而谈,校场上的数万人一时都鸦雀无声。顿了顿他又说道:“任袭将军的家人我已答应奉养,从今日起便将他们接到我的住处,我当代其尽孝,抚育其子女长大成人,神明共鉴,或违天诛!”这些话让任袭原先的部众深受感动,他们之前虽然也带着一些情绪,但听到这里终于理解了司本煌的苦心,心悦诚服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司本煌舞动将旗,让李墨白接着操练他的阵法。因今天当众斩了任袭,众人无不凛然遵命,比之前更加用心。李墨白等将领在台下演示之后,司本煌宣布阅兵结束,众军各自返回驻地不题。几位亲信将领陪着司本煌返回兴汉堂来。颜冠子试探性地问道:“主公,任袭已死,他的部众由谁来统领呢?”司本煌说道:“郎恺通晓兵法,是员不可多得的将才,我看这支军队就先交由他操练吧。哦,对了,今天六合庄的袁氏兄弟、太阴庄的史涣都没有到,你可知是什么原因?”颜冠子未及答话,郝文忠已满脸自责地走上前来:“六合庄原任庄主叫钱大壮,十多年前因先主公兵败而生投赵之意。先主公命我前去平定,我去的时候庄内执事袁氏兄弟斩杀钱大壮奉上首级,我便以此二人为庄主。虽然我也知道这两人言行不一,未必可信,但六合庄自那时以来运送粮草并没有什么差错,几次征调夫役也没有失误,我们并无理由征伐。袁氏兄弟有一侄,名为袁弼,原在我折冲军中担任职司,后来在一次阅兵时因武艺不精而被先主公痛责,从此之后他便离开折冲军不知何去了。但我估计袁氏兄弟肯定对此颇有意见,只是碍于自身力量有限不敢生乱罢了。现在他们听说先主公故去,这才故态复萌,不以礼制相见。说到这点,当年我也有责任。”司本煌笑笑道:“郝叔叔不必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你当时根本不了解这两个人嘛。不过这么说来,这袁氏兄弟倒是一对识时务的俊士,我倒要亲自去看看他们的本事。”颜冠子谏阻道:“别说是主公,就是我们也有好多年没去过六合庄了。庄中布置如何一无所知,而袁祺、袁胤兄弟豺枭之性,万一有什么不利举动可就麻烦了。再说,他们手中兵力有限,充其量不过是藓疥之疾,主公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司本煌摇摇头:“颜叔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六合庄深处我们霁阳堡腹地,若然真正起兵作乱绝不是什么藓疥之疾,而是真真正正的腹心之患。如此重患,不平不足以定天下!”颜冠子又出主意道:“既然如此,就由我带领兵马以征讨不臣的名义出兵,最多不过一两日必定生擒袁氏兄弟!”司本煌朗朗笑道:“两个本领粗浅的蟊贼,还用派出大军征剿?萧叔叔,敢不敢陪我一同去?”萧倚弦咧嘴一笑,满脸的伤疤倒也现出几分自嘲来:“主公不惜以身犯险,萧某有什么不敢!”司本煌叫道:“好!萧叔叔果然豪气干云,我们就带十二人,前往六合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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