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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缔约班师

作品名称:圣界龙魂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13-06-12 11:11:54      字数:8261

  荻萱正在和初一十五边吃边聊,猛然间帐篷的大门被人撞开,一个人野狼一样地闯了进来,他身后远远地跟着十数手持刀枪的甲兵。荻萱见此人不过五尺高矮,还未完全长成,白净的外表看起来似乎十分秀气,但稚嫩的面孔下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坚毅与冷酷,一双鹰目中更是闪烁着暴戾的光芒。这样矛盾的组合体集中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不像是人,倒像是某种受到侵犯的野兽。她心中没来由地打了个突,暗想此人如此来头,究竟是慕容班还是慕容粲?
  来人恶狠狠地冲不知所措的初一和完全傻掉的十五吼道:“我说过多少次,不准让女人留在军营,你们怎么不听?”初一委屈地道:“策正,这是我妹妹,来这里看我的。”“妹妹?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她是我爹娘新认的义女。”“你糊涂!万一她是外人,来这里哄骗你们的呢?”“她有我娘的布帕,怎么会哄骗我们!”“那也不行!”他看了看荻萱,霍然发现这个女子眼睛异乎寻常的晶亮,心中蓦地一动,一拳向她打来。这一拳他已用上了策宗的“天网四张劲”,从八方将人严严罩住,若是有武艺在身之人必然会做出本能的反应。初一不知他要干什么,大叫一声:“策正不可!”却被两名甲兵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荻萱对他的攻击浑如不觉,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慕容粲倒也没真想打死她,拳势放到一半他已收回手,暗里惊疑不定。
  “叔宣,你在这里做什么?”门外大踏步又走进一人。此人比慕容粲要高出半头,容貌也甚为英俊,只是比之慕容粲却少了一分乖戾,多了一分内敛和成熟。这人不用说便是慕容鲜卑的三军统帅,策宗策主了。
  慕容粲躬身答道:“哥,我们营中来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我正在盘问她。”慕容班看了看荻萱,也觉得此女非同寻常,但他不以为意,鹰隼般地目光在荻萱脸上只一扫便滑了过去,当下他淡淡地道:“哦,原来是这样。问清楚了吗?”慕容粲说道:“她说她是初一的义妹,我觉得有些可疑。”荻萱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有什么可疑的?你们几个大男人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就会欺负女人。”慕容班伸手止住了正要发作的慕容粲:“姑娘,我不管你是谁,但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走吧。”慕容粲大急:“哥!”慕容班说道:“让她走吧。”慕容粲只好不情愿地一闪身,给荻萱让出一条路,对她道:“走吧,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荻萱的身影从营寨中消失后,慕容粲问慕容班:“哥,她可能是赵军的细作,你为什么要放她走!”慕容班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个息魂守。因为她虽然故作轻松,左脚却已从地上轻轻抬起,身体也稍稍前弓,这是预拟逃跑的姿势。她右手按在腰间,那地方不是藏着暗器就是藏着一把短刀,再加上她警觉的目光和经过特殊训练的骨骼,我可以百分百地断定她是赵军的息魂守。我军与赵军相持这么长时间,赵军吃过败仗后,就开始闭门不出,我军无法觅得战机,也只能在这里拖着。这几千人的大军,每日粮草消耗惊人,我们的存粮怕是支持不了多久。这息魂守一回去,必定会建议赵军主帅攻打我们,我们才好从中取事。”慕容粲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哥你犯糊涂了呢。”慕容班萧索地看了门外一眼,眸子中陡然添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这策主的重担压在我肩上,我就是想糊涂也糊涂不起来啊。”
  荻萱回到赵军,立即来见利鹿侯。她详细地描述了慕容班和慕容粲的相貌、基本情况,敌军主要将领的姓名以及各部军队的多少,战斗力的强弱。这些信息少部分是她观察得到的,大部分却是从初一和十五两人口中听说的。利鹿侯一边听一边细加询问,他重重表扬了荻萱一番,荻萱却是神色一黯,说道:“我想我可能被那个慕容粲发现了。”利鹿侯略一沉吟:“不要紧,我们现在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还怕打不赢这场仗吗?你先下去吧。”荻萱依言退下,利鹿侯盘算片刻,径直来见石罴。
  石罴这几天也有些心烦意乱,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慕容班拒险而守,他无计可施不得不在此拖延时日。当听利鹿侯细细分析了一遍慕容部的情况时,他大喜道:“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陛下已经催过孤王好几次了,要孤王尽快拿下他们准备班师。既然你已探听明白,那我们明日就驱兵大进,将他们一举剿灭,也好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利鹿侯道:“王爷莫急。敌军的这两个小娃娃有些意思,我们得多做些提防。”“那你的意思?”“这里雪深泥滑,马军派不上用场,明日我带五千步军作为前锋,王爷可驱大兵在后压阵,万一我军不利也好有个照应。”石罴向来器重利鹿侯,当下表示同意。他又召集几位将领前来分派任务,众人也没有别的意见。于是石罴命令利鹿侯作为前军统帅,以平蛮将军岳锷和拜火教右北平分哨香主治无戴、渔阳分哨香主破六韩宗明为副将,明日攻打慕容鲜卑的大营。
  第二天平明起来,寒气逼人,大雪过膝。利鹿侯穿着夹花胖袄,外面绷着铠甲,仍然觉得甚为寒冷。赵军普通士兵没有这么好的装备,一个个冻得嘴唇乌青,在寒风中直打哆嗦。利鹿侯问众士兵:“你们想立功报国吗?”众人答道:“想!”声音稀稀落落,不甚整齐。利鹿侯说道:“想立功就得杀敌,你们杀的人越多赏格也会越高,代王早就颁布过命令,如果杀掉一个敌军百人长就赏银一两,美酒一坛,如果杀掉敌人的左右渠帅,就赏银十两,美酒十坛,要是你们中的哪个人杀掉了敌军主帅,那就赏银五百两,而且立即会被提拔做牙门将。你们想想,五百两银子是多大一笔数目,有了这笔钱你们的家人就可以一劳永逸,生计无忧。作为英勇的羯人战士,你们难道不想让他们过得更好吗?”众人的脸上开始显出兴奋,因为利鹿侯在赵军中言出必践,口碑极好,他说有银子可赏那就是真有银子可赏。利鹿侯见众人的情绪已被调动起来,当下一挥手道:“大军前进!”
  利鹿侯这五千人马全是步军,只有他骑着青眼麒麟。青眼麒麟是通灵神兽,在积雪之上奔行如履平地,根本不用担心陷到雪地中去。但普通士兵就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穿行,全军行进的速度并不甚快,一个时辰过去也不过走了七八里地,离鲜卑人的营地仍然有一半距离。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利鹿侯纵目望去,见一彪敌军从远处山顶出现,正在快速向这边奔来。慕容鲜卑人常年居住在此地,甚为了解雪地的特性,脚上都穿着轻便保暖又不透水的麻鞋,奔跑起来要比赵军快得多。利鹿侯见敌军人数不多,料想定是诱饵,扬手止住了大军的行进,说道:“布四象阵!”赵军早已在邺都之中操练纯熟,当下各队穿插绕行,不过片时已在雪上布阵完毕。敌军走到距离赵军百步远近的位置,不再向前移动,敌军挥舞着的数面大旗下捧出一位银盔银甲手持银白画戟的年轻小将来:“请敌军主将出来答话!”利鹿侯见他身量未足,面如傅粉,猜测便是慕容粲,当下催动麒麟出阵,遥遥问道:“阁下可是慕容粲?”“正是!你们赵军无故侵入我境,真是自寻死路!”利鹿侯回顾左右副将:“真是一个说大话的娃娃!哪位将军与我将他擒来?”话音未落,治无戴已挺身而出:“末将愿往!”利鹿侯点头准许,治无戴手持刻有火焰纹章的贴金大斧,赤着双足,当下冲上前来。
  慕容粲更不答话,举起画戟便砍。治无戴毫不示弱,大斧舞的虎虎生风,每一下都有开山断江之能,他脚下的山岩和冰屑全都被大斧带起的罡风击碎,以他为中心四下飞溅。慕容粲身材矮小,站起来只有治无戴胸口那么高,他的画戟又是典型的长兵器,似乎用起来不应当很顺手。但实际上他却用得圆转如意,纯熟无比,天网四张劲施展开来,周围到处都闪烁着银白的光芒,与治无戴的大斧平分秋色,难解难分。
  治无戴本是粗人,见二三十合拿不下慕容粲,虎吼一声,大斧上的火焰纹章猩红欲燃,似有离宫真火附着其上。那大斧大开大合,直如泰山崩裂般向慕容粲重压过来。以这一斧的猛烈,就是普通的练术士也难逃一劫。然而他的大斧劈下的时候,面前却忽然失了慕容粲的身影,大斧雷霆万钧的一击全都砸在了山岩上,轰隆一声巨响将地面凿开了一个大坑。与此同时,他只感到后心一凉,锋锐的兵器已斩入他的身体,冰凉的刃切断了他的筋骨,也切断了他与尘世最后一丝羁绊,让他向无边的黑暗摔落下去。慕容粲面无表情地抽回长戟,治无戴的血方才顺着伤口飞溅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朵妖异的红花。他面色阴冷地站在那里,在萧瑟的风中看来如同一尊杀神。
  见慕容粲杀了治无戴,利鹿侯不禁悚然惊动。不过此事虽然稍稍有点意外,但他久经战阵,很快便镇定下来:“谁去为治无戴报仇?”身后转出一人:“末将愿意去为治无戴报仇!”利鹿侯看时,原来是破六韩宗明。利鹿侯知他不仅有一身横练功夫,还将“血炎九天”练到第七重,只要能得到火苗的滋润他就会源源不断地得到生命力和战斗力,综合起来比治无戴更胜一筹。因此利鹿侯点头道:“你去吧,小心在意。”破六韩宗明得令,手持一盏巨型烛台走了出来。
  破六韩宗明走到慕容粲身前五丈远近,扬手一挥,在身边竟然又幻化出四盏小巧烛台。这些烛台都悬浮在空中,他左手几个手指如弹琵琶,一轮疾点,烛台便都熊熊燃烧起来。他对慕容粲道:“你现在要是跪地求饶,还来得及!”慕容粲仰天冷笑,声震数里。他狂傲十足地说道:“你只有片刻好活,还猖狂什么?”破六韩宗明烛台一卷,如使长枪,烛台尖端瞬时化作万千寒星,直朝慕容粲刺来。他先前见治无戴与慕容粲交手,看慕容粲是在出其不意地情况下突使怪招才杀掉治无戴的。因此他心中打定主意,要以密不透风的攻势压得对手喘不过气而无法使出怪招。
  慕容粲在最初的几式内毫无花巧,双方兵器以硬碰硬,倒也酣畅淋漓。破六韩宗明一面对敌一面催动烛台上的火焰,那火苗一长再长,从一二寸高矮直变到数尺上下,颜色也从深红变作青白,吞吐不定的样子犹如毒蛇吐信,直欲择人而噬。破六韩宗明从火中汲取到了更为强大的力量,他的烛台直拦横扫,虎虎生风,数十丈内的树木山岩与之相触,顷刻便崩朽成灰。慕容粲瘦小的身形在纷繁零落的火影中,便似茫茫赤海间的一叶银白孤舟。破六韩宗明暗暗得意,心想纵使你小子神术惊人,今天也叫你变作飞灰。他正拟用烈焰灼透慕容粲的防御,战阵中忽然奇变陡生!他眼前一花,慕容粲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画戟一挥将他烛台上的一朵火苗击灭。他定睛看时,慕容粲已重回阵中,浑如刚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他不由心胆俱寒,暗想这样鬼魅的身法就是顶尖的息魂守也没有,这个对手他还是人吗?他催动剩余的三盏烛台,重新鼓起斗志与慕容粲周旋。
  没过几个回合,慕容粲故伎重施,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背后,“噗”地一声手舞戟落,又将一盏烛台击得粉碎。等破六韩宗明回转身来,烛台如飓风一般狂舞出去时,慕容粲却又飘然远遁。破六韩宗明吓破了胆,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边战边退,伺机溜回本阵。但慕容粲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画戟攻势如同千浪相叠,一浪高过一浪,直逼得破六韩宗明喘不过气来。两人再斗得数合,又一团火焰被熄灭。破六韩宗明此时也顾不上脸面了,撒腿向外便跑。慕容粲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的退路上,好整以暇地击灭了他最后一盏烛台,问他道:“你还想跑吗?”
  没了火势相助,那巨型烛台无异寻常铁器,破六韩宗明鼓起最后的力量,将烛台向他掷了出去。但见一片银光漫过,那烛台犹如落到一个巨型的磨盘之中,顷刻便被击得粉碎。慕容粲更不停留,画戟向前一挺,送进了破六韩宗明的咽喉。破六韩宗明口吐血沫,不甘心地低叫了两声,翻着白眼死去了。
  慕容粲回转身,冲身后的鲜卑武士一招手:“杀啊!”众人得令,举着明晃晃的刀枪冲上前来。利鹿侯虽然折了两员副将,但他布阵有方,并不惧怕敌军攻击。慕容粲以寡凌众,当然占不得上风,双方厮杀一阵,阵前丢下百十具尸体,慕容粲就领兵后撤了。利鹿侯下令道:“追!”
  平蛮将军岳锷谏道:“将军,敌军还未大败就急忙撤走,莫非有什么企图?”利鹿侯道:“雕虫小技,也敢来我面前卖弄!敌军此时败走,必然在前方埋伏了大军。待会追赶时,我在前面,你来断后,若遇敌军伏兵,全军立刻变成四象阵,任凭敌人攻击固守不动,更不准散乱阵形自行出击!明白吗?”岳锷道:“末将明白了。”
  利鹿侯发动大军,从后追赶。赵军行动不及鲜卑部落快捷,追赶了小半个时辰仍是相距敌军数百步远近。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金鼓之声,一彪大军从山后杀了出来,当头的正是策宗慕容班。利鹿侯手舞令旗,指挥军队变阵。不过片刻赵军即于原地布成四象阵。此时慕容粲也返身杀来,将赵军团团围在当中。赵军并不慌乱,只在原地等待。慕容班和慕容粲联手夹击赵军,仍是难以撼动赵军分毫。
  断后的岳锷正在指挥后军抵挡,忽见慕容班阵中涌出十几个手持白色圆球的士兵来。他们冲到赵军阵前,将圆球抛到赵军之中呐一声喊便退回去了。岳锷手起刀落,将飞到自己面前的一个圆球击破。但听“噗”的一声轻响,圆球碎裂,里面喷出一股黑水来。黑水腥臭扑鼻,有几滴还溅到了他的身上。原来这圆球是猪膀胱做的,里面这些黑水估计是毒水之类。岳锷久历戎行,生死之事见得多了,哪里会将这些怪模怪样的武器放在眼中,他下令众军放箭,阻击敌人的进攻。虽然慕容班还在下令向赵军阵中扔这种东西,但多半在空中便被箭镞射穿,没法飞到赵军之中。虽然如此,最初那十几个可都被赵军砍碎刺穿,黑水在阵前流了满地,气味扑鼻而来,众人纷纷用衣服捂住口鼻,继续浴血奋战。
  双方争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候,慕容班的身后忽然又传来喊杀之声,原来石罴亲自领着大军来了。赵军趁势转入反攻,一阵大杀过后也颇有斩获。慕容班见力不能敌,也下令军队后撤。利鹿侯见他亲自断后,队伍齐整,料定不可袭击,于是便下令不必追赶。石罴见到利鹿侯,说道:“你果然是名不虚传,敌军全部在你的谋算之中!”利鹿侯谦虚道:“王爷过奖了。这一战我军虽胜,但折了两员副将,且敌军此去必定会坚守不出,我军若直接进攻恐怕一时难下。”石罴大惑不解地道:“孤王昨日不是你和说好了吗,咱们今天一鼓作气,攻下敌军主寨吗?”利鹿侯道:“敌军的首领有些本事,我军若是久攻不下,在冰天雪地之中坚持不了多久,到那时就危险了,咱们还是退回大营从长计议吧。”石罴向来对利鹿侯言听计从,当下也无他话,便领着大军回归本营。
  岳锷在这次大战中也斩首了数员敌将,他回到帐篷之后,正在细细把玩缴获的战利品,忽然觉得背后奇痒无比,便用手指去挠。这一抓挠之下非但没有止痒,反而更加麻痒难忍。他索性脱去战袍,赤着脊背胡乱用手去抓,却是越抓越痒。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头脑昏沉,口中干渴,他抓起一个装水的坛子,咕嘟咕嘟地喝下去半坛,当时感觉口中好受了些,可片刻之后口中复又干燥难耐。到此之时他就是再笨也知道不对,慌忙唤来随军郎中为自己诊治。随军郎中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当下煎了几位草药让他灌了下去。岳锷喝了之后没有感觉好受,反而病情更加沉重。
  利鹿侯初时听说岳锷生病,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全军上下事务繁剧,这点小伤病实在算不了什么。哪知第二天,军中有数百人同时上吐下泻,痛苦难忍,与瘟疫的症状颇为类似,而且一转眼的功夫,又有好几人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他这才觉得不对,细细一查才发现这些人都与几个人接触过,而这几个人在昨天的战斗中都碰过那些不知名的黑水。他愈加骇异,这瘟疫看样子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若是照此情形下去,军中损折人手太多,那慕容鲜卑岂非不战而胜?他于是下令将有症状的病人全部转移到一个帐篷中安置,并且将其他人与这个帐篷隔绝,自己则亲自来见石罴。
  石罴也知道了军中发生瘟疫的事。不过这瘟疫症状甚怪,随军的所有郎中都莫名所以,束手无策。利鹿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石罴迟疑良久,决定将情况报告给石允诚,让他来拿主意。
  等石允诚的批复回来,已是十日之后了。这十日之间,军中病死的人极多,连岳锷也不能幸免。石罴展开批复,石允诚的意思是退军可以,但要慕容鲜卑主动称臣。石罴将批复遍示诸将,问何人敢去慕容鲜卑的大营中走一趟。利鹿侯出身道:“我愿为王爷分忧,请王爷务必准许我前往。”石罴思忖片刻,也找不出更为合适的人选,只好答应下来。利鹿侯看出了石罴的担心,便说道:“王爷不必为我担心,量那慕容龙图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他带了几个随从,径往慕容部而来。
  经过几日跋涉,一行人才赶到慕容部所在的集仙洞。慕容部的部主慕容龙图有意拖延不见,利鹿侯每次询问仆妇,她们总是推说部主不在。利鹿侯察言观色,已知她们所言不实。他留心观察,大致猜测到了慕容部的主帐位置。这一天他又一次询问仆人:“你家部主回来没有?”仆人不耐烦地道:“都说过了,我家部主出门去了,现在不在。”利鹿侯指着远处来来回回的慕容部各支脉头领道:“那他们在那里做什么?”仆人瞠目以视,对答不出。利鹿侯对此早有所料,他直起身,冷哼一声,直接朝主帐的方向走去。那仆人动手要拦,利鹿侯随手一挥,将他震出四五丈开外。那仆人跌坐在地上,杀猪似地叫了起来。
  仆人的叫喊引来了更多的人。他们手持刀枪棍棒,堵住利鹿侯的去路:“你不能过去!”利鹿侯冷笑道:“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闪开!”他平平向前踏出一步,众人不知为何,与他对视后只觉身上压力陡增,全身汗毛耸立,两腿更是战战栗栗抖个不停。利鹿侯喝道:“还不滚开?”众人一听,也不知谁先起的头,扭头向后便跑。利鹿侯招呼了几个随从,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利鹿侯虽然不知道主帐的准确位置,但他总是朝着人多的地方挤去。慕容部的士兵们重重叠叠地将他们围拢起来,却不知怎地总是被利鹿侯毫不费力地穿行过去。后来涌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手持蛮牌,在利鹿侯面前结成了一道圆阵,不许利鹿侯通过。在他们的喝骂声中,利鹿侯抓起两名拦路的士兵,随手将他们扔了出去。这两名士兵身着重铠,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可利鹿侯将他们掷出时行有余力,便似扔出一束稻草一般。这两人如坐云端,晕晕乎乎地从众人头顶飞过,摔进人群之中,虽然没有受伤,可也吓得大叫不停。利鹿侯随抓随掷,转眼又将六七名士兵扔了出去。这样一来鲜卑武士均知道他武艺绝伦,难以抵挡,纷纷向后撤去。有人高声叫道:“你别过来,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利鹿侯不理,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踱来。
  “何人在此喧哗?”慕容部主帐之中传来一声喝问,虽是在乱军之中众人仍是听得一清二楚。利鹿侯与随从们相视而笑,他奋起真力,遥遥喊道:“赵国镇南将军利鹿侯,前来求见慕容部主!”主帐中那人道:“那就请进吧!所有武士不得阻拦!”
  慕容鲜卑的众武士听到命令,不情愿地闪开了一条通道。利鹿侯整整衣衫,不急不忙地走进主帐之中。主帐中端坐着一个头戴步摇冠,身穿紫罗铠甲的中年男子,虽然不及石允诚的雄姿英发,倒也显得孔武有力,他便是慕容部的部主慕容龙图了。他喝问道:“赵国使者,见了本座为何不跪?”
  利鹿侯道:“我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也知道春秋大义。我的这双膝盖,只跪天跪地跪主上,不跪凡人!”
  慕容龙图怒道:“好无礼的匹夫!你可知我是何人?”
  利鹿侯不卑不亢地道:“知道,你是慕容部的部主慕容龙图,担任部主之位十有一年,将慕容部整治得好生兴旺,是个不世出的人杰。”
  慕容龙图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对我不敬?”
  利鹿侯哂笑道:“我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部主可知我为何前来吗?”
  慕容龙图不屑地道:“还不是被我们打怕了,前来屈膝求和的。”
  利鹿侯仰头哈哈大笑,声震屋瓦。慕容龙图不解地问:“你笑什么?”利鹿侯道:“我笑你枉为一世豪杰,却如此地不识时务!我们赵国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若要用兵征伐,你们慕容部岂有一人能逃?只是吾皇有好生之德,不忍天下生灵涂炭,故此常常优容属下,不加责罚。慕容部主听信小人之言,刀戈乍起,好像占得一点便宜,却不知大祸就在眼前!”
  慕容龙图问道:“什么大祸?”问到这里他口气不由缓和下来。利鹿侯说道:“慕容班率领大军与天军相抗,军屯粮食有限,只怕支持不了多久,一旦没了粮食军心定然恐慌。到时我军只要派出一员偏将,带上几千兵马,便能踏平慕容部,玉石俱焚。那时部主就是追悔莫及也为时晚矣。万一部主失手被擒,那可就成了慕容部的千古罪人了。我作为一个外人言尽于此,部主请三思啊。”慕容龙图沉吟未决。利鹿侯见他已被说动,当下继续旁敲侧击,催促他定下决心。慕容龙图在心中盘算片刻,终于说道:“好,就听你的!不知我主有何封赏?”利鹿侯道:“我这就回去禀告主上,陛下不日即可降下诏书。在此期间我军会严加约束,不予出战,还请慕容部主也约束手下,不要滋生事端,多生枝节。”慕容龙图应道:“这个自然,将军请放心。”
  利鹿侯回到大营后,与石罴立即起草了一份奏折,上书石允诚封赏一事。石允诚几日后颁下诏书,要慕容部派遣一子入京做人质方可。慕容龙图初时不愿答应,但在利鹿侯的进言下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他的儿子送入邺都后,石允诚即授予慕容龙图前将军之位,封为成乡侯。赵军遵守合约,即刻退兵,此时瘟疫已然退去,虽然损折了一些人手,但毕竟还未酿成大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与赵军对敌的慕容班听到和解的消息后嗟叹良久,愤愤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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