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迷雾重重
作品名称:圣界龙魂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13-06-01 11:17:03 字数:5342
司远瞻率领百余战骑一路辗转,所幸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变故,安安稳稳地过了路上的所有险地。这一天他们行经泥儿洼,眼看离霁阳堡已经不远,心中都是如释重负。正当这时,忽听战骑移动的声音不绝于耳,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众人不由都是心头一紧,正拟排出阵形以作抵抗时,却见那群骑兵已然现身,虽然烟尘之中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他们显然穿的都是大汉衣饰,是霁阳堡的骑兵无疑。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人遥遥吼道:“是主公吗?”司远瞻一听这声粗豪的喊叫便知是封天垣,当下也回道:“我在这里!”封天垣大喜过望:“主公,我们都来接您了!”他说着扬手一挥,一枚蓝色的火箭笔直升上天空,在空中放出一朵大大的蓝花,这是霁阳堡众人相互之间联络的讯号,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意义,蓝色代表彼此靠拢,只要附近有霁阳堡的军队看到信号都会及时赶来。司远瞻见到封天垣也是万分激动,当下迎上前去,封天垣不待奔到近前,已一骨碌从马上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地来到司远瞻面前,抱住司远瞻的腿脚涕泣如雨而下:“主公,真的是你吗?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司远瞻也不禁跟着动容:“这一路拼杀,辛苦你们了!”封天垣呜咽道:“我们倒是没什么,只是听说主公您陷在阵中,我们寝食难安啊!我们兵力本少,与赵军大杀一阵损折极多,后来赵军退走,我们四下派人寻找,都不见主公您的身影。有的将领以为您已然遭遇不幸,提议为您发旗举哀,我老封坚决不允,说主公天下无敌,怎么可能会出事?”司远瞻见他眼泪鼻涕混在一块沾了满脸,知他确实动了真情,当下安慰道:“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他们人呢?”封天垣抹了一把鼻涕,说道:“大哥二哥他们分头去找您了,估计看到信号一会儿就能赶过来。三哥昨晚上才回来,现在还在堡中睡着呢。”司远瞻急忙问道:“郝文忠他们那一路怎么样?”封天垣道:“主公,我们脱险以后二哥就说,既然赵军能在这里埋伏我们就能在山阳郡埋伏三哥,于是派人加急传令给三哥。正好三哥他们因为天阴下雨道路泥泞而耽误了几天行程,于是就直接回来了,一个人也没损失。后来听说,赵军派步六孤承庆和怀德将军糜兴领兵数万在那里埋伏,结果扑了个空。”司远瞻道:“先生思虑周全,这很好,很好!”
正说着话,萧倚弦、颜冠子、浑宣等人纷纷赶到。颜冠子用白布缠着头,浑宣则是左臂裹着金疮药,两人看来都伤势不轻。众人见到司远瞻,纷纷伏地而拜,人人泪飞如雨,情不自已。司远瞻一一安慰,好不容易才将众人劝住。司远瞻问颜冠子:“你们怎么杀出来的?”浑宣抢着道:“我们自与主公分手以后,舍命前进,赵军领兵的几员主将均被我们力毙。后来在万军丛中我们看到了利鹿侯那贼子,只恨当时距离太远,我们没能伤到他,倒叫他全身而退了。不过毕竟赵军人多,杀了一重又来一重,我们被困在内始终不能脱身。幸而这时出现了一个老太太,她一挥手,面前出现了一片大雾,赵军都像瞎了眼一般满哪乱转,却根本看不见我们。”司远瞻一惊,问道:“是不是一个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穿一身月白衣服的老太太?”浑宣道:“是啊,主公你怎么知道?”司远瞻当下将自己遇到老太太的情形说了一遍。颜冠子道:“这老人一定是苍极上仙,看我们骤入困境来帮我们的。”
这时有人看到司远瞻背后的包裹,问里面是什么。司远瞻连忙将包裹取了下来,层层打了开来,紫鸢在里面睡得正酣,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还凝着梦的紫烟。萧倚弦凑上前来,对司远瞻道:“主公,真是巧合!好叫主公得知,主母前些日子生了一个男孩,和这孩子差不多大,还没取名字呢。”司远瞻一听大喜过望:“节夫人,她、她生了?还是个男孩!天可怜见,我霁阳堡终于后继有人了!”萧倚弦道:“还有桩奇事,这孩子出生时正值半夜,当时只见红光满天,一颗大星坠入我霁阳堡之中隐没不现,众人都说这孩子乃是这颗大星所化。而且孩子出生时右手紧握成拳,手里有一颗圆枣大小的珠子,血红血红的,霁阳堡内外所有人都看过了,就是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曾仔细瞧过,这珠子神光内蕴,英华外显,确是天下奇珍。珠子放在屋中,屋中饮食数日不腐不朽,尝之如新,真是一件宝物。”司远瞻听萧倚弦这么一说,心中已然有数,蓦地他心中一动,问道:“这孩子是哪天出生的?”萧倚弦道:“这孩子是丁亥日子时出生的,计算日期恰恰是主公遇险的那天夜里。”司远瞻连声叫道:“巧了!我手里这孩子也是那晚捡到的,瞧来也是刚刚出生,这两孩子竟然是同天生的,这岂不是天作其巧吗?”萧倚弦拱手道:“主公得此一双儿女,萧某贺喜主公。”司远瞻看见众人尚在等待他发号司令,便说道:“这样,咱们先回兴汉堂,有事在那里计议。”
众人簇拥着司远瞻回到霁阳堡兴汉堂。司远瞻升帐坐定,各部将军、司马轮番汇报本部的兵马粮草损失情况。司远瞻一一听着,分头安抚了他们一番,并叫颜冠子从霁阳堡库存的钱粮中拨出一部分给本次阵亡的将士家属,又派堡中诸人分头去吊慰孤寡。诸事吩咐已毕,众人纷纷散去,颜冠子虽然也受了伤,但他职责重大,诸般事项繁剧,不敢稍作停留,也跟在众人后面向外走去,却被司远瞻叫住了。颜冠子折转身,问道:“主公,何事?”司远瞻见人已散尽,低声道:“今天晚上亥正,我在家中等你。”颜冠子点点头:“主公请放心,微臣明白。”
司远瞻这才折回自己家中。节夫人身子尚弱,仰躺在红罗帷帐中,莺黄正坐在她身边,拿一只银匙喂她喝粥。见到司远瞻进来,节夫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盼天盼地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莺黄快嘴道:“主母每天都在念叨着您,刚才还说您怎么还不回来呢。”司远瞻见节夫人面容憔悴,不由心生愧疚,说道:“军务繁杂,戎马倥偬,原谅我当日未能陪在你的身边。”节夫人幽幽地道:“你心中怀的是天下大事,妾身岂敢用俗务羁绊?家中诸事有我打理,你只管放心去做好了。”莺黄见两人说话,收拾起碗碟出去,反手带上了门。司远瞻又道:“你的辛苦我岂有不知?只是家事国事难于两全,有些时候只能委屈你了。”节夫人不愿就此话题继续纠葛下去,她对司远瞻道:“快去看看咱们的孩子吧,也顺便给他起个名字。”司远瞻一拍脑袋:“你不说我倒把这事儿忘了,如今我也是当爹的人啦。”
孩子被放在了一架木制的摇车内,他生得面如满月,目似朗星,十分俊俏活泼。他看到司远瞻过来手脚乱挥乱舞,还很不安分地大吵大嚷,一看就是个好动的主儿。司远瞻俯身将他抱起,孩子很不老实地一拳挥来,司远瞻若是想躲避原本不难,但他年近半百方得此子心中怜惜非常,竟然任由他打在自己鼻梁上。他摸摸孩子脑后的玉枕骨,对节夫人道:“这孩子是练武的奇才,将来若得名师指点,成就一定会超过我。”节夫人说:“那过几年,你就教他本领。”司远瞻叹道:“我本领有限,要我教最多也就能让他和我打成平手,可惜了这块良才美质了。”节夫人道:“你不用哄我,咱们霁阳堡中还真就找不出一个比你更高明的人。”司远瞻不接她的话:“可惜我师尊早已不在,他老人家若是在世倒还可以教教这个孩子。”节夫人叹道:“其实我这个做娘的也没指望他能有多大成就,能保个平安度一生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司远瞻心道,女人家就是见识短,不过这话当着节夫人的面却不好说出来。他仔细端详了孩子半天,又略微沉思片刻:“孩子用司本煌这个名字,好不好?”节夫人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口气太大,不如换一个简易上口的名字。”司远瞻微微一笑:“夫人你不知我起此名的妙用。适才我用太乙三式推演孩子的命局,发现这孩子命运坎坷,五行皆有不如意之处,便用名字加以补救,这个名字恰恰五行齐备,是难得的好名字呢。”节夫人道:“你说说看,怎么个五行齐备法。”司远瞻道:“抛去姓氏不谈,这个本字可以拆做‘一木’,俗话说‘天一生水’,这个字中便有水木,那煌字,左边自来有火,右边上半部分是白,入于商宫属金,下面的王字却是个有土笔有土形的字,因此合起来火土金也有了。这么看来,此名五行俱全,正是大得裨益的佳名啊。”
节夫人叹道:“既然你说好,那就用这个名字吧。对了,这孩子出生时右手里有一颗圆润的珠子,不知你见着没?”司远瞻道:“还没有,珠子放在哪里了?”节夫人道:“还在孩子的手心藏着,这孩子晚上手里要是不攥着这颗珠子,就哭闹个不停。”司远瞻掰开孩子右手,果真见到一颗径约寸许的大珠。大珠色作鲜红,光华灿然,内中隐隐有光晕流转,仔细看来便似一个明光剪水的瞳仁,掂在手中甚为沉重。司远瞻虽然并不爱财,但这些年来东征西讨,外加各庄各寨进贡称臣,见过的宝物也不知多少,却没有一个像这颗珠子般有灵性的。珠子的材质更是奇特,它不同于普通的珍珠,更不是翡翠琉璃玳瑁之属,司远瞻翻来覆去也难以说出个究竟。他对节夫人道:“这我也不认得,等哪天来了西域的杂货郎,问问他们认不认得,他们走南闯北,见过的宝物比我们多。”节夫人并不在意这到底是什么宝物,她要司远瞻将孩子放在她身旁,怜惜地摩挲着孩子嫩白的小脸,心中充满了喜乐之感。
司远瞻看看节夫人,又看看孩子,又是激动又是欢欣,他对节夫人道:“我今日方知为人父母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以前我看单丰他们有孩子疼爱的了不得,我当时还笑他们,不料我有了孩子之后终于理解了他们的心情。”节夫人道:“你我夫妻成婚十多年方得此子,这真是天赐麟儿,我看小名不如就叫天赐吧。”司远瞻笑笑道:“行,都依夫人。”他忽而想起了还在外面的紫鸢,对节夫人道:“我这次行军途中在路上遇到一个孩子,是个刚出生的女娃,我给起名叫紫鸢,咱们一并收养了好不好?”节夫人道:“咱们正好还缺个女儿,这不是一下都齐了吗?好,我同意!快叫莺黄抱过来看看。”司远瞻恐怕紫鸢的怪模样吓坏了节夫人,便说道:“孩子长得有点丑,我看你还是暂时不要看了吧。”节夫人道:“丑怕什么?丑还能丑得过封天垣?封天垣我都不怕,怎么会怕刚出生的孩子?”司远瞻展颜一笑,叫候在门口的莺黄快去把紫鸢抱来。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节夫人见到紫鸢时还是吃了一惊:“这孩子怎么长成这副样子?”司远瞻道:“我是看到地上的紫气才寻过去的,当时见到她时就是这个样子。”节夫人仔细瞧了瞧,觉得紫鸢除了头发和眼睛长得与常人有异外,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同,便说道:“孩子虽然长得奇怪,但也是个好孩子。莺黄,你把她带下去,好生喂养。”莺黄抱起紫鸢,正待要走之时,紫鸢看到了司本煌,司本煌也注意到了紫鸢,两个孩子同时乐出声来,伸出小手想要抓住彼此。司远瞻笑道:“这两个孩子倒还投缘,我看以后就让他们兄妹相称吧。”
因为司远瞻这次是虎口脱险,两人虽然才分别不久,却还是絮絮地说了不少别来情由。吃罢晚饭,司远瞻听得外面更漏敲响,说道:“颜冠子马上就来了,我到外面去等他,你先休息吧。”节夫人道:“我这里有莺黄服侍,你只管去。”司远瞻走出内室,来到正屋当中坐定,不一时果然有人通报说:“颜将军来了。”司远瞻叫他让颜冠子进来。颜冠子小心翼翼地闪身进门,又将门掩好,弓着身坐到了司远瞻对面:“主公,这么晚了找我来有什么要事?”司远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觉得咱们这次遇险有些太过蹊跷吗?”颜冠子见他直承正题,当下面容一肃,说道:“其实不瞒主公说,不仅是这次在云亭谷,连上次许处俊偷袭棘城被杀我都觉得有些奇怪。主公您想,许处俊他们带的人不多,而且扮成了各色人等,还是捡小路走的,按说根本引不起敌人的注意,但敌人却有如神助般早早做好了准备,这不奇怪吗?而且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段独寇身为拜火教四大长老,那个时候不在邺都参悟却偏偏跑到棘城这么一个偏僻小县,这正常吗?”司远瞻斟了两碗酒,并没出声去打断他,只是将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颜冠子毫不推辞,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将碗重重地在案上一顿,说道:“至于这次就更奇怪了,我们是兵分两路,羯人从外观上看根本判断不出我们的主攻方向,但他们却能在云亭谷中好整以暇地设伏,并且布置下大量的擂石滚木弓箭石灰瓶,还在谷口两侧堆了大量干柴。虽说他们人多,但这些东西没个三四天根本准备不下来,也就是说赵军起码在我们之前四天就已来到了云亭谷。可那时我们才刚到达越古县,连我们的士兵都不知道去云亭谷他们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他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堆话也觉得口干舌燥,端起碗将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
司远瞻不动声色地道:“你是怀疑我们霁阳堡出了叛徒?”颜冠子道:“不是怀疑,是确信。而且这个叛徒不会是牙门将或校尉级别以下的,因为他们不可能对我们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司远瞻目光炯炯,紧接着续道:“那就只有四虎七彪二十八郎了,而且有些人是可以排除在外的。不过具体哪些人有嫌疑,却是无法确定。而且现在我们刚刚新败,总不能一个个地去找这些将领,让他们为此寒心吧。”颜冠子道:“主公,照目前的形势看根本没法确定奸细,不过我却有一个不太高明的主意,主公可以一试。”司远瞻问道:“你是要引蛇出洞?”颜冠子道:“主公机谋深远,人所莫及,我想的就是这条计策。”司远瞻道:“不过这里却有个难处,那么多将领我们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他们呀。”颜冠子奏道:“主公放心,那奸细接到消息后,必定会尽快找机会向外传递消息。我们如果在那几天禁止堡中人员出入,他肯定会采用别的办法,比如信鸽之类的飞禽,到时我们叫人射下信鸽,取得密信,那奸细便无法抵赖了。”司远瞻道:“也好,到时你我二人分头巡逻,不管是谁见到奸细当场擒下。还有,此事就咱们两人知道即可,不要向外扩散。”颜冠子道:“其中的利害微臣晓得,请主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