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云亭谷之战
作品名称:圣界龙魂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13-05-29 16:28:39 字数:4633
校场阅兵之后,北伐之事遂被提上议程。司远瞻连续数日将自己闷在家中,一边照顾身怀六甲的妻子,一边对着那卷山川形势图苦苦思索进兵要略。姜介宾不愧医神之名,上次节夫人服用了他开的方剂后果然转危为安,并且后来他为节夫人准备的药方也无不应验如神。司远瞻放下了一大半心,不必每天再提心吊胆了。这天他在书房中刚刚提起朱笔,贴身侍卫就报说颜冠子、郝文忠等几位将军求见。司远瞻对侍卫道:“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到兴汉堂去吧,那里宽绰一些。”侍卫将原话转告颜冠子等几人,大家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于是众将就全聚到了兴汉堂中。
司远瞻坐定后问众人前来何事。颜冠子奏道:“臣夜观天象,太白入于燕代分野,客星犯荧惑甚急,此等天象主霁阳堡大有刀兵,然对我军不甚利,臣心内犹疑,故请主公明示。”司远瞻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知天命尽人事乃是我辈所当为,若事事无决,将以何立命于天下?”封天垣快嘴道:“主公,主母即欲生产,若在此时出兵只恐有些不大方便。”司远瞻慨然道:“我岂能因私废公?诸位请放心,我说到做到,必定亲自带军北征!”颜冠子等几人均相视而笑,司远瞻问道:“既然已决定出兵,你们有什么良策没有?”
冷昭对道:“末将等几人已经商量过,我们要想一劳永逸,还是必须得攻下棘城。但棘城自从去年冬天以来,守卫倍增,据徐密兄弟说,棘城城中驻有不下两千人,且城墙也被加高到了一丈六尺,南面和西面的城墙上还安装了可在城墙上自由移动的悬脾。而我军长途奔袭,势必不能久战消耗。仅就这几点来看,我军绝不能单锋突进,以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李墨白接道:“不过棘城以东的山阳郡中驻兵并不多,额兵虽有两万之巨,但实际的常备军队大约只有五千人。这些人马除了几百人是边境精锐中裁撤下来的老弱病残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附近土兵。受我军近些年来的影响,这些汉人出身的土兵作战并不积极。而且山阳太守梁槐是个草包,没什么本事,因此山阳郡倒是有制敌之机。”
司远瞻点点头道:“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就是我军兵分两路,一路虚击山阳郡,一路潜迹藏形直奔棘城。山阳郡受到攻击梁槐必定向周边郡县求救,而这些郡县中只有棘城驻军较多,可资一用。若是棘城守将派兵去救我们就乘虚而入攻克棘城;若不去救我们就直接拿下山阳郡,迫使赵军就范。不过我军人数本就不多,若再分兵两路恐怕两面都会陷入困境。”
颜冠子道:“主公不必忧虑。霁阳堡中现有七千劲卒,除了要留一千人守备之外,其余尽可征调。此外还有外围的威远震远诸军和下辖的各庄各寨,加在一起我军足可凑足两万人。”司远瞻道:“那万一要是有人偷袭怎么办?”颜冠子道:“主公前日阅兵,四方震动。如今方圆百里之内,无人敢有动作。况且我们这次并不打算长久作战,即使有人心怀异动想做点文章,等他起兵之时我们也早已回师,不会造成损失的。”他这么一说冷昭、韩彧等人纷纷附和,从者甚众。
听完颜冠子的分析司远瞻立下决心:“好,就这么办!郝文忠,你率领万人攻打山阳郡,吸引敌人的注意,能打下来就打,打不下来就撤,不要与敌对耗!”郝文忠应道:“是!”司远瞻又令萧倚弦镇守霁阳堡,留守霁阳堡诸人均归他节制,其余众将全部跟随司远瞻北征棘城。
三月朔日午时,霁阳堡外鸣炮三声,旌旗飘卷铁甲连云,两万大军正式出动。司远瞻和郝文忠各领一支军队,一投东北一投正东而来。司远瞻将此次进兵视为最高机密,虽然大家都在军中,但知道进军路线者寥寥无几。最初的几日司远瞻行军并不快,经常让士兵到平坦的地方喝水休息,每日只走五十里上下。但走出几日到达越古县时,他突然下令让众军舍掉辎重,将进军路线由东北方向改成西北方向,并且加快了进军速度,这一来他的作战意图就呼之欲出,因为越古县西北二百七十里处正是棘城!
棘城东南黄河以外有乐陵、白阿两座山。两山皆以嵩山为祖山,绵延东进,遥遥相对。两山之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条峡谷,此谷计有百里有余,其间有一段甚为险要,其形如咽喉,两端窄而中间宽,名为云亭谷,乃是司远瞻此次偷袭棘城的必经之路。司远瞻之前已对这段地形做了充分考证,他料想赵军听说他转变行军方向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集结军队,便准备在这段时间内出其不意地度过云亭谷。所以他命令不解鞍不下马,指挥众军一昼夜奔行百里以上,眼看就要到云亭谷了。
此时天已近晚,昏暝的暮色袅袅地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渐渐将周围的一切都笼在其中。司远瞻的坐骑旋光狮子不高兴地“嗷呜”一声,显然它对这样长途的行军颇为不满。司远瞻拍拍狮子硕大的头颅,从背囊中取出一块肉干,塞进狮子嘴里。旋光狮子嚼着肉干,这才安分了些。忽见这时前方烟尘大起,有探马报说附近有敌人出没。司远瞻问道:“敌人有多少人马?”探马回说有五六百之数,都是步军,李墨白将军正在指挥前锋军队歼灭他们。司远瞻眉头一紧,说道:“快去将他们堵住,一个也不能放过!”他这次将霁阳堡精锐悉数带出,对付这些敌人自然不劳他亲自动手。
果然一会儿功夫就见前锋李墨白回报说,敌人已尽数歼灭,一个活口也没留。司远瞻觉得在这附近有敌人出现不比寻常,因此他又多问了一句:“敌人都是哪支军队的?战斗力强吗?”李墨白答道:“这群人穿着随意,兵装不整,与我军一接触即一溃千里,应该是附近的土兵。”司远瞻又道:“奇怪,他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李墨白道:“主公不须多疑。这群人想必是被上级征调,偶然碰上我军罢了。”司远瞻身旁颜冠子也道:“主公,过了这云亭谷就是棘城,以这群土兵的实力即使人数再多也阻挡不了我们。现在趁敌人没有防备冲过去定能一战成功。”司远瞻沉吟片刻,将封天垣、任袭叫了过来:“你们两人带三千精兵跟在大军后面,不要走得太快。”封天垣因已任中护军一职,负责在战时护卫中军主帅,闻听此言不觉有些迟疑:“主公,我职责所系岂能轻易离开?不如您委派他人吧。”司远瞻看了看左右众将,觉得只有封天垣最合适:“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你小心在意一些。”封天垣知道司远瞻一旦下了决心就再难改变,只好和任袭去了。颜冠子道:“主公,我总觉得您今天太过小心了。此处离邺都好几百里,一来一回没个十天半月根本下不来,就算他们发觉我军的意图也来不及了。”司远瞻摇摇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太过巧合。”
对面的乐陵山密林中,暮色中一个玄色甲胄的人坐在树杈上瞠目良久,终于一溜烟地从树上下来,飞也似地向前方跑去。他步履飞快,足踵行路时绝不着地,只有脚尖轻鸢般地点在地上,发出极细微的“嚓嚓”声响。不消说,这时一名顶尖的息魂守,从他的行迹看至少也有魔尊级。
这息魂守沿山一口气奔出六七里远近,面前的山谷中出现了几顶插有玄旗的驼毡大帐。大帐背后密密麻麻地排布着数行军垒,看形貌其中屯兵不下万人。正中的那顶大帐前,此时并排站着两个人。左首那人须眉皆磻,但神清气朗,精神矍铄,一身仙风道骨不问可知。他戴一顶烈阳翊天冠,身披一件绛红锦缎金丝滚边的重楼宝衣,手中随随便便地捏着一根宝杖。此杖通体彻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条蛇似的怪物蜷伏在内。此人赫然便是拜火教教主檀空,他手中拿着的那件宝杖名为“焚天”,乃是历代教主相传之宝。右首那人眉眼粗大,神态威猛,举止间傲气十足。他身着一件窄领箭袖黄缎长袍,这长袍上画着山川河岳百鸟图案,与帝王的常服所不同的仅仅在于两肩没有绘上日月罢了。他腰间悬着一柄长不盈尺的短剑,剑鞘外铜绿斑驳,近首处镌有“鱼肠”二字。与短剑并列的是一枚刻成獬豸图形的玉玺,此玺通体碧绿可爱,只在獬豸两眼之处才略微泛出一点红来,不问可知是一件宝物。他便是天王大单于石允诚之侄,邺都诸王之中战功最大的代王石罴。
息魂守跪到两人面前,沉声道:“教主,大王,果然不出您二位所料,司远瞻加速向这边过来了。”檀空笑笑,对石罴道:“看来还是王爷说对了,老夫之前以为这个司远瞻不会来了呢。”石罴谦虚地道:“那也没什么,贼寇剽悍狡猾,屡屡侵我边境,岂能错过如此大好时机,当然准备一鼓而进了。孤王从以往的经验估计,也断定他必会前来。”檀空又道:“不过老夫有一个疑问,王爷怎么能断定贼寇一定会在半夜到达云亭谷呢?”石罴笑道:“教主抬举孤王了。孤王之所以在此战中对敌人了如指掌,全在孤王帐下的一位谋臣算无遗策,经权达变,为孤王苦心谋划所致。孤王虽也领兵几近二十载,但说到折冲捭阖,算谋精深,实不及此人之万一。”檀空来了兴趣:“哦?我军之中竟有如此人才!听王爷说来,此人实有张良陈平之能,不知可否为老夫引见一下?”石罴点头道:“教主吩咐,孤王自然遵命。”他说着击掌三下,叫道:“利鹿侯,出来吧!”
驼毡大帐中转出利鹿侯来。他今天穿着一件赵军低阶将领穿的寻常圆铠,只在腰间挂着一个金鱼袋,以此表明他金紫家族的身份。见到檀空后,他跪地叩首,口称“末学后进裨将军利鹿侯叩见煌威孚毅护国大法师大教主”。檀空见他口舌清利,言语得体,心中很是欢喜,问道:“利鹿侯,老夫刚才听王爷说,此次战机均是由你谋划的?”利鹿侯答道:“不敢当,小人只不过推详形势,制敌机先罢了,其余行兵运筹全仗王爷之力,倒惹教主见笑了。”檀空见他不将功劳归因于己,心中更是称奇,问道:“既然你已断定贼寇必从云亭谷过,为何不直接在谷口两侧设伏,偏偏却要手下去假扮郡兵与贼寇交战?”利鹿侯道:“请教主赦免小人无罪,小人方敢言明。”檀空道:“没关系,你讲吧。”利鹿侯道:“我军若要埋伏,只有在夜半时分最为有利。然而贼寇近日昼夜进兵,极有可能在白天穿越此谷,那样我军的埋伏便会暴露而难以收到实效。小人派人去和贼寇交战,表面上是画蛇添足之举,实际上则收到了打草惊蛇的效果。贼首司远瞻个性刚硬,受此疑兵所迫必然会加速进军而不会原地驻扎。这样一来我军方可从中取事。”檀空奇道:“如此好计,足足可见是经纬天地之才。王爷,回朝之后你可得好好举荐一下,要不然国家可有遗珠之憾了。”利鹿侯道:“小人多谢教主提携。小人平生之志不在升官发财,但愿能天佑我朝,海晏河清,贼寇丑类授首邺都,望风而降。”檀空哈哈笑道:“好志气!”他转头对石罴道:“王爷,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准备进兵吧。”石罴问利鹿侯:“虽然云亭谷前后我们都派了重兵,可万一贼首逃脱了怎么办?”利鹿侯道:“司远瞻出身云梦宗,手下有两把刷子,但肯定不是大教主的对手。恰好大教主在此,小人斗胆请大教主出手助战,将贼虏一鼓聚歼!”石罴以目示意檀空:“那也得看大教主的意思。”檀空道:“王爷放心。只要老夫出手,司远瞻保证逃不了!”
司远瞻率领众军进入云亭谷中,不移一时,天色已经黑了。司远瞻命人点起火把,趁夜前进。借着上下跳跃的火光,云亭谷中的形势也可勉强见个大概。乐陵山在左,白阿山在右,两山高大巍峨,皆是黑魆魆的一片,除了几声枭鸟不凑趣的夜啼,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司远瞻一手控着旋光狮子脖子上的缰绳,一手掂着虎尾矛,紧紧皱着眉似有重重心事。他身后慢他半步的颜冠子见惯了他皱眉的姿态,虽然知道他定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但也不以为意。忽然司远瞻右手高举,示意众军停下。他从旋光狮子上跳下来,俯身从地上拾起一片亮光闪闪的物件来。颜冠子凑上前来,见这东西原来是一个被踏扁的马铃。马铃上铸有怪兽图案,其上断痕尚新,显然是刚被丢弃不久的。霁阳堡没有给骑兵配备马铃的习惯,此次进军司远瞻又再三要求保密,多余的赘物早在越古县已被尽行抛弃,因此这马铃只能是赵军所留。颜冠子和浑宣冷昭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呆了。
司远瞻最先反应过来:“此地定有埋伏。传我命令,前军转作后军,后军变作前军,立刻退出云亭谷!”他话音刚落,山上忽然火把通明,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四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