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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棘城袭

作品名称:圣界龙魂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13-05-22 14:40:13      字数:4974

  过了冬月,朔风一日紧似一日,天气渐渐寒冷起来。霁阳堡众将早已在颜冠子的布置下,将当年的秋粮晒干入库。因军中一时并无大事,各部将领除了偶尔训练一下军队,其余时间都三三五五地聚在自家宅中喝酒谈天打发时间。这期间大家谈论的最多的就是司远瞻的伤势。姜介宾不愧医神之名,他先用青神散止血祛瘀,从标治本;再用扶中承气汤调和鼎鼐,燮理阴阳,以通六气之化;最后用白虎夺命汤培补内元,重新厘定清浊。经过他的悉心调治,司远瞻伤势已大见好转,法力也恢复了七八成。这些日子他很少外出,基本是留在自家养伤。众将领早晚各有一次集体朝拜,他们也往往趁此时机向司远瞻说一些霁阳堡内外发生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司远瞻就会将这些杂务交给众人去分头处理,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他才会将众将聚到家中,听过他们的意见之后再作决断。
  这一天早上惯常的朝拜时辰已到,留守堡中的众人陆陆续续地都来了,连七彪之中很少朝面的浑宣、许处俊、金不败、姬青龙、单丰也从远方赶了回来。只有二十八郎中的星日马徐密、胃土雉任袭、井木犴姜介宾、娄金狗韩彧四人尚未来过。徐密是机密情报头领,平时要来回接受各地探马刺探来的情报,没有余裕并不稀奇;井木犴姜介宾因为要替司远瞻诊疗伤势,自然需要时时探看,没来也属正常。剩余这两人平素行动迟缓,遇有重大任务时总是磨磨蹭蹭,延误战机,为此司远瞻也不知训斥过他们多少回,可这两人就是本性难改。一想到此,司远瞻心里也原谅了他们。
  众人在司远瞻家中小坐片刻,便也纷纷散去。司远瞻起身相送,刚刚返回内室,却见门帘一挑,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星日马徐密,他笑容满面,手里提着两只野兔,后面则跟着“遂天青龙”胃土雉任袭与“飞鹰神将”娄金狗韩彧。这三个人一进门就不住道歉,说因为临时有事刚才不能分身过来。司远瞻虽然御下极严,可今天他心情好,便也没过多责怪几人。徐密道:“我手下有个探子今早在营外巡查,没成想遇上了这两只野兔,它们可能是冬天没食吃饿昏了,竟然向营内乱钻,于是他就手到擒来,说是送给我滋补身子。我一想主公您大病初愈,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就琢磨着给您送来了。”司远瞻笑道:“那我岂不是不劳而获了?”任袭接道:“他们孝敬您是应该的!机密营经常有机会出去,遇上好东西的时候可比我们多多了!”徐密笑嘻嘻地道:“怎么,你眼红了?要不咱们换换,你来干我这行,我去你们那里体验体验?”任袭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天生就粗心,你那活计我可干不来,我还是舞刀弄枪去吧!”韩彧一边逗弄着他那只心爱的神鹰,一边插嘴道:“就是,咱们一群赳赳武夫哪会什么刺探军情,搜集消息,徐兄文武双全就得由他偏劳!”
  徐密讲到这里方才一拍脑袋:“哎呀,刚才只顾说着高兴差点儿忘了正事。主公,这里有两份情报,都是昨天夜里亥时才到的,怕吵着你,就没送过来。”说着从怀里将情报掏了出来,递给司远瞻。
  司远瞻先展开第一份情报,见上面写的是氐人部落西迁之事。氐人世居关右,此次受赵军所迫,向西迁入湟中。因此事与霁阳堡关系不大,司远瞻看过之后便放在一旁。另一份情报则有关赵军,说是赵国州县中又征了五千石新粮运往棘城。他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徐密不知所以,不由心下不安,问司远瞻道:“主公,这份情报有什么不对吗?”司远瞻叹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石允诚这个冬天第三次运送粮草到棘城了。棘城土地富饶,万里沃野,不应当缺少粮食。更何况今年秋天丰收,棘城附近方圆百里本已征得数万石粮食,供给民户一年口粮绰绰有余,何必再从周边输粮到棘城呢?此事大为可疑。”他想了想对当值侍卫道:“你去把四虎七彪请过来。”侍卫答应着去了。徐密见司远瞻准备召集核心将领议事,便准备告辞退出。司远瞻拦住他们道:“你们三个也不必走。原本应该把大家都请过来,但这件事只是我的一种推测,不宜太过张扬,咱们这些人先考量一下形势,如属确实再召集大家不迟。”
  因今天四虎七彪均在堡中,住处又都不远,所以很快众将便都陆续赶到。相互寒暄已毕,李墨白问道:“主公,这么急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司远瞻答道:“徐密新得一份情报,说是棘城之中又运来了五千石粮草。”李墨白皱眉道:“五千石粮食足可支持万人一月之用,难道羯人又要对我们用兵了?”司远瞻道:“现下还不好说,叫你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颜冠子手持竹简轻轻敲打着膝盖:“棘城的动向的确可疑。早几天听北地贩马的客商说,今年棘城附近的五谷均比去年冬天高了一倍以上,而棘城去年又是大丰收,所以石允诚肯定在棘城中屯了不少粮食,这些粮食当有三万石上下,加上棘城谷仓中往年陈粮,应当有十万石左右。而石允诚却又分别从别的地方征集新粮输运过来,前两次一次是一万两千石,一次是一万石,这样再算上这次的,棘城中已经屯了近七万石粮食。棘城只不过是一个蕞尔小县,囤积这么多粮食何用?那自然是准备用兵了。”
  郝文忠道:“棘城南滨黄河,西枕云岭,附近活动着丁零部落和数十股盗匪,二哥你认为他们这次的主攻目标是哪里?”
  封天垣抢话道:“那还用说吗,肯定是我们霁阳堡,对付其他势力他哪里会筹集这么多粮食?”
  颜冠子点点头:“四弟言之有理。丁零部落连年遭受赵国打击,目前江河日下,一蹶不振,族中能抽出的兵力不会超过三千人,而且战斗力可忧。至于那些盗匪,多半是乌合之众,更何况剿匪是地方州县的日常工作,石允诚怎么会对这种小事这么用心?那实际上就只有一种可能,石允诚准备在来年春天对我军用兵。”
  浑宣身材高大,坐在那里犹如一尊悍神,他虽平时沉默寡言,此刻也禁不住插口道:“为什么会是来年春天?”
  颜冠子叹道:“这个时候黄河早已封冻,天气寒冷,雪深泥滑,不利于穿着厚重的羯人骑兵出击。你们来看棘城附近的地形,”他说着摊开司远瞻摆放在案的一卷地理形势图:“棘城正南的这一带黄河,水面仅有数里,而且水流颇缓,若有十艘五牙楼船,不过几个时辰就能将两三万重骑兵运送到黄河南岸。退一步说,即使没有五牙楼船,仅仅造上百十艘修橹小艇,也一样能运送骑兵。过了黄河天险这一大段距离均是千里沃野,利于骑兵往来奔骋。如果这些骑兵还能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获得大量的人马粮秣补给,那么对我军的威胁不言而喻。”
  “所以,明年开春就是他们选定的进攻时间。”司远瞻恰如其分地作了总结:“为了不在以后的战斗中陷入被动,我们只有提前出兵将这个据点烧毁。”
  徐密一摊手,道:“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且不说棘城周围散布着六七个城塞,仅凭硬碰硬的较量难以突破,就是横渡黄河天险也是一个大问题,我们上哪里去弄那么多战船?”
  “我们不需要战船。”颜冠子道:“棘城西面的云岭有一条崎岖小路,可以直插棘城侧背,并且此路无兵驻防。只要能混入城中,就一定有办法。”
  司远瞻眼前一亮:“你是说让我派出小股军队混进棘城之内,伺机焚毁粮仓?”
  “这是唯一的办法。”颜冠子语速飞快:“我们派的人太多容易引起敌人注意,派的人太少又完不成焚烧任务,所以只能采用这个办法暗度陈仓。”
  “先生,那哪天出兵合适?”司远瞻问。
  颜冠子凝定手指,掐算了半天方才道:“本月之内并无适宜出兵的日子,不过这事又拖不得,只有后天角宿当值,是个半吉半凶的日子。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知天命,尽人事,也就够了。”
  司远瞻道:“那就后天出兵,我们从军队中抽出五百人扮作难民,分两批混入棘城然后动手,哪位将军认为自己可当此任?”
  萧倚弦道:“主公,兵贵精不贵多,此事十分机密,人多了反倒容易走漏风声。主公只要给我一百人,我就能完成此任务。”他话音未落颜冠子便道:“大哥,你现在统带威远、震远两军,肩上担子很重,身份不比从前,再说你相貌特殊旁人容易识记,你若是去了恐怕功亏一篑,我们再想混进棘城就难了。”
  许处俊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我就代萧大哥走一遭,我麾下的震远军中有不少刀盾兵,他们穿山越岭如走平地,步战功夫了得,只要到时一人捧上一捆干柴,不愁烧不了棘城粮仓。”他边说边自豪地拍着胸脯,以示自己信心十足。
  颜冠子见许处俊开口说话时一道黑气直贯印堂,日月双轮神明昏昏,不由欲言又止。司远瞻没看到他如此细微的表情,见许处俊肯于为霁阳堡分忧当然大为高兴。他说道:“许兄,你跟随我有八年了,大战小战也不知打了多少,咱们生死交情自不必说。不过这一战关系重大,我们又不能出兵相助,一切全靠你自己随机应变了。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归来。”许处俊昂首道:“请主公放心,末将一定不负主公恩德,此次前去定当效命疆场,再建新功!”司远瞻道:“好,有志气,那你就下去准备吧。”许处俊向司远瞻躬身行礼,然后大踏步出门去了。
  许处俊走后众人也纷纷起身告辞。颜冠子走在最后,他动动嘴,想要和司远瞻说点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夜里冷风刮得更紧了,除了少数担有巡逻警戒职责的哨卫,几乎没有人站在外面。一个无人注目的角落中,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站了出来,他肩上站着一只神气十足的猎鹰。他悄悄地将一张纸条塞进一个密封的竹筒,然后将它系在了猎鹰的脚爪上。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猎鹰振翅长击,冲天而起,带着那一份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向远方飞去。看到猎鹰已平安地从视野中消失,这个身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许处俊回到震远军后,从自己属下的刀盾兵中精心挑选了一百人出来。与浑宣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许处俊是个精细的过了分的人。在他的震远军中,什么事都休想瞒过他这个统帅。若有人想在他面前捣鬼,他会毫不客气地将此人揪出来,然后重加处罚,是以震远军人人凛然遵命,不敢丝毫有违。此次挑出的这一百人皆是军中健者,他并没明确透露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叫他们每人准备一身平民穿的破衣和几个引火用的火折子。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他率领这群乔装打扮的难民悄悄投北而来。
  走出一段距离后,许处俊才突然宣布要去棘城。震远军士卒们虽然吃惊,但当此之时已无退路,他们除了遵从别无他法。好在他们轻装上阵,步行速度极快,仅仅几日便成功地翻越云岭,接近了那个最终目标。许处俊站在山顶,遥遥望见山下炊烟缭绕,人家密集,再稍远便是一座高耸的门楼,料想这里便是棘城。他叫来手下的几个头领,叮嘱他们道:“我先带几个人下去,你们几个过一会再分头带人下去,注意不要太集中,咱们今天晚上子时在那个门楼下取齐,然后一齐动手。”几人点点头表示明白,于是许处俊就放心地带着十数名手下出发了。
  棘城西门守城的门丞远远看见一大批乞丐模样的人向城门涌来,顿时心生厌恶,他告诉守门的士卒:“把那群叫花子赶到别的地方去,别在这里碍眼!”守门士兵答应着出去,冲许处俊喊道:“喂,叫花子们听着,棘城不收留你们,要讨饭到别的地方去吧!”许处俊装作没听见,只顾往城门里挤,守门士兵一把将他拽了过来:“死叫花子,你活腻歪了!”许处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我们是乡下人,在家吃不上饭,来这里投亲的,求您大爷行个好,让我们进去吧!”守门士兵道:“门丞老爷说了,今天不让随意出入。”许处俊听他说话是河内口音,便道:“你是并州人?”守门士兵很是惊异:“是啊,你怎么知道?”许处俊胡诌道:“我也是并州人,文水县的,只不过在外客居多年,口音都变了。”守门士兵饶有兴趣地道:“是吗,那咱们还是同乡呢,我是潞县的。”许处俊顺口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同乡!我是从昌乡过来的,那里头一阵出了瘟疫,我们一族百十号人,死的就剩我们几个了,那儿没法再待下去,兵荒马乱的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只好过来投奔亲戚碰碰运气。”听他这么一说,守门士兵也动了恻隐之心,小声道:“我可以放你们过去,不过我的顶头上司人很倔,他不让你们进,这样吧,你们先上那边等一会,他回家吃饭的时候我叫你们。”许处俊谢过他,自觉地带领一群手下避到一边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士兵远远地冲他们一招手,许处俊带着几个人才走了过去。守门士兵道:“门丞去吃饭了,你们进去吧。”许处俊再次谢过他,混在人群中进了门。他看见自己的一队手下扮成卖货郎,摇摇摆摆地也走进了城门,不由心头暗喜。但他不能出声叫喊,只是以目示意,向对方打了一个招呼。
  他们进城后并没有急于求成。许处俊牢记自己肩上的担子,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他先找了个破庙安身,而后派人出去查看粮仓的位置和守备力量。不一会,探子回报说情况都已经摸清了,粮食存放在破庙东北两里的谷仓内。谷仓一共二十三囤,每一囤外面都罩着稻草苇席,看样子不难点燃。尤其令许处俊兴奋的是,粮仓守卫松懈,仅有十几个人守把,要想将这些人全部杀掉当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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