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德瑛患病离兵团 卫国坚定留边疆

　　这一届兵团宣传队完成了使命，就要各回各团了。7个月的风风雨雨，大家也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0月12日的晚上，关北口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宣传队的队员依依不舍地拉着手，互相说着分别的话。是呀，此一别，再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孔卫国的日记本上已经有许多留言了，506团的方士林来到孔卫国跟前，拿出日记本，说：“孔副队长，写几句吧。”
　　孔卫国说了声“哎，”就不会说话了。他在方士林的日记本上写道：“双脚踏遍大草原，一颗红心永向前。待到山花红烂漫，与你再唱好河山。”方士林在孔卫国的本上写道：“赠孔卫国战友：斗争考验如雄鹰，生产实践如黄牛，祝你早日加入党，一生献给干革命，”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孔副队长，也给我写几句吧，”说话的是梁友坚，是队里最小的一个，也是兵团最小的战士，才16岁。孔卫国接过她的笔记本，想了一下，写道：“人小志气大，红心开红花，革命再奋斗，千里传佳话。”梁友坚看了孔卫国写的五言诗，说声“谢谢，”就在孔卫国的笔记本上写道：“赠孔副队长：沙漠草原千里远，革命友谊赤线连。愿你早日加入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组织，成为合格的一员。”
　　这时，李美贤悄悄地走到孔卫国身边，没说话，只把手中的笔记本递给孔卫国。孔卫国看着她那忧伤的眼神，说：“回你们团又能跳《白毛女》了。”
　　李美贤摇摇头，说：“不知道。”
　　孔卫国在她的笔记本上写道：“潇潇细雨中，依依战友情，今日离别后，明天立新功。”孔卫国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李美贤。见她写道：“孔副队长：兵团战斗7月整，在前进的道路上留下你坚实的脚印，工作上有你的红心一片。临别之际，送你真诚的希望，愿你在斗争中千锤百炼，早日加入共产党的战斗行列，这就是我对你的希望。再见吧！同志：李美贤”。写完，她把笔记本还给孔卫国，眼里泪汪汪的，一扭头走了。
　　孔卫国看着李美贤离去的背影，心里说：这也是一位好姑娘。他急忙转身寻找崔颖迎，见她正跟大家道别，也是泪眼模糊的。他的心安静了一些，他们是一个团的，是一个宣传队的，还会在一起的，
　　从兵团回来后，宣传队的人员已经有些不整了，鲁招娣说是因年龄大，离开了宣传队，回了巴盟，听说已经结了婚。许丽华办病退回了畿辅，冯玉珠也办了困退回了畿辅。连里变化也不小，张指导员已经转业走了，文丽娟升为指导员，张静当了副指导员，卢大力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上大学去了。一些战士正在想办法办困退、病退，人心惶惶的。
　　10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孔卫国拿出日记本，想把近些日子没记的笔记补上，孙德瑛推门走了进来。孔卫国赶紧起身，把他让到炕边坐下。
　　孙德瑛又黑又瘦，说：“他们几个呢？”
　　孔卫国说：“吃了饭就出去了。”然后，看了看孙德瑛，“你的脸色不好。”
　　孙德瑛叹了一口气，说：“得了肝炎，刚刚好些。”
　　孔卫国摸摸自己的肝，说：“从小老师就怀疑我有肝炎，结果一检查，没事。我的胃口经常疼，肝部也三长两短的不舒服，其实没什么事，是吃不饱饿的。”
　　“那你可能就是没事，我这可就是肝炎了，连里还有几个也得了肝炎，人们都挺恐惧的，”孙德瑛笑了一笑，“近来连里病号特别多，4排长张静，噢，现在是副指导员了，她走路都挺困难的了。”
　　“张排长？她身体那么好，不还是全兵团脱坯的标兵吗？”孔卫国说。
　　“估计就是脱坯脱的，一个女孩子家，带着例假脱坯，还是不要命了的干，可能是落下病了，”孙德瑛说。
　　“真可惜。老孙，你要是干不了活，还不如回家休息休息，”孔卫国说。
　　孙德瑛咳嗽了一声，说：“这几个月一直没干活。”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卫国，我要病退回畿辅了，手续已经办好，明天就走。”
　　“怎么？你要离开兵团了？”孔卫国睁大了眼睛问，
　　“疾病不由人呀。在这肯定是没前途了，回家把病养好，再找同学们帮帮忙，找个工作就行了。”孙德瑛已经没有了那金猴奋起千金棒的精气神了。
　　孔卫国想了想，说：“我还没有回家的打算，身体还可以，跟着你来到兵团，我是下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的。”
　　孙德瑛说：“可千万要注意身体，身体垮了，干什么也不行了。”
　　王祥立和张任远回到屋里，孔卫国对二人说：“老孙要回畿辅了，是病退。”
　　王祥立说：“真的吗？”
　　孙德瑛点点头，说：“得了肝炎，只好病退回去了。”
　　张任远说：“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的，能回家了。”
　　孔卫国说：“来时我们四个加你五个，杨雨生已经不在了，你再一走，就剩我们三个人了。”
　　屋里沉默了起来，孙德瑛说：“明天就要走了，和你们告告别。”
　　大家又说了些离别的话，孙德瑛走出去，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孔卫国又坐在炕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拿着笔却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翻滚着来兵团三年的时间里的事情，思想飞快地转着。他是一个从小就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他也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出来。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不能上学了，想成为一名科学家的理想已经是不可能。在这政治挂帅，政治万能的世风下，他也把理想定在了从政上，而且，他父亲是在政治上打了败仗的，他就想在政治上站起来。他按照毛主席的教导，斗私心，千方百计使自己无产阶级革命化。然而，林彪事件的出现，使他的思想产生了巨大的震动。他原来按照做的、信奉的一些东西错了，像敬仰林彪一样错了。他清理了自己的思想，才发现，对毛主席的话，对毛泽东思想采取实用主义的学习是不对的。于是，他开始拼命地学习马列主义原著，力图掌握马列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使自己不再受假马列主义的蒙骗。他除了通读完《毛选四卷》外，学习了《反杜林论》、《国家与革命》、《法兰西内战》、《私有制与国家的起源》、《哥达纲领批判》等著作，然后，他开始系统的学习《资本论》了。他觉得他思想上应该是成熟多了，他也不那么太教条了，他开始知道事物都是变化的，好人可以变成坏人，坏人也可以变成好人。像林彪一样，原来还是全国人民崇拜的副统帅，一下子就变成了叛党叛国分子。日本过去侵略中国，对中国人民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是我们的敌人，现在也跟我们友好了。他开始学习着用辩证法来看问题。现在，他虽然在仕途上还没有什么进展，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继续努力，理想一定会实现的。而且，他是一个信守承诺和不愿意背叛自己的人，他从没想过要回城里去，他和这些兵团指战员一样，都说过要扎根边疆干革命，怎么能说了话就不算数呢？他一定要坚持下去。孔卫国在激烈的思想活动中睡着了。
　　10月30日，5连薛连长、张副指导员和宣传队来到团司令部会议室，接受团首长的接见。刚升任团副政委的姜天里首先讲了对5连宣传队的意见，他说：“这次到兵团为广大兵团战士和人民群众宣传了毛泽东思想，大家工作积极、负责，任务完成的较好，思想上有了些进步，总的来说是不错的，不足的方面是任务重，时间紧，政治学习少了些。今后怎么办的问题，一是5连宣传队正式改成团宣传队，还放在5连，平时接受连队管理，还要增加一些新鲜血液，到各连宣传队再选一些好的人才上来。二是政治上要补课，结合思想情况集中时间进行整顿。三是清点乐器，需要添什么乐器，哪些乐器需要修理，造个预算。四是要抓紧时间搞创作，修改节目。五是对于一些积极要求入团的同志，建议5连团支部很好地研究。”姜副政委摸摸没什么头发的光脑袋，又就如何对待群众意见的问题做了讲解。
　　团政委李泽浩也做了讲话，他说：“大家完成了三级党委交给的光荣任务，辛苦啦。从兵团的前途来讲是前途远大，大有作为的。三年来的发展是很快的，当前正在调级，副连级以上的干部要定级，其他同志也要由供给制改为工资制。有人可能认为这无所谓，但是，这是个标志，标志着党和国家对我们的关心，标志着国家的强大。我们团也是如此，去年产粮80万斤，今年我们受了灾，但是我们战胜了自然灾害，生产有了更大的发展，初步估产达到85万斤。”李政委还讲了一些先进单位的事迹，让在创作节目时考虑，如：5连在白浆地种玉米，9班广积肥，具有现实意义。2连实验班收获2万斤粮食，9连植树造林成绩显著，参加了全兵团和旗的林业代表会等等。最后要求团宣传队仍然坚持业余，坚持生产，坚持为广大兵团战士服务的方向。
　　会后，宣传队忙着清点乐器，进行整顿。没几天，刘小燕副连长调到团政治处做了文化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