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实事求是一根筋 真真假假都冠军

　　刘医生走出屋门，宣传队的三位正副排长进了连部，见连长背对着他们没说话，就坐在了床上。
　　薛连长转过身来说：“你们宣传队现在可落后了，全连现在都在全力以赴地奋战脱坯，可是你们的坯手才脱多少坯？3000块就撑死啦。原来想你们要给全连做出榜样来，成为标兵，成什么标兵？不扯后腿就不错啦。”
　　听连长这么一说，三个人谁也不敢说话。连长看着三个人，问：“你们是怎么做的？”
　　张排长看看两个副排长，然后小声说：“我们都尽力做了。”
　　“还尽力做呢，你们看看别的排，那是要拼命干的，”薛连长厉声地说。
　　“是、是，我们也都统一了思想，是在拼命干的，”张排长脑门冒了汗。
　　“你们看来还是缺少劳动锻炼，骄娇二气严重，要不好好整改，就太托连队的后腿了，”薛连长说话口气平了下来。
　　孔卫国说：“连长，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是我的工作没做好，连长批评吧。”
　　连长看看三个人，感到火候差不多了，就换了个口气，说：“我看到你们对吴向红纳新一事的群众意见，都是不同意，怎么回事？”
　　鲁招娣说：“她平时做得还不太突出，自己对自己要求不太严格，和大家的团结上也不太好，所以大家觉得她还不具备一名共产党员的条件。”
　　“团结不好要多从自身找问题，不要怪到别人身上。为什么别的排都认为她演节目演得好，认真，平时劳动也表现好，各方面表现都好，怎么宣传队的意见却相反呢？我看是都对自己估计过高了吧？她可是连党支部决定要纳新的，你们这么做合适吗？”
　　“我们回去再开会讨论一下，重新征求一下意见，”张排长说。
　　“那就对了，讨论完了重新写一个群众意见，你们可要努力呀，”连长意味深长地说。
　　当天晚上男演员班和女班就又分别召开团小组会，讨论了吴向红纳新写群众意见的事。乐队班则在第二天晚上才开的会，孔卫国在开会前和王玉青、高建英、张任远等几个人交换了意见，大家觉得通过的可能性还是不大，而且认为征求群众意见一定要征求群众的真实意见，也不能让群众改变意见，强迫群众改变意见这是违背民意的，是不应该做的。这样，乐队班团小组的意见依旧是不同意。
　　第三天晚上，也就是17日晚上，孔卫国被叫到连部。薛连长搬了把椅子坐在孔卫国的对面，说：“孔卫国呀，你们班，就是乐队那个团小组，你是小组长吧？怎么还是没同意呀？”
　　孔卫国说：“我们又认真地讨论了一遍，用共产党员的标准衡量了一下，觉得她的差距还是大了些，在我们心中，共产党员的形象应该是更好些才对。”
　　“你们太死板了些吧?你看，那两个班可都是同意了的，”连长把两张纸让孔卫国看了一下。孔卫国有些纳闷，女班大部分人最后同意了这他是知道的，可他和演员班的肖仁育班长问过，据肖说他们班讨论时大部分人还是不同意的，怎么会报上来的意见是同意呢？不管他们了，孔卫国说：“我们觉得党员纳新要有群众意见这一条是党员发展的一项重大改革，也是保证党员的先进性的重要措施。”
　　“对，对吴向红纳新征求群众意见这可是连党支部的决定，你应该考虑考虑怎么做才对，而且，我知道你也是挺要求进步的，你的表现党支部也是都知道的，”薛连长又眯起那双小眼睛说。
　　孔卫国感到连长的话里有话，但是他还是在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必须反映群众的真实意见，也不能改变群众的意见，要改变群众的意见那就不是反映群众的真实意见，就不是实事求是。所以，就如实地写了群众意见。”他想起了刚刚学过不久的毛主席的《实践论》有关实事求是的论述。
　　薛连长看孔卫国这么认真，这么一根筋，知道是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的，只好摇摇头，说：“好吧，回去再想想，如果可能的话，再重新写一个群众意见。”
　　孔卫国走出连部，他不明白，明明张排长跟他说又讨论了一遍还是没通过，并且张排长自己也是不同意，怎么报上来的意见却是同意呢？不管这些，也别去想它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好像没按照领导的要求办，这么当面拒绝领导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可是，他觉得领导确实错了，这是个原则问题，是个坚持不坚持党的实事求是的作风的问题，他认为自己做得对。当然，他也没再改变他们写的意见。
　　卢大力整整三天没去上工，经过三天的休整，他又恢复了元气。这连长说了，让他要好好干，给他老子争气。连长上次去畿辅市专门到他家去家访，卢副专员对连长说：“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可就是没管好，成天打架斗殴的，尽惹事生非，小学还没毕业，就又赶上停课，人家中学、大学红卫兵搞文化革命，他们小孩子也跟着掺合，也成立了什么武斗队，舞枪弄棒的，成天让他妈提心吊胆。幸好有了兵团，我跟你们那政委认识，就是咱驻军的，就让大力去了你们团。在那听说还好吧？”连长对这些在地方上有一官半职的家长都是高看一眼，特别是像卢大力的家长，是高干，还有北京的一些战士家长，那些对外文委的，都是和他们加紧联系，这些人都是挺有来头的，甚至有些人都可能通天，这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着。连长对卢大力说：“你拿个兵团脱坯第一，变成个先进，再好好学习毛主席著作，有机会推荐你去上工农兵大学。”他卢大力可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呆一辈子，他就答应了连长，他身高马大，卖一把子力气还是没问题的。
　　经过2排和8班精心地准备，19日，卢大力冲击全兵团一人一天脱坯5000块记录开始了。
　　早上7点钟，卢大力就已经吃过饭，开始了脱坯。8班11个人，1人平场地，2人滚泥蛋，2人拉沙子，3人和泥，剩下的人挖土、备泥。
　　卢大力象风了似的，蹲下端模子，端起模子飞跑着，再弯腰倒模子，再飞跑着重复前一系列动作。整个坯场上是铁锨飞舞，泥声“啪啪”，人影穿梭，二里惊麻。到中午时分，近3000块土坯在坯场上铺了一大片。中午饭后倒坯场，仅休息了半个钟头，就又开始脱了。
　　北疆这个地方温差大，中午太阳光照得烤死人，傍黑太阳一落，又凉嗖嗖的。卢大力一直汗流满面，顾不上喝水，只待旁边的人把一杯水送到嘴边时才张嘴喝几口，然后一扭头又跑起来。到下午时已经累得不得了了，速度也慢了下来。将近6点钟的时候，他喘着粗气，双手抱着的坯模子紧贴着肚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姚排长来到了8班的工地，他对卢大力说：“加把劲，就要成功了。”然后问旁边的8班长说：“多少块了？”
　　“已经4880块了，”8班长一直在这数着数量。
　　此时，拉沙子的、备土的、备泥的都不用再干了，就站在场边看着卢大力脱，然后使劲嚷着；“马上就到5000块了，再坚持一把。”
　　卢大力的脑袋已经没有劲向两边看了，他迈一步停一下，走一步喘口气。“这连5的模子好重，要是换成连3的模子就好了，”卢大力想。好了，又一模子坯抱到目的地了，他想弯腰把模子里的坯脱出来，可是，他的腰已经弯不下去了。他站在那，不知怎么办？
　　这时，8班长跑上来，抓住卢大力的双手，往下一按，卢大力跟着蹲了下来。然后用劲一翻，往地上一扣，再轻轻地一抬，5块坯齐刷刷地铺在了地上。8班长把空模子让卢大力拿稳，跟着向回走。
　　“4950块！”旁边的人报着数。
　　又有别的班的人也来到了8班的工地，在一旁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卢大力摇摇晃晃地又端起了一模子坯，他眼冒金星，快要摔倒了。旁边跟着的8班长紧赶一步，抓住他的模子，和他一起托着走。
　　“万岁！5000块！5000块！”
　　“卢大力一天脱坯达到5000块！”人们高喊起来。
　　卢大力迷迷糊糊地问：“完成了吗？”
　　8班长小声说：“还没完成，我们要超过5000块才行，继续走。”
　　这时的空模子，像是卢大力拿着，实际上是8班长攥着的，在卢大力再端起坯模子时，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毛主席语录声：“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一遍遍的语录声让卢大力又清醒了许多，他看这么多人在看自己脱坯，在给自己鼓掌，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英雄人物，太光彩了！他又觉得身上添了许多劲，他脚步迈得又快了起来。
　　这时毛主席语录声，加油的口号声更大了。宣传队的男男女女也来到了8班的工地，他们唱起了语录歌。
　　“5100块！”报数的人又一次报数了。
　　“哇！万岁！”“卢大力好样的！”“卢大力放卫星啦！”整个工地一片欢腾。
　　“行了吧，大力？”一直跟在身边的8班长小声问卢大力。
　　卢大力却来了精神，“再脱！再接着脱！”可当他再端坯模子的时候，却怎么也端不起来了。8班长手疾眼快，端起坯模子递到卢大力手中。可卢大力抓不住坯模子，8班长两只手抓住卢大力的两只手端着模子走起来。
　　卢大力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他迈不动步子，而且身子一晃，要倒下去。此时从8班里又冲出一个人，上前扶住卢大力，架着他向场地北头放坯的地方走去。
　　薛连长早就在旁边看着这精彩的一幕，他很满意卢大力，他也很满意姚排长，他更满意那个8班长，那个有头脑的8班长。要是没这么一位聪明的班长，卢大力呀卢大力，再加一个卢大力也完不成这5000多块坯。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卢大力等三人把最后一模子坯脱出来后，就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5105块坯！人们把卢大力抬起，扔向了天空。
　　这时，通讯员小蔡跑过来说：“4排有人一天脱坯突破4000块，脱了4050块，成为全兵团女子脱坯冠军！”这个人就是4排长张静。
　　5连又放了两颗卫星，在全兵团再次的出了名。
　　这正是：
　　如来法力大，
　　行者可欺天，
　　跷跷稀奇事，
　　真假可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