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激辩尽力与拼命 开创奇迹常规戒
作品名称:红红的心 作者:朝音 发布时间:2013-06-16 18:21:06 字数:4143
汇报会开完的第二天早晨,还没吹响起床哨,孔卫国已经穿好衣服走出住房。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今天肯定又是挺热。他把衬衣脱下,搭在肩上,一边揪着肩膀上晒爆的皮肤,一边向坯场走去。还未到坯场,远远地看见工地上一个人影挥舞着铁锨正在捣泥,走进一看,是王玉青。
“你来得还早哇,”孔卫国说。
王玉青停住铁锨,擦擦脸上的汗,说:“这脱坯的数量直线往上涨,坯土供不上不行,坯泥捣不好也不行,都影响速度和质量,人手紧了,只好再加班多干点,提前做好准备。”
孔卫国很佩服王玉青,既有头脑,在各种活计上又都挺内行,有这样的班长可省了他很大的心,他也拿起铁锨捣泥。
“连里对吴向红纳新的事征求群众意见,是准备要发展她入党了,”王玉青说。
“刘宁被选调当演员走后,她当班长也就不长的时间,群众基础还差些,”孔卫国说。
“明明放着排长、副排长不纳新,我看连里的意思是在重点培养她,据说,她是连长的老乡,我们团是没有东北兵的,她是专门投靠连长来的,”王玉青说。
“现在纳新必须要有群众意见,咱们3个团小组都没同意,只好再等下一次了,”孔卫国无可奈何地说。
王玉青把一锨碎土往泥堆上一撒,说:“我觉得咱们违背了连里的意思,恐怕要……”
“那群众的意见就是那样的,莫非还要让群众改变意见不成?”孔卫国不解地说。
起床的哨音响起了,二人走回住房,见没有一个人起床,还都在呼呼地睡大觉。孔卫国有些着急,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期,你不加劲就要被人家落下,怎么能安心地睡大觉呢?他大声地嚷着:“起床了!起床了!”一边喊一边挨个叫。
“卫国,出来一下。”王玉青招呼孔卫国到屋外,是鲁招娣在门外等着。
“你们有病号吗?”鲁招娣问。
“高建英说老胃病犯了,郑工升说腰疼,不过,都表示要坚持上工,”孔卫国说。
鲁招娣叹一口气说:“我们班许丽华一直说胃病犯了,几天没上工了。”
“她就是娇气,吃不了苦,”孔卫国说。
“还有,陈婉莹来例假了,也要休息。我们宣传队做不到全勤了,”鲁招娣说。
“人家4排她们,她们怎么能带例假上工,你们怎么就不行?”孔卫国傻里傻气地问。
“这,这怎么说呢……”鲁招娣说了半截话。
“她们女兵怎么每月有例假,我们男兵怎么没有?”季美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王玉青推了他一把,说:“别瞎掺乎。”
“报告班长,今天我要求请例假,”季美潭立正行了个军礼。
“乱弹琴,哪有男人歇例假的?”孔卫国说。
“我昨天晚上跑马了,今天要求歇例假,”说完拍了拍后腰。
王玉青给了季美潭一拳,说:“该干嘛干嘛去!”
季美潭噘着嘴挺不满意,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嘴里不停地说:“男人怎么就不能歇例假?我跑马了,我的腰疼。”
“这么着吧,一会儿天天读咱们宣传队在一起集体进行,就讨论讨论是尽力干还是拼命干的问题,”孔卫国说。
“好吧,那我回去了。”鲁招娣走了。
早饭的哨音响起,不一会,一队队去吃饭的兵团战士的歌声响彻在整个驻地上空。
早饭后天天读会上,宣传队就尽力干和拼命干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许丽华说:“尽力干就表示出尽了力了,完全可以的。”
吴向红说:“尽了力了与拼命还是不一样,拼命干就是不要命了去干,尽力虽然是尽了全力,可是还保留着性命,实际上就是还保留着一定的力。”
王祥立说:“我觉得尽了力就可以了,办一件事,要是干得都死了,那还怎么继续干下去?”
“我同意,”张任远也说“人都干得死了,革命工作也肯定完不成了。”
张排长说:“我觉得干工作还是别考虑保存着力量,把力量都使完就对。”
张任远说:“那你是说要尽力干了?”
张排长笑眯眯地说:“也不只是尽力干,反正把力量都使完了,也就是拼了命了。”
“那把力量都使完了,你是不是还活着?”张任远问。
张排长说:“对呀,活着哪。”
“活着哪就是还有气,就不是拼命干,”王祥立说。
“对,你那就是为了活着,没有拚尽性命,就有保留,就是有私心,”吴向红说。
“你说的那个我接受不了,难道说干革命都为了死?”王祥立说。
“干革命就是为了死,还怎么干革命?”郑工升也说了。
“别吵别吵,”刘副连长说话了,还是那么甜甜的嗓音,“我觉得尽力干也是干革命,拼命干也是干革命,都是干革命工作,都挺好的,能尽力干就尽力干,能拼命干就拼命干,我们都把它统一到干革命上。”
“那恐怕不行,”孔卫国说:“连里现在要求是要拼命干,而不是尽力干。就拿4排来说吧,尽力干的话,就会有请假的病号,拼命干就没有了请假的病号。而现在是自从脱坯以来,4排没有一个病假,保持全勤。”
“那男排说是保持全勤还有人信,女排保持全勤?不可能,”高建英表示摇头。
张排长说:“这是事实,4排就是这么做的。”
“那不是要落下病的吗?”高建英年龄比大家都大些,好象比其他人懂得都多些。
“既然是要拼命干,就不会考虑个人得失,还会考虑得病吗?所以就能保持全勤。”孔卫国也不知道这例假应该是怎么回事,没人跟他说过,他只是猜想是女人的每月必来的病,不必大惊小怪,跟头疼感冒似的挺一挺也能过去的。
一说到有私心,大家就又不说话了,因为孔卫国是发现私心就要开会批评,就要斗私批修。会议最后的结果是向4排学习,狠斗私心,拼命干革命。这一天宣传队的出勤率是全勤,连许丽华这个老病号也到坯场给大家铲铲土,平平场地,送送水呀什么的。
5月14日,2排传出一人日脱坯突破4000块的消息,创造这个成绩的就是8班卢大力。4排也有人创造出女兵一人日脱坯3000块的记录,这个人就是排长张静,其他坯手也都超过了2000块。在政治思想挂帅,小评论引路,大批判开道的情势下,全连情绪高涨,好人好事层出不穷,全连已经没有病号了,每天的脱坯纪录都被打破,到16日,全连脱坯已经达到110万块了。
薛连长坐在连部的桌子旁,用笔计算着脱坯的数量。通讯员小蔡走进了连部,把一叠报纸送到连长面前,说:“连长,报纸来了。”
薛连长放下手中的笔,从这叠报纸中找出一份对8开的小报,是《兵团战友报》。他一版版地看起来。突然,他在2版的1篇文章上停住,仔细看着。很快,他站起身,对小蔡说:“你看,你看,这兵团一人一天脱坯达到5000块了,还是209团的,这是全兵团最高纪录。”
“咱们连是4000块吧?”小蔡说。
“昨天已经达到4500块了。原想就能是全兵团最高纪录了,没想到人家又长了,”连长眯起小眼睛说。
“咱们能拿全兵团第一吗?”小蔡倒了一杯水,送到连长面前说。
连长接过水杯,没喝,说:“我就不信争不到全兵团第一?”他说着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水洒了一桌子。“小蔡,你把2排长给我找来。”
2排长姚中才喘喘息息地跑步来到连部,薛连长问道:“卢大力怎么样?”
“好象今天没到工地,可能是昨天脱坯4500块太累了,”姚排长说。
“脱4500块就不上工了?”薛连长说。
“觉得破了兵团脱坯纪录,有功了,有点骄傲情绪吧,”2排长说。
“你看看报纸,人家已经达到5000块了,”薛连长把报纸递给姚排长。
姚排长睁大了眼睛看着报纸,薛连长接着说:“告诉卢大力,一定要拿下全兵团脱坯第一的成绩来,再加一把劲。”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看卢大力脱4500块就是强挣扎着完成的,最后人都走不动了,”姚排长说。
“要动员全班的人给他鼓劲,解决好坯泥、模子、场地等问题,”薛连长说。
“这么多土坯,光坯土、坯泥就得好几个人进行准备,还有滚泥蛋、平场地、拉沙子的人,差不多全班的人都得为他服务,”姚排长说。
“我们要的是一人一天脱坯的数量,是坯手脱坯的情况,至于多少人挖多少土,多少人和多少泥,多少人滚多少个泥蛋不用去管它。如果他们一个班的人不够用,再从别的班补充几个,”薛连长说。
“实际上这样做和几个人同时脱坯每个人少脱一些差不多,甚至还不如让几个人同时脱坯,虽然一人脱的数量少些,但几个人的数量加起来就比只让一个人脱全班人服务要多许多。”姚排长也不知自己表达清楚了没有,他只是觉得与其全班人为一个人脱坯服务,虽然一个人可以创造第一,但是还是不如多几个人脱坯,分工合作脱得更好更多些。
“姚排长,脑筋要活些吗,我们这是在创造单产纪录,就像种庄稼,你不把所有的好种子、好肥料、好技术、甚至好劳动力用上,全面服务,能行吗?要创造单人日脱坯全兵团最高纪录,你一定要做好各种服务。你给他再做做思想工作,休息好了,一举拿下。”
“思想工作做了不少了,毛主席语录也念了许多,可他说‘你也别念什么语录,就每顿饭多给我几个馒头吃就行,’”姚排长说。
薛连长一脸不高兴,说:“馒头可以让炊事班多给他几个,但是,不要忘记,主要是突出政治,用毛泽东思想引路,这些工作做好了,人的精神力量比天大,什么奇迹都能做出来。”
“好吧,回去我们再好好准备一下,”说完,姚排长一推门要出去,跟正要进门的医生刘文如碰了个对面。
“哎,”薛连长叫住姚排长,“你顺便把宣传队的正副排长叫过来。”姚排长走了,刘医生一脸的怨气进到屋里,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许多女孩子来了例假还在脱坯?”
“老刘别着急,坐下慢慢说,”薛连长慢条斯理地说。
“有好几个女孩子,3排的、4排的到医务室,说来了例假还要去上工,要找一些止疼药,”刘医生坐在了椅子上说。
“噢,这件事呀,刘大夫,别着急,这是战士们思想觉悟大提高的表现,他们为奋战红5月,为多脱坯在克服那些陈规戒律,用革命精神战胜身体的顽疾,这事多么值得我们骄傲的呀,”薛连长说。
“我本来不愿意多说的,可是,这么干的话,孩子们不懂事,咱们可都是过来人,这是要给她们落下病的呀,你必须得制止,”刘大夫眼镜后面的眼珠快要鼓出来了。
“老刘同志,不是我要说你,平时你就不关心政治,现在是什么年代?是轰轰烈烈革命的年代,革命的年代就要用非一般的革命的眼光来看问题,革命的精神就是要创造奇迹,没有革命人办不到的事,”薛连长又眯起他的小眼睛,注视着刘医生说。
刘医生因为自己是个解放人员,在连队很少参加意见,只是本份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同志们对刘医生也挺满意,也挺尊重他的。只是这次他听说和看到女排都不休例假,有些孩子很痛苦的样子,还去参加脱坯,他忍不住了。但是,当薛连长的革命大道理一说,他又觉得无言可对,特别是薛连长提到他不关心政治,这可是他的软肋,他清楚自己是个解放人员,他就觉得自己理屈词穷。他只好说:“反正不能让孩子们落下疾病。”
薛连长说:“放心吧,就这一个月,就这一次,特殊情况,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让卫生员多到女排里走走去,有什么问题及时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