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雨生讥讽假先进 情急失言说错话

　　演出受到了与会代表和兵团机关的热烈欢迎，掌声不断，气氛火热。演出结束时，兵团首长上台接见了大家，对大家进行了表扬，并指示，让他们宣传队在青市多呆几天，到兵直下属基层的几个单位进行演出。
　　正当上上下下为演出成功高兴之时，在当晚的讲评会上，孔卫国却指出了许多的不足，特别是知道了杨雨生因为去糖厂见原中学红星兵团纠察队的同学而晚回差点误了上场的事进行了严厉地批评，并说改天要开批评会，要大家准备好。他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准备开批评会，只是觉得这件事太严重了，只有狠狠地批评今后才能够杜绝此类事的发生。兴致高昂的大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王玉青、高建英等人也简单地对这种现象进行了批评。
　　第二天，在礼堂召开“中北军区北方生产建设兵团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讲用会”开幕式，兵团政委、司令讲了话后，进行代表发言，宣传队的全体也坐在会场听。台上的代表讲的很生动，就兵团组建一年里如何用毛泽东思想指导革命实践，改造世界观，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等等先进事迹汇报着，台下不时地报以热烈的掌声。
　　宣传队的人坐在中间靠后一些的座位上，大部分人在认真地做着笔记，杨雨生也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坐在旁边的刘永利歪着头看着他。只见他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大脑袋的人头，龇牙咧嘴地在说话，用一个圆圈引出的话是：“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他在下面进行了批注：“自欺欺人。”
　　杨雨生最近一段时间就总是不高兴，他老受到大家的指责，特别是受到孔卫国的批评。他觉得孔卫国不够朋友，一点也不讲同学的情谊，特别是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出生入死的战友的情谊。他觉得人们都夸夸其谈，孔卫国虽然自己对自己要求的很严格，但是太自以为是。他觉得自己到兵团的理想破灭了，不能在战场上杀敌建功立业，除了上台演出外，他对一切都没兴趣。他听着台上的发言，越听越不爱听，他在本子上不停地画着、写着。
　　“画的什么？”刘永利问。
　　“画的大头蒜们，”杨雨生没抬头。
　　刘永利听得不耐烦，也学着杨雨生在本子上画了起来。
　　连长薛在兴上台发言了，台底下一阵议论，“看，昨天晚上演节目那个连队的连长”，“能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宣传队，太幸运了”，
　　“关键是咱们没那个文艺细胞呀”……
　　薛连长讲的题目是《用毛主席的哲学思想武装头脑，活学活用，指导革命实践》。他讲了连队如何学哲学，开展写哲学小评论的活动，灭资兴无，灵魂深处爆发革命，讲矛盾的普遍性，特殊性，如何找出主要矛盾，如何让矛盾归于统一等等。台下的代表时而鸦雀无声，时而议论纷纷。这些大部分文化不高的军队干部听薛连长的发言像在听天书，根本不懂这些哲学名词。
　　随着一阵掌声，303团4连连长苏永忠上台发言了，他发言的题目是《在政治建军的道路上，艰苦奋斗，继续革命，建设朝气蓬勃的战斗集体》。他的发言很受欢迎，杨雨生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台上，听听发言。
　　“听听人家，挖走了两千多个沙包，建了一千多亩良田，生产建设搞得好，这才叫干革命呢，”他低声对刘永利说,“看看，苏连长和战士一样，两腿泥水一身汗，哪里需要就在哪里干。”他在本子上又画了几笔，再抬头看着台上发言的苏连长。
　　“啧啧啧，”杨玉生又说了，“这连长爱兵，你看他宣布超时劳动的成绩无效。你看人家偷偷地给有困难的战士家里寄钱。”
　　杨雨生继续着他的画作，他抬头看看周围，见孔卫国认真地在做着笔记，鲁招娣、刘宁、崔颖迎、王玉青等人也在做着笔记，可是司务长张卫东低着头闭着眼一动不动。“他一定睡着了”，杨雨生想。再看看王祥力、郑工升、高建英、季美潭几个人分明是毫不遮掩地在睡觉。特别让他生气的是吴向红也闭着眼在打盹，他想，“平时她革命口号喊得最响，却是个不能严格要求自己的假革命。”他画了一只公鸡，又画了一门迫击炮，出膛的炮弹飞向大公鸡。
　　刘永利斜着眼看着杨雨生，问：“迫击炮打公鸡？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你懂什么？公鸡光叫唤不干活，这叫炮打大头蒜。对，公鸡的头上得扎根大头蒜。”他又在公鸡的头上画了两头大头蒜。
　　他把自己的杰作命名为《炮打大头蒜》，他心想：“这些假马列主义者们，口头革命派，爷们也懂一些马列主义，爷们要向你们宣战。”
　　孔卫国看看几个睡觉的人，想把他们叫醒，又有些不忍心，确实是太辛苦了，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影响太坏了吗？他对旁边的王玉青说：“往那便传话，把低头睡觉的人叫醒。”
　　孔卫国其实也挺睏的，他昨天晚上睡觉很少，一直在想杨雨生的问题怎么办？同学、战友，现在却离心离德，关键是他影响了宣传队的革命化建设，影响了革命工作。为了宣传队，看来还是不能迁就。
　　中午午睡后，宣传队起床补开早上的天天读会。孔卫国坐在自己床的边上，说：“大家打开《毛主席语录》第40页第2段，一起读。”全体人员一起朗诵了起来：“整个过渡时期存在着阶级矛盾、存在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两条道路斗争。忘记十几年来我党的这一条基本理论和基本实践，就会要走到邪路上去。”
　　孔卫国领着大家念了几段毛泽东关于阶级斗争的语录后说：“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打着一种阶级的烙印，我们是要用无产阶级的思想来指导我们的行动，而不是用资产阶级、剥削阶级的思想去指导。杨雨生昨天晚上演出差一点误了上场，表面上看这就是组织纪律性不强，但是，我们要看到其背后的阶级性。什么阶级性呢？他是因为到糖厂会老同学、老战友而把原本两个钟头就可以办完回来的事情整整耽误了一个下午，从无组织无纪律上来说，这是小农意识小资产阶级的自由散漫，从会老同学可以不顾工作来说，这是哥们义气，是流氓无产者习气。这事还是从丢水镲引起的，在火车上把自己负责拿的乐器丢了，这么没有责任心，这是资产阶级大手大脚、铺张浪费的思想作怪，总之，这些都不是无产阶级的。杨雨生同志要深刻挖挖自己脑子里的非无产阶级思想，斗私批修，灵魂深处爆发革命，才能够彻底改掉这些坏毛病。现在请大家发言，帮助杨雨生认清问题、改正错误。”
　　高建英说：“昨天晚上你要是回不来，就砸场了，非受到领导的严厉批评不可，咱们宣传队也就完了，想起来好可怕。”
　　王玉青等几个人就加强组织纪律性对杨雨生进行了批评，鲁招娣、刘宁等人从集体主义观念上对杨雨生进行了批评。
　　杨雨生一直闭着眼睛，听听大家说的差不多了，把一双滴溜转的眼睛睁开，开始说话：“我承认自己昨天差点误了演出，给大家和集体带来了麻烦，组织性纪律性是差了，哥们义气的思想也有，但是，别什么事都是阶级斗争。”
　　孔卫国听到这，插嘴说：“我并没说我们在对阶级敌人进行斗争，但是，这并不是说就不是阶级斗争，这是意识形态领域的阶级斗争，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一定的阶级，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同资产阶级在意识形态上的斗争，是长期的阶级斗争，不是匆忙做一个政治结论就可以解决的。’我们同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这种意识形态领域里的斗争，就是现实的阶级斗争。”
　　“你别一口一个阶级斗争，党的八大指出，现在，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谁战胜谁的问题已经解决，现在是人的思想已经进入了社会主义，但经济基础还没到，现在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先进的生产关系同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所以，要把经济搞上去，而不是整天搞阶级斗争。”
　　孔卫国对杨雨生的这番话很吃惊，这不是刘少奇的阶级斗争熄灭论吗？他感到问题严重了，活生生的阶级斗争闹了半天就在我们身边。他原来虽说抓阶级斗争，学着用阶级分析的方法看问题，但还总是认为身边还没有太严重的事情，杨雨生的这一番话让他很不知所措，在又有几个人又对杨雨生进行了一番批评后，大家就去化妆准备晚上去糖厂的慰问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