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像风一样远去>第十七章 之一

第十七章 之一

作品名称:像风一样远去      作者:江华洲      发布时间:2013-07-04 11:48:55      字数:3502

  第十七章
  幸运之神的眷顾
  现在想起来,我的经历在我们家所有的孩子中,即使不算最简单的,也算是比较顺的,每前进一步都有人为我作铺垫,每到一个关键时期都有人为我付出代价。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一切都交给别人,有什么责任要承担也是别人的事,我只要坐享其成就行了。
  我参加工作是如此,结婚是如此,调回小城是如此,到后来日子过得很滋润就更是如此。
  这个别人,主要是万立人,当然也有万淑芬的份。
  1975年11月,我已经在家窝了将近三年。这三年的时间,学校以为我在社会,社会又以为我在学校,我因之成为谁也不管的局外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就这样让我躲过去了。
  万立人让我坐在家里,等待机会。我却悲观得很,看不到前程在哪里。
  作为一名脱离了社会的人,让社会来给我机会,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更何况,一批又一批学生下放农村,人家很多“老三届”这会儿在农村战天斗地已经七八年,有的过了而立之年,还看不出出路在哪里,我一个呆在家里的人,怎么又会有出路?
  万立人可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去找,总能有路。
  一直到这时,他还在强调,只要在小城留下,随便干点什么也比去农村强。
  对这种狗屁话,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更不会接纳。他万立人坐着的人哪里知道别人站着腰酸:今天带一个女孩子回家,明天带一个女孩子回家,日子过得滋润得很,却要我没完没了这样一天天耗下去,这让我心里特别不痛快。
  万立人也不光是光动嘴巴,他是真的在给我找出路。
  有一段时间,他给我找了个师傅,让我去学木工。
  这个师傅还是有点来头,一个人住一套机关干部才会有的那种铺地板的两居室房子,三十多岁,瘦瘦高高,戴眼镜,好像还没结婚。小城很多机关,诸如党校、地委、行署的维修活儿,都被他收入囊中。我跟他学徒的那几个月,他揽下一项大工程:秀水河下游要建一座水泥大桥,这里是连接北站唯一的通道,过去一直是一座汽车过往必须两边排队的浮桥。师傅当然没那种能耐去建造水泥桥,但是建桥民工临时栖身的工棚全部给他吃下了。如果我一直跟着他学下去,没准现在是一个很不错的木工师傅。能把他揽工程的那套绝活学到手,那就更不得了了,这一辈子肯定早就发达了。可是我吃不了那份苦,更受不起那份骂,民工工棚还没建完就一走了之。
  此时,我们家搬到老宅已经四年了。老女万淑芳也在1973年出生了。我们家这个样子,母亲都快没有人样,万永昌还要让母亲给他生孩子,加上他回一次家就好像要杀人放火,这让我对他充满了鄙视,还有一股刻骨的仇恨。
  到年底我就要满二十周岁了,虽然没有万立人那么魁梧,但也是个男子汉,要身高有身高,要力气有力气。如果万永昌再敢对母亲动手,试试会有什么结果?只可惜万永昌没给我这个机会,否则,我一定要叫他满地找牙。
  万淑芬1975年高中毕业,也坐在家里。她和我不一样,有学校和社会的登记,下放只是迟早的事。
  万立诚初中毕业没有上高中。家里一下有了三个社会青年,全吃闲饭,谁都没有好心情。
  对于我们的前程,母亲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长吁短叹,弄得我心境更加恶劣。偏偏她总要找些我不愿做的事给我做,一天到晚除了老宅还是老宅。我没有疯掉,真要感谢祖显灵福荫子孙,否则,今天世界就多了一个疯子,而少了一个我这种只会向家庭和社会索取而很少作贡献的人。
  为了躲开母亲的唠叨,我常常会骑着万立人弄回家的一辆破自行车跑到荒郊野外去。在河堤上,在西湖岸边,在乡间的一座座石拱桥上,以及没有人的田塍,我一坐可以一整天,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响,却不想回家吃饭。
  这是我这一生中最悲观的一个时期,充满了厌世的情绪。也是一个特别危险的时期,说不准眨眼之间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西门口的孩子,像我这么大的基本上都去了农村。有一次在大街上碰到刘家老三。他开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回来。当时围着他有一大群人,全部都是西门口的,这个上去摸一下,那个上去摸一下。刘家老三蹲在路边抽烟,谁上他的车子,他都是笑眯眯的。
  后来,我也上去了。
  以为开手扶拖拉机是件很容易的事,没想到手扶拖拉机到了我的手上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排气管突突冒着黑烟,想刹车一点反应都没有,要熄火车子根本就不理你。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情况叫飞车,熟手都害怕。何况我是平生第一次摸手扶拖拉机,不得要领是肯定的。手忙脚乱之际,手扶拖拉机冲进了路边的一家裁缝店,把齐阁楼高的门都撞倒了好几扇。
  裁缝店有几个踩缝纫机的人,不是戴老花镜的老头就是肥胖的女人。看着手扶拖拉机撞了进来,个个尖叫,都站起来,抱头奔逃。
  我耳边嗡了一下,以为要撞死人。
  所幸的是,这一撞,车子熄了火,停下来了。
  我脸都白了,大汗淋漓。
  几名裁缝惊魂甫定,指着我骂:“你这人怎么开车,不会开就别开!”
  赶上来的刘家老三赶紧陪礼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是新手,真的不会开车。”
  也许看到是一帮知青,裁缝店又是公家的,人家还算好说话,没要任何赔偿就把我放走了。
  一帮人七手八脚,把手扶拖拉机拖出了裁缝店。
  启动时,又出事了。
  那天我实在不明白,倒霉的事儿怎么全落在我一个人头上?
  在离裁缝店大约三十米远的地方,好几个人都摇了车,虽然没摇着,也没任何事。摇柄到了我的手上,一发力,车子倒是着火了,摇柄却甩了出来,正好击在我的脸上。
  我一声惨叫,双手捂着脸颊,蹲在地上。
  血滴滴嗒嗒,落了一地。
  后来他们把我送到地区医院,伤口缝了十几针。
  这是1975年8月中旬的事,刚刚立秋。
  小城的初秋,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秋老虎正在肆虐,要狠狠下几场秋雨,天才会凉快起来。
  这么热的天,也不是无处可去。
  吃过早饭,我钻进了荷塘里。
  荷塘一望无际,我从我们家老宅的岸边下水,一直向下游走去。
  一路涉水而行,一路采摘莲蓬。
  这是我的逃避方式,我越来越没心情呆在家里。
  等到我上岸时,已经是下午了。我手中的荷叶里包了一大包饱满的莲蓬子,肚子也差不多塞饱了,可以为母亲省下一顿午饭。
  转机终于到来,是在十月。
  万永昌在地质队干了一辈子,四处漂泊,倒霉的事没少摊上,也给我们家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现在,总算是熬到了该有回报的时候了。在我们家,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
  事情是这样的:国务院下文,地质、石油、煤炭、林业这四个在野外工作的行业可以面向自己的职工子弟内部招工,不管家在农村还是城镇,只要符合招工条件的未婚青年,每家可以招收一名。
  十月中旬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千里迢迢,我们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招工人员。
  母亲惊慌失措,两只刚洗过的手在围裙上来回擦,不知该如何接待这远道而来的贵客。
  我飞奔而去,把正在上课的万立人从学校叫回家。
  看了地质队转发的招工文件,恐怕连万立人都感觉到,两年半前让我辍学呆在家里,是个多么大的错误!
  现在已没有时间去懊恼了。万立人很镇静。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起去了居委会,然后去了东方红公社。
  人倒是见了不少,却什么都没办成。
  招工人员不可能无限期等下去,留下招工文件,第二天便回地质队去了。
  万立人一直把他们送上了去省城的长途客车。我垂头丧气,心里充满了对万立人的不满。
  此前一天我还处在兴奋的巅峰,这会儿已坠入了绝望的深谷。这种情况下,家里最好谁都不要惹我。万一血冲脑门,一件极小的事很有可能会引发一场大祸。
  万立人要办事,骑着自行车走了。我漫无目的在西郊游荡。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好像有一架机器在里面高速运转。听到后面的汽车在拼命按喇叭,才发现自已正行走在通往火车站的马路上,而且人在马路中间。
  车子从我身边掠过,司机把头探出来,冲我恶狠狠一声大骂:“想找死啊,要死也不要跑到马路当中来死!”
  我脸上毫无表情,只当什么都没听到。车子开远后,我才像刚醒过来似的,捡起一块石头,对着绝尘而去的车子砸去。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母亲叫我吃饭,我却重重甩门而去,还一脚把母亲喂鸡的一只破脸盆踢得飞了起来。
  在我身后,传来了母亲的骂声。
  “你是不是撞鬼了!”
  如果这样骂我的不是母亲而是万立诚,我恐怕真会一个大巴掌把他扇死掉。
  万立人还在为我的事奔跑,有二十多天都没有回家。看不到万立人,我以为去地质队的事彻底泡汤了。
  11月22日,一个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日子,临近吃晚饭,久不露面的万立人终于出现在我们家的院子里。他把母亲,我,万淑芬,万立诚,万立德,万立行,万淑芳,一起叫进房间,一副神情非常严肃的样子。
  我们知道有重大事件发生,都不吭声。
  万立人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才开口说话。
  他宣布的内容有两条。
  第一,从现在起,无论谁打听我去了哪里,都说不知道。
  第二,万淑芬和万立诚马上下放,知青点已联系好了,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地方。
  我后来才知道,万淑芬和万立诚马上下放,是作为我去地质队的交换条件。
  11月25日,我踏上了千里之行的远途,去了万永昌所在的地质队。
  万立人不放心我一个人出远门,请了几天假,把我送到了目的地。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