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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畏之城(二、三)

作品名称:无畏之城      作者:无畏之城      发布时间:2013-04-24 19:14:22      字数:8152

第二章,枪杀情人

不久,赵敏犯了乡愁,软绵绵的坐在客厅沙发上。
经济奇迹每天都在这里那里发生,是人是鬼都在发大财,刚刚在穿过菜市场喧闹的人流她这么想,觉得失落,这时脸上拧着一股得干一点不寻常事的神气,拨通了东北老家里的电话。那边响起爸爸的粗喉咙。赵敏仿佛看见老人家油亮的额头边,又添了白发,戴着老花眼镜,对着一件古铜器左瞧右瞧,一边嘟咙:
“上次,你说……很滑稽……朱良臣。”
“是呀……当然,我听你的,我懂……来茶馆探头的一群朋友也劝我,可别承诺什么”她淡淡又说:
“可他哩,绅士味的扬声大笑,眼睛都笑眯了,说:承诺也美!不承诺也美!朝霞之美就在于它驱逐了秩序之神,肆无忌弹的一展它绚烂的杂乱无章。”
嘭!
门开了,朱良臣从茶馆回家了。
“网上的平民评论家反贪腐联盟成立了,”在客厅坐下的朱良臣喜上眉梢的说,又笑:
“哈哈!我当选为联盟的副秘书长了。”
赵敏给他递了一个眼色,往起居室,继续与爸爸对话,口气倒像说一件让她一度心热又陡然扫兴的时装:
哦,他有一支老猎枪。作为知识青年下放到乡下当农民时,在池塘里,他救起一个十一岁男孩,男孩老爹为了酬谢,叫他抱走家里一只三十二斤的猪,他却要了这支枪。晓得我也喜欢收藏古董,他坏笑说,这是十七世纪的英国造呀——吊我胃口。”
一会儿,赵敏回转到客厅,两人随便的说起一些家事后,朱良臣回答说:
唔,你问那张老照片上的姑娘是谁,扎羊角辫的是査艳红呀。她丈夫就是和我合影的,名叫魏忠信,爬上市长位子了,嗨,这家伙早年为老猎枪跟我翻过脸。”
“呵,别得罪父母官哟,”她来兴趣了,大声说。
“嗯。”
“老猎枪不妨赠送给他呀,请他安排一个局长的位子给我坐坐。”
“别没志气,”他一皱眉的说:
“这市长呀,这些年已经贪腐成性了。”
你呀,倔脾气是发不了财的,她抱怨的说。一会儿,下起象棋,他就像踩着婚礼地毯似的,脸上飘忽起一丝霸气,说:
“进炮!……生个孩子吧。”
两人眼睛回落到棋盘上,阳台上鹦鹉也看到她退马了,美滋滋的替他追问:
“……生孩子?”
她举棋不定,干涩一笑,他纳罕的一声:
“喈!”
她起身冲澡,澡毕。他见她不高兴的样子,便掏问起隐忧,手在她翘起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憨笑的做起屁股颂:
“不显不露,却活得滋润,蓄狂傲于谦卑,出粪便而不染,你一吐为快吧。”
“喔,你真愿意听我意见吗,那么,就用老猎枪向魏市长交换一点……”
“我怕……”
“怕上了,就是爱上了……査艳红呀,”——受她随后瞎扯中傲气的一呛,他头,一垂,便叹着气,把棋盘从茶几上捡开了。
门铃在响,久违了的孙素芳应赵敏邀请来这家吃饭了。
饭后,两个作女很高兴,盘坐在客厅沙发上,非常放松的呢喃细语,谈化妆品,时装杂志,一些年轻人当中兴起的哈韩族,哈日族;谈网上情事,谈眼下男人都没有人品了,却不论男人也难遇上传统一点的稳定的性爱了。为她们朱良臣没少破费钱,也禁不住她们一会儿青睐这个,一会儿青睐那个。
你烧的菜,哈!味道不错,受这夸奖,一边的朱良臣姿态含笑,削苹果给孙素芳吃,心里发甜的望着赵敏,而对自己过去和孙素芳的关系,处处检讨自己的不是,又像是替孙素芳的变情开脱似的说他本人是不是有点浮躁。赵敏与他相视而笑,斜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
“那又怎样哩,彼此吧。
“赵敏,你可别走噢。”这话他想说却没说口,摸摸胡子,微微一笑中透着宁静,又像愿忍人之不能忍,对孙素芳说:
“嗯,即便赵敏也走掉……我也会谅解。”
孙素芳感觉被深深地戳痛了。她比赵敏大两岁,瓜子脸,活泼的眼神黯淡下来,头一垂,又款款起身,往阳台去了,掩饰了内心里的后悔和沮丧。一会儿,两个女人又凑到一块,一些悄悄话声音变得忽高忽低:这男人哩,紫砂茶杯呀,不脏的像小马桶他是不会洗刷的,赵敏在说,退在一边他,心里便顿起一种傲然的微笑,猜想她们也似在多少继续着一种可能有过的协商:怎样对付这个冤大头。
听赵敏说:
“洗锅洗碗呀。”
他乖乖去了厨房,套上围裙,心里发沉,喉咙发哑的叫了一声:
“清洁球哩,赵敏。”
一会儿,一阵夹杂着嬉笑的模糊话声撩着他耳边。
“不过,他呀,际遇也罕见,”赵敏在说,她想起与这人家隔了二十多栋楼的一个小区邻居。那人名叫曹正,是心理科医生,胖哥儿,模样多少象弥勒佛,却绰号杈棍。杈棍常来这家了,也喜欢上赵敏了,一次与赵敏单独说话时有意挑拨,说朱良臣心里那种不会作秀的病,非常难治,以致她老做噩梦。接下她炫耀自己很懂朱良臣似的在说:
“他苦于心里有病哟,那是一种强迫性神经官能症,症状是,心里时而不由自主的说:不会作秀。”
孙素芳挤挤眼睛,显摆对他的隐秘生活有更多洞察似的说:
“哦,你不知道吧,他表情里似乎藏着一点对强迫症的护犊之情耶。”
“喔,”赵敏不懂了,惊诧了。新居在眼里忽然暗淡得像迷宫了,一会儿,挪挪身子,顺口说:
“唔,是怪!”
又舌头在嘴里掂量着词儿,试探的说:
也许还不是你、我能猜得透的,这个人。”
谈话声,停了,一会儿又响起。围绕他的病,个性、言论,她们议论他的病态,就如两只小母鸡冲着大公象似的叽喳不休,一会儿,阳台上的竹笼里虎皮鹦鹉呀,也嘘他了:
“贼有理!贼有理!……”
俗话是:水深则流缓,人贵则语迟。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收拾好厨房,回到客厅,只是漫不经心的听女人聊天,也间或的插话,临走时,孙素芳笑着打招呼:
“嗨,赵敏送我走,她再去茶馆帮你照看生意。”
“好,”他说。
二十分钟后,他在沙发上打盹儿醒了,去卫生间洗脸转回身子,却见孙素芳靠在沙发,赤身裸体,静静的对他张开了大腿,他俯下身,听她说我本来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便有点发窘的说:
“嘻嘻……你呀。”
她在他的动作中呻吟,不安,醉酒朦胧似的微笑,重复这天见面前的电话内容:
“把赵敏撵走吧,你。”
“可你像泥鳅一样让我抓不住呀,”他抱歉的说。一个小时后她满足了,穿好了衣服。如果没有她,赵敏无从认识并爱上了朱良臣,而后她受聘去外地工作,无聊中吃下了网络爱情的蒙汗药,一时糊涂,竟答应了赵敏协议租用朱良臣戏言。见他一时无言,她傲然挺胸的一笑,把持有的这家门鈅匙丢在茶几上:
“啪!”
这鈅匙在她手里有三年多了,不拿回来,在赵敏眼里以后就是他乱搞女人的罪证,他伸手拿鈅匙,她一瞪眼,又抢先抓回,像是哭着似的开门走掉。脚步嗵嗵,他上了二楼小菜园子——书房里,在桌子边坐下。怀着一点惶然发短讯给走掉的人:你另寻归宿吧。又克制的捂上眼睛,有许多事情要做,一会儿,一睁眼,书桌上许多本研究世界宪政史的中英文书让他心很快宁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敏回家了。
伏在他肩头上,想着孙素芳刚刚电告的与这男人做爱的事,暗笑一声,读起电脑显示的网上他已引起重大反响的一博文:揭破购房砍价联盟的作秀。这个联盟是托儿。死人都知道该联盟背后的官商勾结……读到这里,她抚摸他额上皱纹,奚落他:
“唔,你说过谁也不怕被揭破作秀了,又何苦揭破作秀哩。”
指望女人懂是非就会吵嘴。他一耸肩膀,再也无心写博客了,似笑非笑:
“噢。”
他下楼了,到贮藏室找光盘,拎出来的却是老猎枪。搬个小竹椅,坐下来,用抹布擦拭了。擦呀擦,他奇思异想起来。在想象里,冬日,他戴着狐皮帽子和她在山野里打猎了。打了几只野兔后,她兴奋得直蹦,要独个去山那边打几个漂亮的给他看。她什么也不懂,只要心惊肉跳的感觉,他想,模模糊糊担心,一不小心她把他当狐狸打了。
赵敏回坐到朱良臣身边,风骚的转眸望他,手痒的也抓枪玩玩了,便娇滴滴的说:
“你别拽了,我来替你擦。”
手被他挡住,就调笑:
“不愿巴结权贵,就自行了断!”
“哎呀!要——命!”他惊呼了,枪扳机不知怎的让她扣动了:
“砰!”
枪膛爆炸了,一声巨响,壁画上爱神丘比特感觉翅膀中弹了。一会儿,倒在地上的她惶恐了:
“这……怎么得了啊!”
爬起来,她查看他身上没血,吻了吻他脸,费着劲儿把他拖到沙发上,收拾现场。俩人唧哝了几句。老猎枪被损坏实在令他心痛,他没有骂一句,手遮着脸,手指缝里闪动着抑郁的眼神,双方的信赖和小心体贴哪儿去了?他不懂。宠她,还得宠她呀。她不再朝他哂:我随遇而安。有缘人那,离开我是你的损失,却轻轻吐了一句:
“我也走……”
孤独又单调的日子又在等着他了。色即是空,他安之若素,说:
“明天你冒雨走更好。”
又斩钉截铁一摆手:
“操!我不准你丫走!”
一会儿,走来走去的望着天空,一拍手说:
“把你花裙子收回屋里。下雨了,好,下吧。”
“不出国长长见识,以后你还会瞧得起我吗?”她顾镜自怜,终于鼓足勇气倒出了心里愿望:想先回家乡一趟看看爸妈。当他坐在客厅藤椅上喝着茶时,已经平和下来了,嘴角抿起一丝微笑。离她远远的踱起步,象要躲开她身上的兰花香,心想只能放长线试试了,又一阵哑笑,低沉的表示资助她去香港深造,而她娇气的瞪着他说:
“帮我补习……英语。”
“好”,他叹息的笑说:
“你走后,再回来也行。”
扭头一看户外,月光溶溶。似听到一些网友对他的各种诉说和呼唤。那些网友得知这个朋友被女人这种只顾追求享受的动物搞得哭笑不得,会怎么说哩,也许,会请他学会体察女人的情绪波动,学会宽容。听到她呼吸声,他抬眼看,她赶忙把脸扭开、低下,想离开他的原因,欲说又罢,简单地说,就是又老又穷又有病呗。可她又深深地觉得难舍他了。一会儿,喉管里因泪水有点发梗,跟他用英语发音:
“a woman lacking in calm and orderly sentiment。缺少安定情感的女人。”
然而,哪来的少女们的私语随风飘荡,好似远远的地方白嘴鸦、夜莺们在排练煽动情变的多重唱:
“到了法国才知道被人调戏还会很有情调,到了西班牙才知道被牛拱到天上还能哈哈大笑……”
手机,也响了。
他一听手机——亲戚朋友们急着闹婚有点像热锅上蚂蚁了,有蚂蚁斩切地敲响铜盆,一边问:
“酸枣答应结婚了吗?”
回答问话,他却像朝一个木桩上嘭嘭嘭的往死里撞自己:
“……对呀,大伙儿抬举,松鼠也会广着人类的心曲向我墓碑致辞,都笑我:不会作秀,煮熟的鸭子也会飞。”
她哇的一下哭了:
“太他妈吓人了!……”
第三章,虫虫美容店的祈祷歌
一家性感人形象设计连锁店,离一条马路的拐弯处不远,店内外装潢都显示出香港的皇家风格,名叫:
虫虫美容店。
一进这店,就可闻到一种由空气清洁剂造成的自然清香,很少有人不觉得心宁气闲。这店胜似一般高档美容店的技艺在于,在对顾客性感分析、评价、设计的基础上,才开始发型制作,面部的保养、修饰。人们知道,店的老板,就是与朱良臣有一年多夫妻关系的老婆赵敏,曾去香港学习过,拿到了美容化妆造型师的资格证。她哩,与顾客交流比较细致,做工上乘,平时为了生意,一张口就呼唤人的野性:
“要多肉体一点!”
这话成了这店独有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某一天,被一个方面大耳,目光炯炯的中年美男子拾到了。
他推门进店时,赵敏眼睛一亮,含笑的一点头,而后跟进来的夫人身材小巧玲珑,五官俊美,风度迷人,端庄得令人起敬,也可以活泼得叫人喜爱,目光停在赵敏脸上,说:“您好!”她愉快的回了一声:“您也好!”一会儿,透明屏风另一边的休息间几个人的说话,让她知道光临的是市长魏忠信夫妻了,虽然手在干活,替人做面膜,心,却猛然的跳了,听这夫妻跟熟人搭讪,直至感觉夫人走近了,亲切的问:
“朱良臣是你老公?”
赵敏高兴地一笑,应说:
“是呀。”
这夫人薄而有型的嘴唇两边微微上翘,像是随时预备发笑的又说:
“我叫査艳红,请你代向朱良臣问好。”
赵敏朝座位上正向她点头的魏忠信微笑了,又应说:
“喔,谢谢!我叫赵敏,哦,我想起来了,我家里还有你的一张黑白老照片耶,扎羊角辫的。”
“是吗,是吗,”夫人说,笑声轻柔脆劲:
“哎呀,第一次见面,你就让我高兴。”
贵宾魏忠信夫妻美容完毕,道谢,离开后,一店员说:“刚才市长夫人有一股峭然之美,对你很亲热呀。”感觉这夫人对这店环境和她的服务很满意,赵敏心里也禁不住高兴了,应说:“喔,是吗。”此后,这夫人査艳红来的次数多了,很快与她混熟了。査艳红四十一岁,干财政局副局长很多年了,此前任过市妇联主席等等职务,还是财经和英语的双学士,承蒙其介绍,慕名来这店的客户哩,也越来越多了。店员只七个,生意忙时,一些顾客不得不排队才能接受服务。他们待在休息间,那儿有沙发、电视、茶水、书报杂志。等待需要耐心,这也给有的有闲情的待客一种空子,以便在能在漫不经心中一窥她的撩人风韵。他们或是见缝插针的找她瞎聊天、逗乐,一些在市井各个场合有难以计数版本的散发着对官场绝望的歌儿、俚语,也搬了出来。听在耳里,有时她也嬉嬉而笑,忙中偷闲的应对几句,也似对休息间的待客说:别急哦。有待客用哼小调回应了她。显见她很会包涵人,有待客就拿出倒出各种话来,有人让手机放出佛教的祈祷歌:
“扫地扫地扫心地,
心地不扫空扫地,
人人都把心底扫,
世上无处不净地。”
徐缓的、虔诚的、女中音合唱的,让所有人精神深处都感到突然超脱了日常争强斗狠的一阵放松,一种愿视人人为友的祥和与心安。有人忽然想表现一点别样情怀的谈起人的肉体整容,城市城容市貌的整容,又谈到人的心灵的整容。埋头干活的她抬起头赞赏的说:哇!有点理想化了呀,扫看了一些待客,对他们飘去一个轻松调皮的眼风,微笑的说:怎样让城市更美好!这勾起一些人的心思了,有人发起牢骚:“嗨!住不起,一万多元一平米。”哀哀的一声叹息之后,又眼红贵族似的盯住赵敏不放了,懒懒的说:“女老板,我倒想请教你呀。”赵敏应声:“说呀。”那人却拧起嫌恶的眉头,又说:
“病不起,药费利润十倍起……”
一番话像一盆冷水把在座的人都浇成一根根的冰棍了。没去收费低的店,而进了这个店,这在某些人是很不情愿的。口袋里的钱能买什么,各种物价又在飞涨。头脸不修饰一下,在场面上在同事中,就似乎没面子,就会被踩,连带遭殃的,就会有他的妻子儿女。这种人假如随便吐一口脏痰,赵敏和她的店员有时候竟然会装作没看到,不想为琐杂小事和谁拌嘴。赵敏不敢出气了,一会儿,轻轻叽咕说:我也是混饭的,干一天,算一天吧。寂静!只有电吹风的丝丝声,她失手摔碎了一只装面霜的小瓶子:
“啪!”
快活林茶馆大家知道,有人在笑说:那老板朱良臣呀,将茶馆交由副经理打理后,被不少人叫做平民评论家了。他质直刚毅,受其影响蚂蚁和乞丐都在思考约束政治家的机制了。本是讨这女老板的欢心,却让她惶惑不安了,有人又偏偏瞪着一付钓鱼式的眼神将纯粹捉弄的话吐到她脸上:你男人是反政府分子耶!于是,这妇人柔和细腻的心灵感觉被一股神秘气氛包围了。一些人围着她笑什么?她一努嘴,向窗外天空做了一个真的越怕鬼越见鬼的手势,龇牙一凶:“笑!笑?”一会儿,她站在店门口,心里难过的做生意都没精神了,想起的电招孙素芳来这店里碰头说话了,一见面就说:
“嘿嘿,朱良臣不想让他茶馆和我的店有生意了!”
好像这个情敌不再过问她丈夫的事就是不够朋友似的。听她拧着一股伤感的神气怏怏的说了心事,孙素芳嘿嘿一笑,问了几句,她火气更大了,又说:
“怎么原谅?你别看他茶馆摊子大,房租等各种开销也多呀,发出的工资比同行高得多,没办法往家里拿回多少钱。摘掉房奴的帽子才一年多。你想一想,以社会问责显示对衙门的不敬,能拿到救济吗?啊,还有谁不在做规规矩矩的顺民?査艳红不算给足面子吗?让我做她的专属美容师呀。而他呢,一个开茶馆的人,竟然不懂魏市长夫妻影响力多么大,还过问起査艳红的丈夫魏市长贪腐的事,在网上给魏市长起了这样的绰号——火上浇油,到处都传开了。”
素日家妇的赌气,只是为了让家居生活跟着时尚潮流变得更安逸,更甜蜜,丈夫也不能不谦让,每次吵嘴之后不能不哄她,低头任她的训示,纵然相互挖苦几句,尔后更多的是欢笑。孙素芳心里晕沉沉的,也不能不劝和,知道赵敏遇上不起眼的事也胆颤心惊,蓄意拿示弱、矫情来克丈夫,用小市侩的奴性哲学雕琢丈夫,也知道朱良臣向老婆保证不惹事,也不要老婆管自己的闲事,她不想过问什么,不想听赵敏说考虑退出这桩价值观不合的婚姻,想走了,可赵敏不让她走,又说:
“我想把抢了你的男人还给你。”
一会儿,还拿出别人赠送的价值八百元的皮手袋转赠给她,说是算是赔罪的,孙素芳不愿收下,又拗不过她,心软的说:
“以后,你夫妻的矛盾别和我说。”
“不,我请你劝劝他,他……喜欢和你睡觉……”这一句,让她们几乎吵了起来。“打住!别说了,我不去你家了。”孙素芳最后苦笑的说,出于对朱良臣思念和吝惜,一会儿,跟随赵敏一同往她家来了。在住宅小区入口处,棋摊子旁边,坐着小区邻居医生杈棍。这个泡沫人生哲学的践行者,兜腮胡子,三十岁还单身,欣赏的盯看这两个女人的优雅步态。孙素芳贴近赵敏耳朵笑,说:你怎么被杈棍死迷上了呀。杈棍弹了一个响指,赵敏侧身对杈棍一鼓小嘴巴:去!赵敏想丢开又亲昵地拉着孙素芳的手向家走去。
一开家门,就见客厅里济济一堂,朱良臣被一些来客围着说话。她们向来客躬了一下身,点头,微笑,往起居室坐下了来,秉烛,焚香,下象棋,还吃起零食,但赵敏不时的打量着大客厅的动静。有人在谈论最近最触痛本市人心的事,莫过于朱良臣在网上发了一段后来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社会问责:城中有一个大湖,可有领导人竟不顾民众的反对,填湖办化工厂。多年来,纯净的大自然遭破坏了,这地方癌病发病率种类的齐全程度位居全国第一了。问青天,怎样化解这样的生态大祸?山山水水在哭泣……一个高个条的男人,来自全球通电台的比利时记者激动的声音让她们心头发紧:“请问,朱先生……今天你有新的问责吗?”感觉坏记者们撬开了丈夫的嘴,把他的什么话扩散了出去,公安局马上会来人揪住他不放了,赵敏头脑混屯起来,手脚冰凉了,对孙素芳摇头。孙素芳不服气的一鼓嘴,抄起高跟鞋跟往铁茶叶箱上一敲:
“嘭!”

朱良臣不由脖子一缩,发了嗯嗯声。有人问:朱先生,据说你的旗号是:宪政不是反党的同义词,是吗?朱良臣用手比划,表示耳病犯了,听不见。是否跑错了该采访的门头哩?有的来人疑惑了,比利时记者的声音最后不得不大起来:论解放思想,啊!山水难描,难描你无畏的风采……朱良臣一付手捏着事理的逻辑链的谈判者架势,捏捏鼻子,竖起两个指头,闪着使坏的眼神说:“1+2=8”
众人哄笑了。不论在什么场合、语境里,突然开口1+2=8,不是一般的环顾左右以言他,这种打诨的寓意在网上被人们确认为,鉴于衙门和老百姓持不同的利益语系各说各话,舆论监督已经失效了,一些人们再也没兴趣言及什么真相了。一会儿,他又淡然的说:
“我呀,是无畏——妥协派……”
听孙素芳又一声干咳,他就不再开口了,歉意的朝这些来人点着头。场面冷寂下来,他搬出手提电脑,播放虽遭屏蔽可仍然在网上广泛流传的一段录音:
“对于财产收入申报公开机制,高级官员强烈抗拒,以消极怠工、政局瘫痪来对待;在内部申报时,上海官员,90%拥有一千万以上的资金,广东官员,99%拥有一千万以上资产,如公开,势必会被社会各界追击……”
嗨,朱老板,说一点想说的吧,被人这么请求,他声音洪亮起来,说:我老婆说呀,我在床上的俯卧撑还没有达标耶。这帮客人笑了,知道掏不出话就走了。响起了朱良臣的惬意的巴掌,又是笑:
“啊——敷衍!不能不敷衍啊!”
两个女人应声出了起居室,同一时间扑过去,哇的拥抱了朱良臣。其中味儿,有似像是担心孩子的糟说又惹麻烦,这次给予褒奖的意思是:唔,收敛一点才好。
这天晚上朱良臣在茶馆里,生意好的让他觉得意外。在三楼眺望着窗外的夜景时映入眼帘的是所在的炮营山下的一汪湖水。
骚娘们的温柔劲儿有时遭男人的隔厌,其婆婆妈妈气散发着对男人社会心的轻蔑和遏制是一个因素……在心里他这么对自己说,接孙素芳要求与他见面深谈的电话,他哎呀一声,找藉口推辞了。又接玩友电话通知,三天后春光苑游泳队包车去怀宁县大湖去游泳,他心儿才陡然变得欢快起来,怕惊动湖水似的,笑说,好呀,好呀,我去,我一定会去的。
在家里,赵敏正与市长夫人査艳红通电话,彼此像是无话不说的密友了。赵敏嘴唇哆嗦的说了困扰,说丈夫只是一个温和的自由派,呀,从不惹事的,査艳红便娴雅的一笑,说了一些让她放宽心的话,口气像似比她更了解更信任朱良臣,还感慨的说:呵,乱象烦心,人人都像是掐掉头的苍蝇了。这番话,赛似一张政府证明,证明她丈夫不是坏人。她烦躁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了,心里祈祷着家庭平安,感激的笑说:
“哈!査局长,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给我的安慰。”
安慰人的人也需要得到安慰,神仙也有没心思的时候,某天,査艳红突然来到赵敏美容店里,拉开门,朝里喊:
“嗨!你走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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