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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蔷薇错(96-100)

作品名称:蔷薇错      作者:夜阑珊      发布时间:2014-01-21 11:38:58      字数:15470

  【96】珍珠翡翠白玉汤
  白驹过隙,四年时间匆匆而过。
  无崖子看着坐在门槛上,双手拖着下巴张望的孩子。无崖子本是年近百岁的老人,饱经风霜,鹤颜白发,因为常年练武,身子骨却十分硬朗,那一双温和的双眼闪着慈祥,深邃而又明亮,“铭忆,你怎么又坐在这了。”
  门槛上坐着一个四、五的男孩。此人便是铭忆,小小的身子,已经跟着无崖子开始学武了。
  铭忆和凌霜一样,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只用玉簪简单的束在脑后,透着棱角分明、光洁白皙的脸庞,依旧有点娃娃脸。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下,像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眺望这远处,眼里有些这丝担忧。高挺的鼻梁,红润的樱桃小口。一身蓝色的锦袍,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竟有几分书生气,几分调皮,几分淘气。可爱怜悯的让人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师祖,铭忆在等娘回来。”嘟着小嘴,奶声奶气的说。凌霜时常会去山庄名下的医馆替人看诊,这样的日子她也喜欢。忽然,铭忆跳了起来,往庄外跑去。日暮下走来一位男子。
  一身素白的长袍衬出她如雪的肌肤,黑色柔亮的发丝伏贴地垂至腰际,走在日暮下的烟中雾里,犹如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摘下斗笠纱帽,只见她莞尔一笑,明眸皓齿,薄薄的嘴唇就好像快滴出血般的殷红。面容秀美绝俗,,温婉如玉,晶莹剔透。
  铭忆已经扑到她的怀里,软软的叫里一声娘,凌霜抱起他,“铭忆想娘了?”
  “这小家伙早早就在坐在门前等了。”无崖子一脸宠溺。
  凌霜捏着他圆圆的脸蛋,“你又调皮,不好好练武了?”
  铭忆拱着小脑袋,顿时委屈的看着凌霜,“没有,铭忆练完了才来等的。”
  “铭忆,怎么眼里只有你娘,把我都忘了?”凌霜身后响起一道深邃性感的声音。铭忆探出脑袋,打量起他,脆声脆语的叫了一声,“舅舅。”
  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束腰,浅金色的流苏在袖口边旖旎地勾勒出一朵半绽的紫荆花。颀长纤细的身影一直伫立在同样清冷的日暮里,纤长的手指下握着一柄长剑,淡然的眸光一直直视着铭忆,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他的脸容并没有多少变化,五官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少了年轻时的桀骜不驯,可是还是一脸轻佻诱人,风流依旧,一天比一天的生动鲜亮起来。
  凌寒抱过铭忆,掂了掂,“几月不见,你又重了。”
  “真的?娘和婆婆都说我太瘦了,总是给我补这个补那个的。舅舅,你和娘说说好不好。”铭忆对着凌寒撒娇,铭忆在伯仲和凌霜的照顾下,已经和平常孩子无恙,但是她们依旧不放心,总喂给他不少补品。也就轩辕山庄有这样的财富,常人怕吃不起啊。
  “啊,这样啊,可是现在感觉,也没重,怎么还轻了呢?”凌寒故意调侃他。
  “啊,舅舅,你又耍铭忆,铭忆不和你好了。我要去舅母那告状。师祖,你看看舅舅。”铭忆转眼向无崖子救助。山庄前,一片郎朗笑声。
  碧落小产后不久,因为身子常喝落胎药,受孕的机会微乎其微。凌寒也在那年年末之际,迎娶大学士之女苏琪,苏琪一直对凌寒心生爱慕,两人结此良缘。次年,苏琪便生下一个女儿,小名叫朵儿。
  “回来了!”伯仲、聂桑等人听到下人回禀,知道凌寒寻访回来,出门相迎。苏琪抱着一岁的朵儿也出来了,可是看到日暮下,凌寒抱着铭忆,和凌霜有说有笑,心中有些不快。毕竟是大家闺秀,有涵养,依旧笑脸迎人,对着怀里的朵儿说,“朵儿,快叫爹。”
  朵儿一岁多了,十分可爱,铭忆也喜欢这个妹妹,很疼她。
  凌寒听到朵儿叫他,笑着放下铭忆,抱过她怀里的朵儿,一脸慈祥,虽然他对苏琪并无多大情分,但是却十分宠爱这个小女儿。“爹,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路上一切还顺利?”
  “别说这些了,快进屋,该用膳了,商场上的事,你们爷俩去书房去说。”
  “是是,谨遵夫人懿旨。”伯仲夸张的对这聂桑拱手行礼。笑过扶着她进堂。
  丫鬟们已经将菜布下,十分丰盛。果汁鱼块、十香醉排骨、符离集烧鸡、时蔬天妇罗、百合玉子虾球、桂花紫米莲藕片、碧波出芙蓉……还未到,铭忆就开始嚷嚷,“娘,有我爱吃的太和饼。”
  这太和饼是由山药、莲子、白术、芡实、茯苓、神曲、使君子、天南星、炙甘草等和合而成的,放入蜜糖,很得孩子的喜爱。又有健脾和胃的功效,也有养生益寿抗衰的作用。
  “铭忆还是这么贪吃。”亭溪抱着铭忆,勾了勾他的鼻子,大家落座,“小铭忆,来尝尝这个珍珠翡翠白玉汤,比起你娘做的如何?”看着这白玉汤,是亭溪亲手做的,凌霜曾经做了,铭忆爱吃,今日她特意下厨,虽然学的像模像样,色香味俱全。
  铭忆恐怖的看着亭溪,在怀疑亭溪做的东西能吃?心里在嘀咕,喝了口清汤,眉头紧皱,苦着脸,“婆婆,你煮的是什么啊?”
  “啊?”亭溪也喝了口清汤,全吐了出来,着实无法入口,味道也奇怪,亭溪一脸尴尬,连忙让丫鬟扯去。今日碧落也来了,因为碧落小产,凌霜对她总有一丝歉疚,聂桑也破例让她入室,如今是凌寒的二夫人。
  “前几日,听下人们说你身子不好,今日好些了吗?”凌寒已为人夫,变了许多,对碧落也关心些。
  “多谢少爷挂心,姐姐很照顾碧落,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了。也是老毛病,不用在意。”碧落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凌霜。凌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小产后她因为自己的缘故,没有好好养身子,落下病。
  晚膳开始了,餐桌上大家说说笑笑。
  凌霜累了一天,早早的回房休息。春蓝和画船早就替她备下热水,“你们都下去吧,给铭忆洗洗,换一件衣服。”说罢两人缓缓的退了出去。
  凌霜走进里屋,一池热气腾腾的浴池,也因为它的存在,是的初春屋里的温度骤然上升了几度。凌霜缓缓走到水池边,清澈见底的温水中轻轻飘荡着淡淡的清香,她们放了玫瑰花,凌霜也喜欢。那水面飘着的花瓣,犹如绛红的锦缎。凌霜伸手划过水面,心中一阵酸楚,因为碧落。
  退去一身白衣男装,散开紧束在脑后的秀发,感到一阵冷意,抬起玉足,落入水中。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凌霜想起夜狼新居那的温泉。微低下巴,将白皙细长的脖颈埋在水中,好舒服,全身顿时放松下来。看着墨黑的长发漂浮在水波上,娇艳的玫瑰花如浮萍一样依附在上面,交相辉映,魅惑迷人。双掌相并,舀了温水,洒在身上。
  忽又觉得烦躁,屏住一口气,全身浸入水中。
  铭忆沐浴好,一身靛蓝中衣,进屋没见到凌霜,又跑到里间,可是水面只有嫣红的玫瑰花,哪里还有凌霜的影子,铭忆急了,在水池边寻找,“娘?娘,你在吗,在哪里啊?别吓铭忆啊,快出来。”听到铭忆叫,春蓝和画船也跑进屋,大家担心凌霜,恐怕她发病,正欲往水池内去寻找。
  ‘哗’凌霜甩发露出水面,露出白皙光滑的后背,片片花瓣点缀。春蓝连忙将铭忆带出去,画船为凌霜更衣。
  再出来,便是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儒群,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那若如雪的肌肤透亮,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还带着点点水珠,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却显得十分妖艳迷人。一个小小的身子撞入她的怀里,“铭忆,怎么了?”
  铭忆只是摇摇头,缩在凌霜的怀里不抬头,但是那一耸一耸的肩膀出卖了他。凌霜无奈,“春蓝,你去做点夜宵,清淡些。”春蓝微微颔首,退出去。屋内只留着他们母子两人,十分安静。
  “铭忆,抬起头,怎么了?”
  “娘不要吓铭忆好不好,刚才,刚才……”铭忆长大后,曾经见过凌霜发病,那时候看着凌霜发病,他无助、害怕、孤独,唯恐凌霜一睡不醒,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他只能缱倦在角落,拒绝外界的一切,直到凌霜醒来。
  凌霜看着铭忆发红的眼睛,眼眶含着泪,心中感叹,铭忆虽然人小鬼大,可是终究是离不开她,她也时刻牵挂这孩子。两人的母子情缘越发深厚,像亲生的一样。
  “对不起,是我错了,铭忆是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的。知道了吗!”
  铭忆微微点头,露出天真俊朗的笑容。拿来干的手巾,替凌霜擦干,看到她左肩背上的蔷薇,仔细的打量起,“娘,你身上的这朵蔷薇是不是又变了?”
  
  【97】一种夫妻的错觉
  “娘后背上的蔷薇花真有意思,每次看到都觉得不一样,本来花蕊是拢在一起的,今天确实分开的。”
  凌霜挑挑眉,想起那老和尚说的那句话,“蔷薇花凋零之时。”难道他说的蔷薇花不是别的,是她身上的蔷薇花印。凌霜不敢细想,搂着铭忆玩闹,抛开所有烦恼。
  “娘的身上真香,明明泡的的玫瑰花,为什么一点玫瑰香都没有,有着一股很淡的清香,一种能让人平心静气的味道。”
  “哪有你说的怎么夸张。你晚上也没吃什么,过来吃点。”
  “如果娘你亲自下厨,我一定全部吃掉。可是今天做的太过了,我不喜欢。”铭忆一想起亭溪做的像模像样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就一阵后怕,那可不是人吃的。所以有时候不能被外表所迷惑。
  凌霜看他又嘟着小嘴,“铭忆,下次不喜欢,也不能这样,不能太过焦躁,喜怒不形与色。”打了一小碗薏米莲子粥给他。
  铭忆轻轻应下,今晚画船端来好吃的,“画船姐,蓝姨,你们都坐下来吧,陪着娘一起,人多才有意思。”
  画船如今也出落的楚楚动人,不再如从前一样急躁,快言快语的。听到铭忆邀请,先询问的望着凌霜,凌霜淡笑,“坐下吧,小苑就我们,不用这样见外的。再则,你做了怎么多,总的吃掉吧。这开心百合虾,做的越来越好了。”
  铭忆被凌霜养的十分嘴刁,而画船也向凌霜讨教一二,只要凌霜下厨,她必定在旁,很认真的学习。画船备了碗筷,放开胆子,和主子一起用膳。
  清炒南瓜丝、韭菜盒子、桂花糕、蔬菜烙、金玉卷、糯香排骨、珍珠藕丸子,几样小菜,不多,正好填饱大家的胃。
  翌日
  凌霜难得偷得半日闲,赖床不起。可顽皮的铭忆哪里会放过她,在床上闹腾,一个劲的在她耳边叫嚷着,“娘,快醒醒,娘。”
  “娘,你答应铭忆,今天要带铭忆出去的。”
  “娘,你醒醒啊,该起来了。”第一次跟着凌霜出去办事,铭忆异常的兴奋。
  “怎么了,赖在床上不起?”未见人,先闻其声,凌寒笑着进屋,铭忆跳下床,画船紧跟着,“小少爷,快把衣服穿上,小姐醒了要责怪奴婢的。”
  “哈哈,画船,你怎么越来越想春蓝了。和你姐姐画扇性子相差甚远。”
  “少爷何必拿这话来酸画船呢,入府后,两人极少见面,托亭溪小姐的福,画船这个下等丫鬟才能到小苑来伺候小姐、小少爷,自然要尽心尽力些。”
  “这么说来,是我说错话了,该罚。”
  春蓝给他上茶,故意绕着他的话头,“少爷要怎么罚呢?”
  “不如这次出去,带好东西给你们如何?”
  “当真?我们可是记下了,好了,小少爷,快把衣服换上,小心着凉了,小姐会担心。”铭忆最怕春蓝这样说了,小小的他总是比他人更懂事些。铭忆也不再胡闹,由郭嬷嬷抱去换了一身锦服。
  凌寒坐在床边,“身子不舒服,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起来吗?”
  “昨晚睡的晚,今天本想偷个懒的,却被你们抓个现成。”凌霜翻了个身,睁开朦胧的睡眼,可是上下眼皮直打架。
  她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凌寒眼里有多动人,多惊艳,竟不自觉的伸手轻轻拂过凌霜玉润的脸庞。待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伸出去的手,转到她的额上,自言自语道,“不烫,应该没什么事。”
  凌霜打了个哈欠,像小猫一样,侧着身子,“今天你也要出去吗,大少爷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怎么,来关心下你都不行吗,你不是我妹妹吗?”
  顿时凌霜沉默了,两人看似兄妹,但是凌寒超出界限的关心,让凌霜有些担心,“凌寒,你爱苏琪吗?”
  凌寒看着凌霜,有些自嘲。此刻屋外传来铭忆的声音,“咦,舅母来了,怎么不进去?”
  凌霜望向凌寒,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一丝慌张,推他出内室,仓皇逃开去更衣。
  “铭忆今天真精神,舅母来看看你娘,你娘呢?”苏琪收起眼里中的促狭,笑道。她入府已经有三年了,后院的闲言碎语她是听过的,但是这几年来,她一直尽心尽责的服侍公婆和丈夫,从不探究那些流言,时间久了,也就无人再提起。再则凌寒常在外,两人很少见面。后来苏琪生下朵儿之后,只要凌霜在庄里,她便会来看望。一来二去,铭忆就和她熟络了,常由她照料。
  可是刚才她听到的对话,不禁让她想起昨天那一幕,心中有些不爽快。终究是大家闺秀,是熟读《女诫》、《内训》的人。依旧笑脸迎人,牵着铭忆进屋,屋内只有凌寒坐着喝茶,又过了一会,画船才扶着凌霜出来,一身劲装,方便骑马。
  “小姑是要出门吗?”
  “嗯,这段日子,天气异常,各地雨季不停,洪水爆发,疫病肆意。昨天父亲吩咐我和哥哥一起去采购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苏琪听后,审视起凌霜,看着他们母子两,还有一旁的凌寒,似乎凌霜人前才不喊凌寒哥哥的,而凌寒看铭忆的眼神,满是宠溺,这样的眼神,她只在凌寒看朵儿的眼中看过。
  “娘,我也要去,你答应过我的。”
  “嗯,我许诺的自然不会反悔,这次带你去,但是你可不许捣乱。”
  “娘,铭忆什么时候捣乱了?”
  “刚才!”凌霜收拾下行囊,一些铭忆喜欢吃的小甜点,今天是骑马出去,不是马车,一切从简,出门在外不能太过奢华。
  苏琪看着他们,心里有些懊恼,今天是怎么了,他们以前也是这样,为什么今天总想着有的没的,难道,因为凌霜的那一句话?不对,苏琪摇摇头。
  “你怎么了?”看到苏琪摇头,有些奇怪,凌寒稍稍尽到丈夫的职责,关心她一下。
  “啊,没什么,你们要出去,那相公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准备的吗?”她都不知道他今日要出门,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凌寒甚至都没自己提起,若不是今天在凌霜这碰到。
  “不用了,东西慕青已经准备好了。”拿起凌霜的包袱,“都好了吗,出发吧。铭忆会骑马吗?”
  “哈哈,舅舅,你太小看铭忆了吧,为了今天,铭忆一个月前就和师祖学骑马拉。”
  “哦,那今天你一人一匹吧,看看能不能跟上我们的速度。”一行人走出小苑。
  “你别逗他,他这样一个人慢慢走还没事,要跟上我们赶路的速度,那怎么成,铭忆,你也是,和你舅舅比什么,你几斤几两,娘不知道吗!走吧,祖父祖母还在大堂等着呢。”
  铭忆听了,连蹦带跳的走在最前面,凌寒、凌霜相视而笑,给人一种错觉,他们两像夫妇一样的错觉。
  伯仲、聂桑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出门在外靠朋友,出去时候,小心些。现在时疫爆发,山贼也四处肆虐,你们路上千万要小心。”
  “如果不行,就早些回来,知道吗?”聂桑满脸的担忧,现在外面的局势并不理想。
  “知道了,爹,娘。你们放心吧。”
  “别伤着霜儿和铭忆。”
  “是!”
  “慕青,好好保护好小姐、少爷。一点损伤,我非扒了你的皮。”
  “爹。”慕青没想到自己老爹会这么说,有些无奈。
  府外,是送别的人,大家跨马而上,铭忆坐在凌霜身前,与凌寒齐头并进,正欲铭忆说着什么,忽想什么,凌霜微微踹了他一下,往那送别的人群里瞟了一眼。
  凌寒回过头,看到一脸期盼的苏琪,微微一笑,“好好照顾爹娘,照顾自己,也照顾好孩子。不用太过挂心,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明日便回。”扬鞭策马,一队人马跟上,留下红尘滚滚。苏琪看着他们消失在街头,久久不动。
  翌日,苏琪早早地抱着朵儿在府外焦急的等待。
  “娘,朵儿冷。”
  苏琪搂紧了朵儿,看着天上厚厚的云层,这雨依旧磅礴。凌寒走的当夜便下了大雨,苏琪一直睡的不安稳,今日早早的抱着朵儿在门口等,雨水溅湿的裙儒也没发觉。
  “不用担心。”伯仲看她站了半日,心里也有些担心,这种天气,恐怕是无法置办草药了,“这么大的雨天,寒儿他们应该是在哪里避雨,耽搁时间。瞧你一身湿的,快把朵儿抱回去,回屋休息吧。”
  “是。”苏琪一步三回头,即便心里记挂,但是伯仲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在屋外等候。看到苏琪一脸失望的回来,“姐姐这是怎么了,少爷呢?”
  “那还用说,肯定是少爷没回来了。”画扇讽刺着。
  “大雨天,路上耽搁了,恐怕要晚点才能回来。”苏琪现在没有心思惩戒画扇,她心里时时刻刻念想的都是凌寒。凌寒外出的日子不短,但是想这次担心还是头一次,她的心总是无法安宁。
  三日后,午夜,一阵嘈杂,有人喊道,“回来了!”
  
  【98】辗转难眠大雨夜
  凌寒出去的第五日,屋外是淋淋沥沥的大雨,一直无法安睡的苏琪,在喝下安神茶后,稍稍入眠,忽然被喧闹声惊醒,屋外一片透亮,苏琪披了一件披风起身,唤来屋外守夜的婢女,可是无人应答,推开门,屋外是来来去去的下人,苏琪逮住一个,问“你们匆匆忙忙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啊,少夫人,是少爷和小姐回来了。”
  “那你们慌张什么,少爷人呢?”
  “少爷还在霜小姐那,好像有人受伤了,慕管家都请来宫里的御医呢。”
  苏琪不等他说完,披上蓑衣就往凌霜的小苑跑,屋外是进进出出端着水盆的丫鬟,屋内灯火通明。她站在屋外不知进退,尴尬的矗在那。她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一切刺激着她的神经。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伯仲问。
  “我们出发之后,就要各处收购,可是连日大雨,各大药房都却药,我们只收了少部门,一直下雨,又耽搁了很多天,我们就想连夜赶回来,没想到路上遇上难民,又是雨天,马受惊,铭忆不小心坠马……”凌寒此刻还不敢回想,那惊心动魄,铭忆坠马,蜂拥而上的难民,如果不是凌霜不顾自己的救下铭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此刻最懊恼的是他。铭忆身子不及大人,连连淋雨,有些风寒,如果不是他同意凌霜连夜赶回。可那一切来的太突然。凌寒怀里是惊魂未定的凌霜,双眼呆滞,没有一丝生气,两人到现在还是浑身湿透的,来不及更换。
  聂桑擦去眼角的泪,满是心疼,“画船、春蓝、灵儿,你们服侍少爷、小姐把衣服换换。”
  “不要,不要,我要在这等着,等着。”眼睛一直看着内室,不让别人触碰,定格的不止是屋内的人,还有屋外的苏琪,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良久,三位御医走出来,拱手行礼,“庄主,夫人。”
  “孩子怎么样?”
  “小少爷坠马,身上有不少擦伤,受了惊。又淋了雨。现在一直在发高烧。”
  凌霜突然抓着御医的手,“那会怎么样,我的铭忆会怎么样,会怎么样,告诉我。”关心则乱,此刻的凌霜只是一位母亲担心自己的孩子。凌寒扯开他们两个,将凌霜圈住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挣扎,一点点安抚她。
  那御医探向伯仲,看到他点头示意,便将病情如实的告诉凌霜,“小少爷身子还算健康,如果这两天高烧能降下来,那就没事了。”
  “如果熬不过去呢?”亭溪紧张的问。
  “疫病!”伯仲沉重的说。看着凌霜,“铭忆会没事的,你们也去换件衣服,别铭忆还没好,你们先倒下了。”
  “灵儿和大人去药房煎药,春蓝给凌霜沐浴更衣,别着凉了。寒儿也是,慕青,带少爷回去,这里有大夫在。”聂桑有条不紊的安排,此刻她的心和伯仲一样担心铭忆,当她看到铭忆满身是血的时候,那一刻的刺痛,让伯仲却步。
  春蓝、画船扶着呆若木鸡的凌霜去沐浴,凌寒也回去,在门口顿了一下,“是你,你怎么来?”
  “妻闻夫君回来了,赶来看看,怎么了?”苏琪明知故问。
  “铭忆受伤了,回去吧,夜里风寒,你身子受不了,回去吧。”凌寒本想扶着她,可是又看自己一身湿衣服,便大步快走,回去换衣服,他此刻惦念这铭忆和凌霜,忽视了苏琪。苏琪心中的不满又多了一份,凌寒对她态度印证了那些流言。
  等苏琪回屋的时候,凌寒已经换了一身锦服,正打算出去。“爷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吗?”
  “凌霜、铭忆那,我放心不下,你身子也才刚好,先睡吧,我去守着。”凌寒也算是看着铭忆长大的,对他的疼爱绝不亚于对朵儿。说完便匆匆离去,留下一个幽怨的妇人。
  凌霜泡在水池中,后背的伤,一目了然,十分狰狞,画船生怕伤到她,格外的小心翼翼,当水碰都后背的伤后,凌霜颤抖了一下,“轻点。”
  对于终于正常的凌霜,画船激动的哭了,“小姐,小姐,你,你的伤?”
  “和铭忆的伤比起来又算什么呢!”凌霜尽力救下铭忆,自己抱着铭忆没能躲开受惊的马,被马一脚踹开,滚落一个斜坡,好在被大树挡住,也躲过被难民踩踏的危险。“别哭,我不会倒下的,我还要照顾铭忆呢。如果我的伤,能换来铭忆的平安,我又何惧!”
  “画船给小姐上药,小姐你等等。”不一会儿,翻箱倒柜的画船,带了好多药进来,多是伤愈的药。小心的给凌霜上药,包扎,伤口虽然不深,但是被石子划伤很疼,又是在后背,但愿不要留下疤痕。“小姐,疼的话,就喊出来。”
  “没事。”包扎好手上的伤,穿好衣服,屋外伯仲、亭溪都在,丫鬟也罢药炉,药材都搬到凌霜的屋内,三位御医大人更是严阵以待。“爹、娘,亭姨,你们回去休息吧,铭忆由我守着,不会有事的。”
  “是啊,爹娘,这里由我们守着呢。”
  “你也回去,你赶了几天的路,苏琪也担心,都回去吧。”凌霜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转身进里屋,看着此刻躺在床上的小人。面容苍白,紧抿着双唇,身上多出包扎着纱布,房间内充斥着厚厚的苦药味,铭忆滚烫的身子,凌霜拿药酒一遍一遍给他擦拭全身,或者将铭忆紧紧的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的传递给他。
  “小姐你的药。”春蓝端来两碗药。
  “先放着吧,把铭忆的药给我吧。”凌霜将铭忆搂在怀里,一勺勺的喂他,“铭忆,你是好孩子,不怕苦,把药吃下去。你说什么,娘都答应你。”可是那汤药顺着他的嘴角流出,一点也没有喝下。
  “铭忆,你最听话了,良药苦口,把药喝下去好不好。”凌霜在他耳边叨念着。
  一人抱走她怀里的铭忆,“你这样喂药要喂到什么时候,春蓝,把药给我。”凌寒捏着他的鼻子,强行给铭忆灌药,刚才大夫嘱咐,这药一定要喝下去。虽然动作有点暴力,至少成效很好。凌霜低着头,看着凌寒给铭忆灌药,心里一在自责。
  “你也把药喝了。”凌寒将药递给凌霜,凌霜微微撇过头,“如果你不喝,我就用更粗暴的方法喂你喝。”
  凌霜瞪着他,他威胁的眼神,她猜到他会怎么做,夺过汤药,一口气喝下,“满意了?”不再理他,跪坐在床榻。看着铭忆,犹如身旁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眼前的铭忆。
  凌霜用药酒给铭忆擦身子,不假他人之手,每一寸肌肤都十分的小心,“铭忆,你说你要照顾娘,保护娘的,不能失言的。”
  春蓝端来一盆冷水,“小姐,给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下,你的身子。”
  “春蓝,府里还有冰吗?”
  “嗯?冰窖里应该是有的,我去问问厨娘。”拧干手巾递给凌霜。
  “去取些冰块来,铭忆的身子太烫了。”
  春蓝道了一声是,急匆匆的跑出去,过会端来一盆碎冰,凌霜将手巾放入,一阵寒意,将碎冰铺在手巾的中间,“铭忆,有点冷,你要忍住哦。”拿冰手巾,敷在他的额上,铭忆喃喃的叫着凌霜,“娘,娘。”
  一直强忍这的她,泪水决堤,抱着铭忆久久不放。
  “小姐,你被这样,小少爷一定会没事的,他有佛祖保佑,不会有事的。”
  “霜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们看的也担心,铭忆为了你,一定会挺过来的。大哥现在正在和御医研制新药。铭忆这么懂事,会好起来的。”亭溪不忍凌霜这样折磨自己,她后背上渗出斑斑血渍,在樱花的儒群上,看不出端倪。
  “霜儿,别激动,老爷在,老先生也在,一定有办法的。”时疫发病十分突然,暂时没有对症的药物可以救治,凌霜也没有。聂桑能体会,看着自己孩子重病,自己却无能为力。
  当年,她的孩子就是得病,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一点点的走向死亡。那彻骨的伤痛,是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甚至,有时午夜梦回的时候,聂桑都能听到那个孩子微弱的哭泣。她不想凌霜也经历一次她的痛,凌霜叫唤铭忆的声音,悲切、无助、恐惧。
  凌寒安抚她,抚摸着她的后背,可是,他发现自己手上沾着血渍,再看凌霜的后背,猛然记起,一记手刀,劈晕了凌霜。大家吓了一跳,不明白凌寒此举用意。
  “姑姑,你替凌霜看看伤势。画船,你去把伤药拿来。”凌寒抱着凌霜离开,带她去另一件房间休息。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铭忆。”苏琪站在屋外,看着凌寒抱着凌霜,眼里的紧张,无以言表。看着这样的他们,苏琪心如刀绞。
  “这里一屋子的人,你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进去也是添乱,快回去,好好照顾朵儿。”
  “少爷!找到了。”画船拿着伤药,“少夫人!”
  又一次目送他们离开。
  
  【99】碧落设局困苏琪
  苏琪送走回来更衣的凌寒之后,再无睡意,看着摇篮里熟睡的朵儿,一直回想小苑的事,此刻,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姐姐睡下了吗?”
  苏琪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妹妹听说少爷回来了,又急匆匆的去小苑,想来看看姐姐。”碧落端着一碗补血的山药乌鸡汤。
  苏琪入府之后听下人们谈论起碧落,也知道她是怎么当上二房的,警惕的看着她,大半夜的,端来一碗鸡汤,是什么用意,“你这是什么意思?”无心和她拐弯抹角。
  “姐姐放心,这是补血安胎的乌鸡汤,是我亲手炖的。”碧落大大方方的将鸡汤放在桌上,坐下,“我知道姐姐如今怀孕了,想来姐姐聊聊。”
  苏琪摸着肚子,“你想聊什么。”她怀有身孕有两个月了,这几日她才有所发觉,前日才跟大夫确认的,而且还是个男孩,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碧落居然会知道。
  “姐姐一定记得,当年,碧落也怀着少爷的孩子吧。”
  “那又怎么样,你小产掉了的孩子,又能怪谁。”她记得当时一片混乱,之后碧落就见血了。
  “可是,姐姐,你知道吗,那是少爷的庶长子啊,就这样没了,他不是因为碧落保护不利没有的,是被人害了的。”碧落有些激动,那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胎死腹中。“难道姐姐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死的吗?”
  碧落不等苏琪的回答,“当初,碧落本来只是递茶的丫鬟,是不可能服侍少爷的,后来老爷收了凌霜小姐,碧落只知道这位小姐体弱多病,却不想她心肠歹毒。少爷和凌霜第一次在园中见面的时候,是在梅林,那时少爷便中意凌霜,虽然少爷表面不说,可是那眼神骗不了人。”苏琪静静的听着。
  “除夕宫宴,姐姐是见过少爷维护凌霜的,又亲自送小姐回来。碧落是倾慕少爷不错,可是自知姿色平庸又不懂风情。却不想,小姐在房中用迷情药,碧落这才失身少爷的。”碧落说的万般委屈,手绢轻轻擦拭,苏琪也表示同情,却没发现碧落嘴角的讪笑。苏琪回想起刚才她看凌寒关心凌霜的样子,不似哥哥关心妹妹。可是她转念一想,这和她听过的不一样,到底谁对谁错?
  碧落看她还有疑问,又说起,“碧落本该被重罚,因为少爷求情,得以收入房中当侍妾,在凌霜小姐有了铭忆小少爷之后,碧落也有了身孕。那时候,碧落每日晨昏请安,绝不间断,可是,没想到。”咽咽啜泣,“没想到,小姐还是不放过碧落,还与夫人谈论,轩辕山庄里,从未有过庶长子,也不能有庶长子。懂药理的小姐便每日在碧落的安胎药里放了少许麝香。赏花之时,小姐独自离开好一会儿,皇宫的行馆本就有专人看管打理,为什么会出现蛇,小姐为什么会跌倒,为什么独独拉扯了碧落,害的碧落小产。”
  苏琪本是半信半疑,听碧落这一分析,有些震惊,那次去皇寺祈福时,凌霜确实离开了很久,又和二皇子轩辕晟说了好久的话,她也曾经听起自己姑姑苏贵妃说起过,二皇子似乎很中意凌霜,却被拒绝了。再回来的时候,就带着碧落与她一起赏花。最先是倾言郡主发现了草蛇,大家害怕,四处乱串,并没有在意,回神的时候,凌霜倒在地上,手边是碧落,如此想来,恐怕这件事,是早有预谋的。而且凌霜与旧日侍女碧落不和,早不是山庄的的秘密了。
  苏琪不禁后怕,她居然和这样的人日日结伴,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我知道姐姐不会轻易相信我的,其实小姐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她总是霸占着少爷,在少爷面前风情万种,山庄上下全被她的面貌所迷惑。小姐就是害怕碧落会说出当日的真相,一再打压碧落,不然碧落怎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姐姐还是不信,不妨我们去小苑一趟,看看少爷和凌霜小姐,到底在做什么!”
  碧落也没有把握,先前她让人去打听,好像凌霜的身子也受伤了,她在赌,赌凌寒到底在不在乎凌霜,是不是真的爱上她。
  苏琪心里在思量着,去还是不去,她也想知道,凌霜在凌寒心里到底处于什么位置,为什么对凌霜不像她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屋外的雨小了许多,还是让人闹心。苏琪换了一件衣服,往小筑的方向去,身后的碧落,一脸得逞的笑意。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画扇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
  苏琪才到小苑的门外,就看到凌寒拦腰抱着熟睡的凌霜出来,看到她,没有一丝歉意,只是冷冷的问,“你怎么来了?”
  “铭忆受伤了,我很担心,就来看看,怎么说我也常常照顾铭忆。”
  “不用了,屋子里有爹和大夫在,你个妇人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进去添乱了,快回去吧,都这个时候了,回去照顾朵儿吧。”看着阴郁的天,已经是破晓时分。画船跑来,在凌寒身边低声说了什么,凌寒抱着凌霜离开,看也不看苏琪一眼。
  苏琪身影不稳,“你现在可相信我的话了?”碧落扶着她,一脸得意。
  “怎么会这样,他居然会喜欢自己的妹妹。”碧落看她这略显憔悴的样子,扶着她回屋。“怎么会这样。”
  “姐姐现在也该明白了!凌霜绝非一般人。”
  “你想怎么样!”苏琪直视碧落,有一种被人牵制的感觉。
  “姐姐难道不知道小少爷是凌霜的软肋吗。”眼中一抹邪笑,看似不经意。
  “你的意思是……”苏琪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碧落打断她,“今天姐姐也累了一天了,休息一会儿,碧落先回去。姐姐也乘此机会好好想想。”碧落退出,留下辗转反侧的苏琪。苏琪回忆,从见到凌霜第一面的惊艳,第二次的倾慕,每一次都给她不一样的感受,轩辕山庄有恩与她,而她有对凌寒有爱慕之情。为什么唯独她成为他的妻子,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她能感觉的到,凌寒心中并无她的地位,那她苏琪对于他到底算什么?
  凌霜曾经试探过苏琪,是否有意凌寒,她表明心迹之后,没多久,轩辕山庄便来提亲,原来,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她的不幸不宠是拜她所赐。苏琪气氛,摔了桌上的茶碗。
  
  凌霜觉得头重迷糊,睁开眼,看了看天色,屋外阴雨蒙蒙,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回想起昨天,她记得,她守在铭忆的身边,忽然起身,被人拦住,抬眼,一脸气愤,甩手打了他一巴掌。“如果铭忆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凌寒的手,并未松开,“你自己的身子也该照顾好,伤口如果没有处理好,会化脓的。铭忆那有娘、姑姑照顾着,她们不比你少疼爱铭忆,不比你少担心铭忆,她们也是尽心尽力。”凌寒冷冷的眼神,让凌霜安静,这样的凌寒,她第一次见过,坚定、冷酷、甚至在眼眸的深处,那一抹一晃而过的受伤。
  凌霜无话可说,她能感觉到,身子轻便了许多,也不会再扯碰到伤口,看到凌寒麦色的俊脸上留下一个五指印,有些歉意,“我,我去看看铭忆先,对不起。”仓皇逃离。听到凌霜的道歉,凌寒似乎很享受,但是刚才那一巴掌还真疼。
  凌霜回到小苑,外堂依旧是忙来忙去的御医,还有一直研究铭忆药方的伯仲,看他浓厚的眼圈,“爹,让女儿来吧,你都累了一晚上了,去休息一会。”
  “啊,没事!”伯仲看了一眼凌霜,有继续翻阅医书,药材“你也受了伤,虽然没什么大碍,还是要小心些。铭忆的药方我也研制的十有八九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嗯。”凌霜却说无用,就进里间,继续照看铭忆。屋内亭溪和聂桑有些精疲力尽,靠在床边的贵妃榻睡着了,画船和春蓝还强打精神,打着哈欠,给铭忆更换覆在额头上的手巾,那双手已经被冰水冻得的发紫,使出力。凌霜按住春蓝拧手巾的手,“我来吧。”
  “小姐,这事,还是由我们下人来就好了。”
  “你们在我眼里,从来就不是下人。去休息吧,如果为了照顾铭忆而废了一双手,太得不偿失了。等铭忆好了,好需要你们照顾呢。”
  “小姐。”春蓝看着凌霜拿着手巾,用她自制的药酒打湿,擦拭铭忆全身,很仔细,也很平静。丫鬟端来汤药和冰水。
  “灵儿,郭嬷嬷,你们带画船、春蓝下去吧,好好处理下双手,用姜汁处理好,千万别落下病。”在他们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凌霜叫住她们,“谢谢!”大家一直惊愣。
  在凌霜和大家的照顾下,次日日落,铭忆身上的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也不会太痛苦,只是人还在昏睡中,能熬过来已经不容易了,是件可喜可贺的事。配上伯仲的药,铭忆慢慢有了气色。
  
  【100】真真假假假亦真
  碧落端着一碗鸡汤去苏琪的房内,不远处,画扇看到,也偷偷的跟在她身后。
  “姐姐,可想的如何!”碧落见苏琪哄着朵儿,不搭理自己,又自言自语说,“铭忆小少爷的高烧已经降下了,庄主和三位御医也在尽心的给他配药,看来大家似乎都不关心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出生后,会不会得宠。啊,不对,是能不能出世还不得而知吧。”
  “你!”苏琪被激怒,“她敢,这是轩辕山庄的嫡长子,谁敢动他的主意。”
  “你还不知道那人的手段吗,你这样一忍再忍,只会助长他人志气,到时候,只怕你肚子里孩子是怎么失去的都不知道。”
  “不会的,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
  两人贴耳又说了一番,屋外的画扇听不真切,又唯恐担心被发现,早早的逃开。
  
  “铭忆,你不是一直缠着娘给你弹琴吗,今天我弹曲子给你听,你要认认真真的,听完后,记得醒来哦。”凌霜坐在琴前,一勾一拖,弹起从未弹过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凌霜清婉,回味无穷的歌声,所有人都痴痴的听着。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望天涯,想君思故里。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荣华梦,塞上吹羌笛。战非罪,烽火烧几季。今夜关山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兮心相系。
  是今生相伴,或来世再惜。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到蓦然回首,才默然长记。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知卿心,千里寄寒衣。若功成,冠翎归故里。今夜边声迢递,频传急。血染黄沙,魂归止兮。
  ……。今夜无雪无晴,无悲喜。两相对望兮风细细。---《寒衣调》
  凄婉的歌声,透着无限思念与牵挂,却没人能在真正懂得凌霜的心。歌声不断,曲调一遍一遍的更换,大家不禁惊叹凌霜的才艺。曲调新颖,别有一番风味,他们听的如痴如醉。
  凌霜不想停,也不敢停,她想看这铭忆醒来,被她的歌声唤醒,她还有好多东西还没教给他,他怎么能丢下自己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娘!”
  琴声戛然而止,凌霜不敢抬头,生怕那是自己的幻听,是自己的错觉。
  “娘!”铭忆撇过头,笑着看着凌霜。凌霜猛然站起身,亦步亦趋的走到铭忆床前,颤抖的手握住铭忆的小手,“铭忆!”一把抱住铭忆,十分激动。
  “庄主,大夫,大夫,少爷,小少爷,他醒了。”丫鬟跑去通报,急急的说了几遍才把话说全。
  “铭忆让娘担心了,铭忆是个守信的孩子,不会让娘失望的!”
  凌霜看着他,摸着他略显憔悴的脸,笑道,“是,是娘的乖孩子,是守信的孩子,娘最疼你了。”转头,看见伯仲进来,就先替铭忆把脉,脉象平稳,病也好了许多,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完全康复,还有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终于能听娘弹琴,真好。”铭忆在凌霜的怀里撒娇。苏琪听到消息也赶来,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有说有笑,铭忆枕这凌霜的腿,享受这一刻的幸福。苏琪看着自己怀里的朵儿,再看看那病床上的铭忆,下定了决心。
  “咦,舅母。”铭忆看到抱着朵儿的苏琪站在帘外,笑着叫她。
  朵儿跳开母亲的怀抱,摇摇晃晃的走到铭忆的床边,“哥,哥。”牙牙学语的她,清脆的叫出,凌寒笑着抚摸她的头,坐在铭忆身边。
  “朵儿想哥哥了吗?”
  “想!”点了点头。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铭忆在凌霜的怀里睡着,大家也不敢多待,毕竟铭忆还要休息,三三两两的离开。屋外的雨,也渐渐的挺了,露出一院勃勃生机,凌霜紧张的心,也松懈下来,和衣躺在铭忆身边,这几日她并没有休息好,只是一直强撑着,再加上身上的伤,她有些承受不住,合眼便熟睡了。
  等她醒来时候,已经是次日早晨,睁开眼,面前一个放大的笑容,凌霜的心疼了一下,又闭上眼,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铭忆的叫唤,吹散了她脑海那一刻的错觉,相似的笑容,凌霜觉得是自己多心了,随着铭忆一天天大起来,她总会在铭忆的身上发现他的影子,是太过思念,还是其他。
  不容他细想,铭忆已经缠着凌霜,“娘,给铭忆做早点吧,娘做的早点铭忆最喜欢了。”
  “你想吃什么?”凌霜侧着身子,看着他,大病后,人消瘦了些,爱撒娇。
  “真的?我想吃烧鸡!”
  “不行,你才好,不能吃这些油腻的,你要忌口。”
  “啊,那我不是什么都不能吃了。”又嘟着小嘴,“我不要。”
  凌霜正想说什么,身后一声,“霜丫头!”凌霜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只要听到吃的,他准会出现,“霜丫头,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无崖子待在厅内,听到他们母子两人讨论吃的直流口水,本来不想打断他们的,可是真心忍不住了。
  凌寒凌霜外出时,老爷子无崖子也不在山庄中,去拜访旧友,又被大雨阻隔,今日才回来。一回来便听到他乖乖徒曾孙受伤的消息,来的正巧,两人正在谈论,馋嘴的无崖子自然不会放过向凌霜讨美食的机会。
  凌霜换了一身粉色红边的儒群,“芍药,在吗?”唤来丫鬟。
  “奴婢芍药给小姐请安。”新来的丫鬟芍药给凌霜行了个大礼,跪在她身侧,她这一跪吓了凌霜一跳,小苑中,一向不要这些虚礼。
  “起来吧,以后不用这些虚礼,画船和春蓝的手这么样了?”
  “回小姐,大夫已经看过了,泡了药酒,包扎几天就没事了,夫人让芍药先来伺候小姐和小少爷。”
  凌霜见芍药还是这样,也不再多说什么,无崖子陪着铭忆,又有郭嬷嬷在一旁照顾着,凌霜放心的去柴房。小苑里材料不齐,只能去东苑的大柴房下厨。
  柴房内的厨娘一见凌霜来,纷纷放下手边的事,来询问铭忆小少爷的情况,她们从凌霜那学了不少手艺,一再更换菜肴,伯仲、聂桑、亭溪都喜欢。
  “小姐今日来,可是为了铭忆小少爷。”大家都知道能让凌霜日日亲自下厨的除了铭忆就没有其他人,可见凌霜对铭忆有多尽心。
  “是啊,铭忆身子刚好些,想做点东西给他补补,你们忙你们的,留给我一个空位就可以了。”
  管着柴房的杜厨娘点点头,挥挥手,让她们各司其职,开始手边的工作,她自己亲自为凌霜整理出一个空位,十分干净。
  “杀一只肥鸡、一只鸭来,洗干净些。”说着又去挑食材,杜厨娘领命,带着两人去后院挑鸡鸭去了。凌霜翻着柜子上摆放的食材,仔细思量,取来一些去皮洗净的山药,切成丁,放入炖盅中,再放入洗净的白米,一把枸杞,加入水,明火烧开。
  此刻,杜厨娘已经将杀好洗净的鸡鸭给凌霜,凌霜将它晾干水分,用刀背敲断鸡翅骨、腿骨、颈骨,放入钵中,腌制少许,又将各种香料磨碎,抹匀,取来存放荷叶,将鸡包好,包裹一层搅拌好的酒坛泥,丢入火炉的灰碳中。
  将那只土鸭剁小块,放入锅煲中,再放入姜片、枸杞、川芎、杜仲、蔘鬚、淮山、红枣、何首乌、熟地等药物,盖上锅盖,等待。
  “闻到香,就想一定是你在这!”
  “亭姨!”凌霜转头见她一身绿衣,姗姗而来。
  “去看铭忆的时候,那小子说你在厨房,我便来看看,随便来讨吃的。”
  “那边上有刚炖好的冰糖雪梨,亭姨趁热喝了。”那本来是要芍药端来给凌霜喝的,她给了亭溪,芍药也不便多说。看着凌霜一个人在忙碌。
  半个时辰,小火炖了许久的山药枸杞粥已经好了,凌霜将粥端到备好的食篮中,“芍药,你先将粥端给铭忆,记得盛一碗给老先生留着。路上不许耽搁。”
  “是。”芍药唯唯诺诺的应下,端着食篮往小筑走。
  “霜儿,还有什么好吃的,总不能让你儿子一人霸占了。”亭溪闻这香味,馋涎欲滴。
  凌霜无奈,锅里的还没好,抵不住央求,只能将又做了一样,将白面过水,一会便出锅了。
  亭溪大为抗议,“嗯?这就好了?霜儿,你不能这样忽悠我啊,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你就拿一碗白面打发我,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救你了……”
  凌霜被说的只能叹气,“亭姨,亭姨!”打断她,“亭姨,霜儿几时拿白面打发你了。”
  “那你手里的是什么?”
  凌霜直摇头,将白面放到一旁,打开锅,香味扑鼻而来,一边的亭溪,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清汤,太过心急被烫了一口,有些不雅。凌霜憋笑,舀出一勺,倒入白面中,又放入各种调料,此刻,一人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矩了。”亭溪被人打断,斥责道。
  “不好了霜小姐,小,小少爷他,他吐了。”
  一声破碎,一阵清风,只留下一段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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