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炎夏
作品名称:爱你的春天没有颜色 作者:北玉 发布时间:2013-04-13 11:09:50 字数:3654
你又病倒了吗,晓颜?说是发起了高烧。是让昨天那场雨淋的吧。从宿舍的窗口望过去,看林医生把点滴带到了你们的宿舍,陈斌进进出出的有几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也不知带了多少。
跟我车的换成了小郭,丫头很有力气,也肯出力。心情不好,慢下来的步子感到越发的沉重,倒是把小郭累得直喘粗气,在心里叹了气,用力些,再用力些。
慢一点儿,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样弱不禁风的,不用这么照顾我。
小郭气喘吁吁地在后面喊。姑娘的心思倒是缜密些,她居然发现昨天我对你的照顾了吗?晓颜,冰雪聪明的你就感受不到吗?
我听着怎么这么酸啊?是女工小张的声音吧。
工友们一起哄笑起来。小郭啊,看上春了吧?那么卖力气。不知谁在喊。
滚你妈蛋。我看上你了,过来让姑奶奶亲近亲近。
欧......哈哈哈哈......
内心里早已了解了小郭的那份情意,心在里面说了无数次的谢谢。曾经沧海难为水,片刻的心动后是本能的排斥。
雨仍在下,小伙子们已经没有了昨天的热情,一个个蔫头耷拉脑地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心不在焉吧,或者是早已飞去了陪在你的身边,不觉中已经摔了几跤,手臂和膝盖都伸出了血渍。不想去看林医生,就让她好好地给你医治吧;也不想去看你,因为你并不想见到我,更是怕去了看见陈斌杵在那儿,让自己因此而伤心。
就这样远远地关心着你的病情,静静地祈祷你能迅速的好转。
而你好转以后,加班已经结束,你也已经专门调整到办公室,再没有机会来我的身边了。
炉快建好的时候,厂里安排了几个人去学司炉,名单里依然没有我。
来厂两个多月了,依然什么技术都不会,依然干着零杂工。陈斌和其他的几位厂长偶尔还会过来挑些毛病,每个月的奖金自然也就少些。我却并不在意这些。如果是因为我在,你才迟迟没有答应陈斌的求婚,我岂不是还有希望?常常这样的存了幻想,让我根本没有离开的念头。但如果真的什么技术都不会,最终恐怕是要被淘汰的,可陈斌会给我学技术的机会吗?
好在酸洗车间还没有盖起来,只要努力,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那天陈国栋买酸洗槽子回来,才发现塑料槽买大了,根本下不到早已干透的钢筋水泥浇筑的水槽里去。酸洗车间的厂房还没有见起来,用户又在催产品了。陈国栋急得直转磨,遂决定派几个人加班加点地把原先的槽子开凿大一些。这种既重要又累人的活自然少不了我。从机修组领了家具,几个人锤子、凿子的叮叮当当地干起来。
三伏天了吧,头顶上的太阳白花花地照着,水泥槽里的温度怕有五六十度吧。没有一丝风,老天更没有要下雨的意思,不要说干活,就算在太阳底下呆上那么几分钟都会挥汗如雨。
一天一夜下来,中暑的中暑,没中暑的也都装病跑了。原先分派的七个人中只剩下我自己。由于大东家催得紧,主管副厂长和陈斌恐怕我也撂挑子吧,不时地陪了笑脸跑过来送茶递烟。
春啊,也就是你了。就算帮帮忙,厂长要急疯了,再弄不好我们都要被轰走了。
怎么也得十天,十四个槽子,一天也就完成一个多点儿,我一边把毛巾用他们刚端来的温水沾湿了,放在已经开始剥皮且火辣辣地疼痛的肩膀上,一边说:你们不嫌慢的话,这活儿我就干了。
行行行,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干就行。
那几天的待遇很不错了,有热茶,有免费的香烟。戴上特别配给我的墨镜,只穿了一件短裤的我,挥舞着锤子、凿子和扁铲独自战斗在那里。身上早已被迸溅的石屑划得到处都是口子,咸咸的汗水流过的时候,丝丝拉拉的到处都疼。两只手也早已剐破,有几次锤头偏过去,若不是反应快些,握凿子的手指早就已经皮开肉绽了。
那几天我成了整个工厂的焦点,不断的有人过来观战,以至于自己都觉得那样孤独地打拼居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一锤一锤地下去,一次次地敲击着工友的心。能对我惺惺相惜的,一定是和我一样的英雄了吧。
女孩子更容易被感动些,小郭她们几个偶尔的会跑过来看看,一片赞叹的语声,有揶揄,更多的是崇拜。独不见了你的身影,相识和陈斌的身影在厂子的那个角落里晃动吧,心里酸酸的,锤子砸得更狠些。
按照塑料槽的尺寸,剔除任何一点突出的石屑和钢筋,我就像一个优秀的雕匠,一丝不苟地雕刻我的作品。那几天的经历让我多年来都受益匪浅,是的,灿烂的生命就像石刻,需要我们精心地呵护,认真地打磨,才会显露出真正的艺术价值。
这边的风景终于惊动了陈国栋。在家的时候,他每天都要过来看我,甚至会打了一把伞在我的头顶。过去仅有的一面之缘,而今的长头发,满脸的胡须以及满身的狼烟土气让他再也认不出我是谁。虽然言语中谈起老家,他也曾提起过爷爷和父亲的名字,但都被我胡乱的搪塞过去了。
晓颜,是陈国栋嘱咐你每天来给我送洗脸的温水和浓浓的茶水吧。虽然每次你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那终究是我最深切的盼望。因为那盆边,那毛巾上都留有你轻轻浅浅的指印,洗脸的时候,偷看你静静地转过身去等在那儿,有泪偷偷地流下来了吧,赶忙地和着浑浊的汗水,一起洗在脸盆中温热的水里,然后静静地看你端盆,转身,面无表情毫不怜惜地把我的泪水远远地泼洒殆尽,而后快速地离开。
举起茶杯的瞬间,还没来得及细品,你的背影已经远去,转过一个弯,再转过一个弯,腰身那么曼妙地一拧,不见了。
若不是三番五次的催,我真的希望这样的活儿就干到老吧。期待无风无雨的晴天,期待你一天几次的来端茶送水。
那段时间小郭也老往这边跑。给我扇扇子,陪我天南海北地神侃。有时候越是看你过来了,她的话语越热烈些。偷看你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在心里暗暗地叫你:晓颜,你是石头做的啊?心中怕早已没有我了吧,居然连醋都不吃一点。
我没想怎的。等你快步走了,小郭神秘地说,别以为我真看上你了啊,我就是气她。
气她干吗?她哪点儿惹着你了,郭大侠?
你就别装蒜了,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和她的关系!可惜你是有心向明月,她是明月照沟渠。
呵呵。我在脸上挂了无所谓的笑,心却早已疼了起来。小郭啊,别这么残忍好不好?
靠,我残忍?我他妈为朋友两肋插刀.....。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小郭啊,你哪点儿像女孩子啊?这么下去谁敢娶你啊。
去,我压根就没想嫁人。男人怎么了?哼哼,还大男人?要娶我也不娶你这样的,没出息。对,我要娶男人。
这丫头,没点儿正经的。刘三老远地把话扔过来,人也很快靠近了。你要娶春吗?我给你们做媒人。
滚滚滚滚滚。娶他那样儿的?哈哈,那不是我郭大侠。小白脸,不,小黑脸。还是伺候着你的林妹妹吧。
小郭。看她要走,我正色道:别太欺负人,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
靠,怜香惜玉了吧?我才没空搭理她。
刘三此时早已经听出些端倪,张开手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拉土那天做得太明显了。头天你拼了命的跑,把晓颜像副画似的挂在那儿,她轻易的让这群鬼丫头羡慕得要死。第二天你又慢吞吞的像头牛,把小郭累得三天起不来炕。不过看起来小郭可比晓颜那丫头知道疼你。
呵呵。
看我只会笑,刘三也笑起来。
大老板发话了。
一人点着一颗烟,刘三的表情认真起来。
要提你做酸洗车间主任呢。
是吗?我心里暗暗高兴起来,晓颜,通过努力,我终于得以崭露头角。
小郭的嘴终究管不住,我们的关系终于在厂里传开。
面对工友们的打探,我从不认可和解释。即使这样,他们也会认为我是默认了吧。大家认定了你的移情别恋,而陈斌就是那可恶的第三者。人总是会同情弱者,似乎一夜之间恍然大明白的弟兄们开始给了我更多的关怀和支持。沸沸扬扬的舆论对你和陈斌更加的不利,也给我在厂里的生存环境增添了更多的压力。
当即将升任车间主任的风吹来,朋友自然就更多了。有了近十天烈日下拚命的经历,全厂从上到下已经没有人敢不服。
十四个槽子稳稳当当的下到水槽里的时候,大老板的庆功酒和祝贺酒一起摆开。春风得意间,免不了有些张狂。甚至有意地盖过了陈斌的光芒,晓颜,我就是要用事实证明:我不比他差多少。
当厂里的大多数人都开始围着我转的时候,陈斌先就心虚起来。三番五次地来看我,嘘寒问暖的,客气的让人难受。我虽也尽量放松了心情陪他神侃,却终是不能化开心中的梗结。我独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终于惹恼了他吧。或许本该成为朋友的,却最终行同陌路。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作几日停留?
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
......
难道你就要匆匆的离去,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
是你的歌声了,晓颜。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从你的窗子飞出来,穿越那沉沉夜幕,悠悠地飘进我的房间,飘进我的心里。那一刻我深切地怀念起学校里风雨同舟的日子,怀念起那片长满芬芳美丽的野雏菊的山岗,怀念起那个初冬夜幕下无数次的相拥与相吻,怀念起曾经摇曳我们青春梦想的梦幻田园——听雨轩。
然而这一切在转眼之间都成了不可追的过往。这许许多多的变故,这许许多多的牵牵绊绊和纠纠葛葛,这许许多多的纷繁复杂的情绪,已经搅乱了我们单纯执著的心。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太多顾忌,已经让我们的心在不自觉间拉开了距离,你再不是那单纯倔强敢爱敢恨的晓颜了,我也再不是那一味执着不管不顾的春了。何况你身边已经有了陈斌的关怀,我身边也多了小郭真真假假的追随。
这样静静的深夜,这样哀婉的歌声。晓颜,你是否也在想我?
若是也在想我,就只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彼此思念了吧。
我确定是在想你的,晓颜。你是否在想我?是否在想我?是否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