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狭路相逢

　 老街是位于缅甸东北部掸邦第一特区果敢的首府，其支柱产业就是毒品和旅游，而带动旅游业的重头戏就是赌场和妓院了。
　　王玉磊刚刚走下大巴，还以为这里是老街的郊区，当祁东强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这是老街的中心城区的时候，王玉磊简直不敢相信。他看着周边陈旧古朴的平房，参差不齐的挺向街面，凌乱的街道，庞杂吵闹的人群；一个小男孩把油门加到最大，骑着摩托从人丛里蛇形而过，一位背着竹篓着景颇族服装的大叔，高声叫卖着他篓子里，把头耷拉在外边的麂子。是的，这就是老街，在行政上，老街是果敢地区的首府，实际上就是一座小镇。
　　王玉磊紧随着祁东强，匆匆向前走着。如果不是街上穿着制服，手持枪械巡逻的军警，他丝毫也没有身处异国他乡的感觉，倒像是行走在国内的某个小乡镇。老街的氛围也不使他觉得陌生，因为街面上的招牌大都是汉字，人们使用的语言也是汉语，这一切又让他感觉到一种无名的亲切。王玉磊警惕地观望着，他知道自己不是来旅游的，是带着重任来的。
　　这时一个本地男子过来向他搭讪道：“大哥，要不要货？”
　　“什么货？”
　　“走吧，走吧。”祁东强返身过来赶走了那个人，“这是当地的农民，看见外地人就来兜售鸦片，不理他。”
　　“就这么卖。”这又是王玉磊想不到的。
　　“虽然政府禁毒了，可当地人还是私下里种植。他们也要活命啊。不过他们的量不多，提取的也不纯，只能卖给不懂行的游客。”
　　两人走过几家当铺，一座三层楼的赌城，又经过了几个洗头房按摩房，祁东强便停下了脚步，对王玉磊耳语道：“看见对面那个酒店了吗，那就是哥财在老街的据点，我们先进去探探路。”
　　这是一排两层楼的门面房，王玉磊和祁东强走进酒店里，就见一个瘦猴摸样的人正和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说笑，他看见祁东强，立即从吧台里走出来，对祁东强笑道：“哟，强哥来啦，楼上请，楼上请。”
　　祁东强说道：“来啦。瘦猴，你们大厨的手艺提高点没有。”祁东强说着，径直向楼上走去。
　　王玉磊没想到这个人真的就叫瘦猴，心中一笑，真是人如其名。
　　瘦猴跑到大门边，左右看了两眼，也大步跟了上去。
　　楼上有五间包间，每间包房的门口都站着一名穿着白衬衣，套一件红马甲的小姐，她们看见祁东强上来，轻浮地喊道，“强哥，您有两个月没来了吧，想死妹妹们啦。”
　　祁东强轻狂地对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姐笑道：“想我，你屁股上的梅疮结茄没有。”
　　那位小姐并不起气，“强哥，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去去去。”瘦猴朝着围上来的小姐们一挥手，却把两人引进一条过道内，在这间过道里，还有几间房。瘦猴拉开其中的一间，呈现在王玉磊面前的是一间简单装修过的套房，和内地的普通旅店差不多，看来这是专门接待远道而来的毒贩的。
　　“这位兄弟面生得很，不知是……”瘦猴把一支烟递到王玉磊的面前。
　　“放心，他是我的新马仔，下次来，你就面熟得很了。”祁东强坐进长条沙发里，把脚搁在茶几上说道。
　　“幸会幸会。”瘦猴忙给王玉磊点上火。
　　这个人这么忙不迭地和自己这个“马仔”套近乎，看来他只是一个小角色。王玉磊心里判断着，如果这只是个小人物，那么要通过他接近哥财，看来还要转几道弯。王玉磊扔掉烟，马仔一样的背着双手，站到条发的旁边。
　　“你省点吧，我带的人你还不放心。”祁东强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浓烟。
　　“强哥，现在的世道不太平。”
　　王玉磊不知道瘦猴给自己上烟点火背后的玄机，他是想试试这个面生的马仔。幸亏王玉磊扔掉了香烟，没上他的当，不然，就会让瘦猴对他的身份起疑。因为在这样的场合，马仔是不应该抽烟的。
　　“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吧。”祁东强对王玉磊轻轻地挥挥手。
　　“谢谢老大。”王玉磊便很有家教地在一旁坐下，心里却暗自好笑。
　　“强哥，这次来准备拿多少？”
　　“先不谈这个，我有点生意上的事情，要和哥财商量。”
　　王玉磊就捕捉到瘦猴的眼睛里转瞬即逝地闪烁出的一点儿凶光。
　　“哥财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难得和他见上一面。有什么事情还是和我说吧。”
　　“少他妈的来这一套，你是他的眼睛，你会见不到他。”祁东强把烟蒂远远地扔进烟灰缸里，烟蒂落下去，又反弹出来，“跟你谈，你做得了主吗。”
　　“强哥，无论我做不做得了主，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哥财随时可以要求见你，你却不能要求见他，要求了也没用，哥财不会见你的；有什么话，我来给你传，哥财觉得有必要和你面谈，自然会来见你。”
　　“这是他妈的什么破规矩，他是阎王，只能他来勾老子，不准老子去勾他。你跟哥财说，他要不见我，我们今天就门槛上剁鸡巴一刀两断。”
　　瘦猴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再次拒绝了祁东强，“如果你不告诉我理由，你永远也不可能见到他。你考虑一下吧。”
　　瘦猴说完就彬彬有礼地退出去了，走到门边，又回头说道：“两位肚子还空着吧，我马上来安排。”
　　王玉磊见瘦猴离开了，走过来，正要开口讲什么，祁东强把食指放在唇上虚了他一下，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对王玉磊说道：“这里的房间里都装有窃听器，你说话要小心。”
　　王玉磊便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把握。”
　　“没有。”祁东强回答得倒挺干脆。
　　王玉磊便来到窗子边，这个窗子开在楼房的后面，从这里可以看到前边百米远的地方流淌着一条大河，河的两岸都是茂密的灌木林，灌木林里偶尔窜出几颗并不高大的树木；几只鸟安静地站在林木上，毫无防范的在枝头寻觅着果实。和一楼之隔的正街相比，这里绝少人迹，显得荒僻苍凉。
　　可能是出于职业的原因，王玉磊警惕地查看着这里复杂的地形，他发现这家酒店有一个后门，正对着这片灌木林，就想下去到林子里转一转。
　　王玉磊刚一拉开门，就看见瘦猴领着一位传菜小姐走过来，传菜小姐从餐车里端出一个不锈钢的大托盘，托盘里有一个未点上火的火锅，和一大盘色彩鲜艳的凉菜。
　　“又是博鲁花。”传菜小姐把菜放在桌上后，还没来得及点火，祁东强就囔道，“这个菜虽然还有点儿意思，你也不能老是卖弄它吧。莫非你们的大厨就这两把刷子。”
　　“强哥，我是看你新带了一位马仔，才吩咐厨房做的，让这位小兄弟尝尝我们果敢的特色菜。”瘦猴又指着火锅说道，“这是我们刚搞到的狍子肉，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尝尝。”
　　祁东强大咧咧的说道：“狍子，你们这儿有狍子吗，老子什么东西没吃过，你他妈的是拿野猪肉来糊弄老子吧。”
　　“绝对没掺假，不信，我和你去看看，狍子头还挂在后面林子里呢。”
　　祁东强一听来劲了，“我还没见狍子长的什么屌样，正好去开开眼。”说着，拉着瘦猴就要去验狍子的正身。
　　王玉磊也正想到林子里去看看，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瘦猴被两人吵得不行，只好引他们到后院去，刚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见对面的一间房里也走出两个人来，不是别人，却正是费家强和马长峰。
　　狭路相逢勇者胜，王玉磊什么都没想，一拳就摔在了费家强的脸上，右手便习惯地去摸挎在腰带上的手铐，却抓了个空。费家强以为王玉磊在掏枪，顺势退进房间，马长峰却已经掏出枪来，拿枪指着王玉磊。
　　瘦猴惊诧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他不知道这两拨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但这种场面他也不陌生。双方都是大买家，谁都不能得罪；一旦响起枪声，街上巡逻的军警，马上就会包围这里，这个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点就彻底的毁了。他一大步跨到王玉磊和马长峰的中间，对马长峰低声地吼道：“把枪放下。”
　　“瘦猴，你看见了，是他们先动的手。”
　　“把枪收起来。”
　　瘦猴虽然背对着王玉磊，王玉磊还是从他低沉的声音里，感觉到了一丝的杀气，看来这个瘦猴不一般啊，自己小瞧他了。
　　突然，瘦猴不知用什么手法，王玉磊都没看清楚，马长峰的枪已经到了他的手里。瘦猴握着枪，一把将马长峰推进房间里，对祁东强和王玉磊命令道：“你们也进来。”
　　这也是一间套房，室内的装修和摆设和王玉磊他们的客房如出一辙。走进房间里，王玉磊依然以马仔的身份站在祁东强的后面。祁东强摸出一支雪茄，点起来。
　　“巧啦，两位都是强哥，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出了这个门，你们打死打活都不关我的事，在这里，谁敢撒野，就是和我们过不去。”
　　“猴哥，站在你对面的是一位大陆警察，你说，这是不是和你们无关呢。”费家强冷笑着说道。
　　王玉磊刚才出拳的时候，瘦猴是看的清清楚楚，左手出拳，右手护住自己的空门；左手得手后，右手撤回来掏家伙，只有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在实战中才具备这看似忙乱，实则有条不紊的能力。因此，费家强的指控，瘦猴一点也不惊奇。
　　瘦猴冷冷地看着祁东强，想听听祁东强怎么解释。祁东强在自己这边拿了好多年的货，他也因此而信任祁东强。
　　“不错，他是警察，应该说是协警。”祁东强说到这里就不出声了，双眼望着天花板，仰靠在沙发里满不在乎地品尝着雪茄。他心里不仅不慌张，甚至还有几分的得意，自己和这个瘦猴有四个年头的交情，和哥财也是老关系，在这里碰上这两个倒霉蛋，正好干掉他们，剁掉梅群川偷抢自己地盘的黑手，省得自己满世界的去找他们。
　　“猴哥，我和他们有血海深仇。”王玉磊挺身而出，指着费家强和马长峰说道，“我是协警，是被通缉的协警。我今天落到这一步，就是被这两人陷害的，他们一个在江岩市提着这只枪暗杀我，另一个开着偷来的车，撞死我老婆，还设计陷害我。今天是有他没我由我没他。我可以不在这里动手，他们只要离开这里半步，我一定会拧掉他们的脑袋。”
　　“这样，事情复杂啦。”瘦猴轻轻出了口气，他看着费家强和马长峰两人洋洋自得的样子，就知道王玉磊讲的是实情，可他毕竟做过警察，这个情况必须请示哥财，看怎么处理。“祁东强，刚才你说要见哥财，你的愿望如愿了，你们这段公案还只有请哥财来给你们一个公断。”瘦猴说完，拿出对讲机，叫来五个大汉。“各位身上谁还有刀啊枪啊什么的，就得罪你们帮忙拿出来，兄弟暂时替各位保管一下。”
　　“我们就这一支枪。”马长峰说道。
　　“你们呢。”
　　祁东强扔掉雪茄，说道：“老子出来闯天下，靠的是义气，从来不带这些破铜烂铁。”
　　“好。有股子豪气。兄弟我把丑话讲在前头，如果等会搜出你们身上有这些东西，就别怪兄弟无情了。”说完冲着五个壮汉一点头。
　　五个壮汉把四个人搜了一遍，果然都没有。
　　瘦猴就让壮汉们好生看着他们，他去请哥财，还未走出房门，祁东强喊道：“你拍屁股就走了，老子还饿着肚子呢。”
　　瘦猴就让两个壮汉把祁东强他们房间里的酒菜端到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