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毒巢博弈

　　
　　自从果敢政府在掸邦第一特区全面推行禁止种植罂粟的政策以来，传统毒品的产量就锐减下来，由过去每年数亿美元的交易额下降到不足两个亿。哥财所在的这个黑帮是缅甸最大的黑帮之一，主要经营军火走私，毒品的生产与销售以及接受客户委托的暗杀行动，其中毒品的利润是整个黑帮组织最重要的经济来源。虽然他们有自己的冰毒工厂，但面对海洛因市场价格的飞涨，冰毒带来的利润远远不能弥补海洛因的损失。为此，哥财在老街秘密举办了一次毒品交易会，会议期间竟然收获了上亿的订单。对这个结果不仅黑帮上下欢欣鼓舞，就是哥财本人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欢呼雀跃起来，似乎看到了重振东亚毒品市场的希望。昨天晚上，他用酒和女人盛情款待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毒枭们，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了这场毒品的盛宴。
　　他在果敢宾馆里一个落心觉直睡到下午才醒过来，他推开睡在他身边的两个妓女，头重脚轻地走进洗漱间，看着洗漱台上方那面大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当年自己逃到缅甸来的情形，那时自己还很年轻，满脸的稚气，可他却在人生最美丽的年华里犯下了杀人的死罪。他拨开水龙头，水流的嗤嗤声轻轻的响起来，这水是那样的冰凉，冰凉得就像家乡的湖水。他突然狂躁的一拳砸在镜子上；镜子破碎的声音，让躺在床上的两个妓女慌张地跑过来，她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哥财，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服务不周，引起了他的不快。
　　她们把他搀扶出洗浴间，讨好地找来药水和棉纱温柔地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她们包扎伤口的手艺和她们在床上的功夫一样棒，不错，包扎得宽松适度。看着两个惊慌的女人，哥财的心里掠过一丝怜惜，他看着包扎好的右手，对她们说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穿上衣服走吧。”
　　他来到落地窗前，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这情形和家乡集市里的情形如此的相像。屈指算来，自己逃离家乡，已经有二十年了。二十年里，他常常想起自己的家乡，那个以鱼米之乡著称的同心村。可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去了，就像流水不能倒流一样，他已经无法回去了。父母兄弟因贫穷困守陋室却不失家庭温馨的日子再也享受不到了，如果父母还健在，他们应该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了，弟弟现在也该成家立业了，你们过得好不好？这种蚀心刻骨、与日俱增的思乡之情无时无刻不在他冷酷苍凉的心头萦绕，而对亲人长久的思念也使得他更加地痛恨那个被他失手杀死的女人，正是那个女人和她那个不识时务的丈夫，害得他离家去国，在原始丛林里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不会忘记，那个女人被刺中时对他怒目而视的眼睛，以及那个困兽一样丧心病狂的军人。在他做杀手的日子里，当被杀的对象是女人时，他都自觉地把她们想象成那个女人；是男人时，他也会把他当成那个女人的丈夫。对他们的仇恨，已经沉浸到了他的血液里。有时，他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对着白花花的太阳做白日梦，想象自己冒着千难万险潜回去，如何地手刃仇人，快意恩仇。
　　唉，哥财叹了一口气，回到桌边，打开手提电脑，准备把刚接到的订单再捋一捋，就准备离开老街，回总部。他打开电脑，端起一杯咖啡，就接到了瘦猴打过来的电话。
　　当初，筹备这场毒品交易会的时候，在邀请参会人员的名单里也有祁东强的名字。可是十天前，就在他们准备通知祁东强的时候，费家强和马长峰被瘦猴绑来了，说这两人在老街逢人就问哥财，引起了他的注意，绑过来交给他的。及至一打照面，几个人哈哈笑起来，原来都是熟人。马长峰最初贩毒，是还在做杀手的哥财给牵的线；而费家强也是当年在江岩市一起混过社会的难兄难弟。他乡遇故旧，哥财少不得要尽尽地主之谊，觥筹交错之际，费家强就说道：“兄弟这次来找你，是马兄介绍过来的，当年他起家的时候就是你李哥指的路，没想到这几年的时间，李哥已经是这条道上的大哥了，名字也改了，见了面才知道哥财原来就是当年的李哥，兄弟这点事就拜托李哥了，也算兄弟我没白跑。”
　　哥财知道他们也是冲着毒品买卖来的，他摇着头说道：“费老弟呀，这次你们还真可能白跑了。江岩市里已经有人在我这里拿货了，而且我们之间合作得都很愉快；我要再给你，回去后，你们就得为争夺市场火并，也坏了我不守行规的名声。你们要在这里怎么玩都行，费用都算我的，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李哥，你说的这个人是祁东强吧。”祁东强得意地说道，“他已经废了。”
　　马长峰就把梅群川赶跑了祁东强的事情说了一遍，哥财听了，轻轻地笑了一笑。在世界各地，黑帮之间争抢地盘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自己也管不了那么远，既然他们已经搞定了，自己的货卖给谁不都是一样吗。就这样哥财把他们两人留下来玩了几天，，他也用这段时间派人到江岩市把他们两人的底细和他们所讲的事情摸了一遍，才放心地让他们参加即将开幕的毒品交易会，让他们去做江岩市的新代理了。
　　现在祁东强找上门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这里面怎么还牵涉到了一个什么警察呢。祁东强虽然粗鲁，可不会愚蠢到这个水准上来吧。
　　为防意外，哥财还是缜密地布置了一下，让手下的一帮喽啰在餐馆的外围潜伏下来，自己带着四五个亲信，径直去了酒店。
　　哥财进到房间里的时候，服务员正在清理祁东强他们用过的餐具。看守王玉磊他们的五条大汉立即站起来，恭敬的喊了声“哥财”。
　　哥财板着脸在一只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严厉的目光在四个人的身上扫一遍，最后落在王玉磊的身上。
　　在刚才等待哥财的时候，那五个人对他们的看管并不严厉，仅仅是不准他们四个人再起争执甚至打斗，因此，王玉磊有很多机会按下那个手机上的按键，可他不知道哥财什么时候能来，担心过早的发出信息，抓不到哥财；现在哥财来了，他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拨弄手机。他从哥财阴郁的眼光里，看出了这个人的阴险和狠毒。这样的目光只属于那些坚忍不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方袁是这样的人，梅群川是这样的人，现在，这个哥财也是这样的人。
　　在哥财沉默的这个短暂的时间里，室内的空气也凝固了，空调的嗡嗡声，就显得更加的压抑了。
　　“你是警察。”哥财声音低沉的问道。
　　“是。”
　　对于王玉磊如此干脆的回答，还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想他总得解释几句吧。“绑了。”
　　站在哥财身后的几个打手就向王玉磊走过来。
　　祁东强就跳起来，骂道：“王玉磊是老子的人，你说绑就要绑。他做过警察不假，可他现在不是，他现在是一个被通缉的杀人犯。”
　　哥财漠然的一笑，唤回那几个打手，他的本意只是想吓唬一下王玉磊，看看他的反应，假如他真的想除掉王玉磊，祁东强跳得再高，也屁用没有。“那就说说你的来头。”
　　王玉磊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不错，这是值得一个男人拼命的理由。”哥财听了王玉磊的讲述，好像也受到了感动，如果自己受到这样的冤屈，毫无疑问，自己也会和这个王玉磊一样，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从这一点上来说，哥财的心里对王玉磊还是敬重的；但这不表示他已经相信了他，他见过太多被黑帮设计陷害的警察，在真相大白之后又重新穿上警服的故事。从王玉磊这个人的胆色来看，他也不会是一个例外。以目前的情形可以看出这个王玉磊是冲着费家强他们来的，祁东强自然也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在哥财几十年的黑道生涯里，他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内部有做个警察的人，既然这个王玉磊无意与自己为敌，自己也犯不着去招惹大陆警察，只是可惜了这家酒楼。想到这里，他说道：“这样说来，你是来找他们两人了断私人恩怨的啰。”
　　“是的。”
　　“什么私人恩怨，”费家强听了王玉磊的叙述，心里暗暗吃惊，马长峰提着枪要干掉王玉磊是天下尽知的事实，可自己撞死柳如娇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决不能让王玉磊和祁东强活着离开这里，一旦他们活着回到江岩市，自己也就成了杀人犯。因此他嘶哑着嗓门，狠狠地说道：“这就是警察和黑道的恩怨，如果你不是警察，我们为什么要陷害你？如果你不是和你的大哥方袁对我们步步紧逼，我们会陷害你。哥财，警察就是所有黑道的敌人，今天他也许不是针对你来的，他一旦翻过身来，你的这个据点还会安全吗，那时他会因为你没有陷害他放过你吗。”
　　费家强的这番话讲得是够狠的，可哥财并不是傻子，这间酒楼也值不了多少钱，再重新建立一个也费不了多少事，为了一个小小的据点冒杀害一个警察的风险实在犯不着，可费家强刚才的话语中提到的一个人名，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灼痛了他的神经。他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打断了正在和费家强争论的王玉磊。咬着牙，凶狠狠地问道：“方袁是你什么人。”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知这位哥财怎么对方袁这样敏感。王玉磊看着凶巴巴的哥财，想到他会不会是因为受过方袁的打击才逃到老街这边来的呢，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方袁就是他的亲大哥。”费家强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故意强调着王玉磊和方袁关系的亲密。
　　“你他妈的少放屁，方袁就是他的队长，什么亲兄弟。”祁东强立即反驳道。
　　“住嘴。”哥财暴跳如雷地吼道，说着一挥手，八九个壮汉就把王玉磊和祁东强架起来，“看看他们身上都有什么东西。”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王玉磊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冷静，找机会报警，现在听哥财要搜自己的身，心里一亮，强硬地说道：“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拿出来。”说着，就拿出钱夹、签证，在把电话拿出来的时候，却暗暗地在一个按键上触碰了三下，成功地把警报发出去了。
　　他们检查了一下搜查出来的东西，没有发现异常的东西。
　　“你们今天就活到头了，死也让你们死个明白。我原本是要放你们走的，你们是死在了方袁的手上，我和方袁有着深仇大恨，我今天流落到这里，就是托他的福，我杀不了他，杀他一个兄弟也能消消气。”
　　“冤有头债有主，老子和方袁八竿子打不着，你也要对老子下毒手。”祁东强梗着脖子喊道。
　　“我们是黑道，不是正人君子。我不杀你，等你出去给我做广告吗。王玉磊，无论你和方袁的关系怎么样，如果杀错了，哥财先给你陪个礼、道个歉；如果杀对了，你们就不要怨我，要怨，你就怨自己的命运。瘦猴，把他们带到老地方，办干净一点。”
　　瘦猴就带着人，把他们两人的手绑起来，带着两名壮汉，下到一楼，向楼房后边的灌木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