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铁汉柔情

　 杨希山和刘汉阳都想不到的地方，却是方袁日思夜想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医院，祝影屛所在的医院。前不久，常守忠在那里住院的时候，方袁就看见下面办理出入院手续的地方摆着一台复印机。方袁给祝影屛打了个电话，就开着车向医院走去。
　　方袁停好车，走进医院，祝影屛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半夜三更的，你还让不让人休息了。”祝影屛心里欢喜嘴上抱怨地说道，“什么事，非要把我叫出来。”
　　“不是急事也不会来麻烦你了。”方袁就把要在这里借复印机用一下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在开玩笑吧。”祝影屛瞪着眼睛说道，“医院也是有规定的，而且我和她们并不熟，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这些材料都很重要，必须尽快复印出来，你和她们不熟，总认识吧，你给我介绍一下，剩下的事情我来搞定。”
　　“你以为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在哪儿都吃得开。”祝影屛白了他一眼，说着就昂头向住院部走去。方袁就低头闷笑着，小步跟在后面。
　　祝影屛没有进住院大楼，来到大楼前的一个商亭旁，敲起门来，“小李子，小李子……”
　　方袁也不明就里，平声静气地站在一旁。
　　叫开了商亭，祝影屛说道：“麻烦你了，小李子，姐有点东西急等着要，在你这里复印一下。”
　　小李子揉揉眼睛，看看祝影屛，又看看方袁，哈欠连天地说道：“祝姐，是不是要赶着复印办登记的资料。”
　　“小屁孩，瞎操心，快印。”祝影屛麻利地从方袁手上拿过资料，递给小李子。
　　“这么多啊！”
　　小李子接过笔录正要看，方袁抢上一步，把一双大手拍在笔录上，把小李子吓了一跳，“这是我和你姐的私密资料，不准偷看。”
　　小李子却已经从方袁的指缝里看见了资料上的“询问笔录”几个字，立即将资料反扣在柜台上说道：“不敢看不敢看。”
　　小李子嬉皮笑脸的样子，反倒让方袁安心了。复制完资料，两人往外走去，祝影屛说道：“方哥，我们又有好几天没见面了吧，今天要不是你有事，也不会来找我，是不是。”
　　“是，”方袁难得老实的回答，“你将来要嫁给我，现在就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祝影屛就甜蜜地不吱声了，两人默默地走到停在医院门口的桑塔纳车旁，祝影屛突然问道：“江河海是不是你女儿江天阔？”
　　方袁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不是。”
　　“不是，”方袁的犹豫，已经让祝影屛猜到了结果。“别以为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那天那个江河海往我面前一站，我就知道她是江天阔了。”
　　“既然你知道了，就要守口如瓶，这关系到她的安危。”方袁郑重地说。
　　“那我妹妹的安危呢？”当她意识到江河海有可能就是江天阔的时候，亲情与法理的矛盾就一直困扰着她了。现在，她从方袁这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原先那种不甚明朗的顾虑就一下子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危险，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担心。
　　方袁停下脚步，侧过身来，注视着祝影屛的眼睛，这双眼睛还和当初他们刚刚认识时一样清澈，只是她那时的眼光里洋溢着欢乐和幸福；现在这双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无助的忧伤，一种掺杂着乞求的忧伤。
　　“你要我对她网开一面？”
　　“不不不。”祝影屛痛苦地摇着头。
　　“那就秉公办理。”
　　“也不是，也不是。”
　　“那你说怎么办？”方袁阴沉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祝影屛不停地摇着头，“我既不愿意看到她受到法律的惩罚，也不愿意让你徇私枉法。”祝影屛说着，痛楚地蹲了下去，双手捂面“嘤嘤”地抽泣起来。
　　这样的情形，方袁并不陌生，很多嫌疑人的亲属面对即将受到法律严惩的亲人的时候，都会用这种方式吐露他们心中对亲人的爱恨恩怨，自己也从不会因此而去减轻嫌疑人的罪责；可是，现在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恋人，那个貌似嫌疑人的人是将来可能成为自己小姨子的人。看着哀痛欲绝的祝影屛，方袁心如刀割地把祝影屛搀扶起来，祝影屛无助地倚靠在方袁宽阔的胸膛里。方袁轻轻地为祝影屛抹去泪珠，小声说道：“傻丫头，法不徇情啊，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谁都不能例外。你也不要为她过于担心，我们现在掌握的案情里还没有涉及到她，你要真想帮她，就劝她洁身自好，不要陷进去；如果她已经陷进去了，就要说服她来自首，争取减轻法律对她的处罚。”
　　这时，方袁的电话响起来，方袁以为是所里催他回去，就没有接听。而祝影屛听见方袁称呼自己为丫头，心头一热，莫名的升起一种久违的、对父爱的回忆，在这个异乡的城市里，有谁这样叫过自己呢，除了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还能依靠谁呢，她忽地踮起脚尖，一下搂住方袁的颈子，把一张泪脸送上去。
　　吻的含义也许有很多种，但此时祝影屛想表达的不仅是对方袁的爱恋，更多的应该是依恋。她的右手紧紧地搂住方袁粗壮的腰身，左手已经从方袁的颈子移到了他光秃秃的头上，用力地把他的头深深地按压下来；她不顾一切地吻着他的脸颊、他的耳朵，最后，她的唇落在了方袁厚厚的嘴唇上。
　　急促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祝影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方袁，“你听电话吧，不要误了事。”
　　方袁摸出电话，发现不是所里来的，是他的二叔方兆衡打来的，在这个时间点上，二叔打电话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方袁回吻了祝影屛一下，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别瞎操心。这个电话涉及的内容，你可能不适合听到。”
　　“多给我电话。”祝影屛把这句话丢进夜风里，转身跑掉了。
　　
　　“我何尝不想给你电话呀。”方袁在心里说，他觉得自己真的不配做她的恋人，连这么一点在常人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自己都不能满足她。方袁坐进车里，接通电话，电话里就传来二叔的抱怨声。
　　“小子，干什么呢，我就那么讨人嫌，接个电话都不情愿。”
　　“刚刚打了个盹，没听见，您有话尽管说。”
　　“那你听好哪，你二妈正在给我打行李，我马上就要过来，考察组也随后就到。我对同心村不熟，到时你来接我一下。”
　　方袁已经和程卫东联系好，让方兆衡这段时间就暂住在他家里。“我的亲二叔啊，您就是急于工作也没必要像鬼子似的半夜三更突袭同心村吧，您就是要夜袭同心村，您下了高速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迟啊。”
　　“好你个龟儿子，连老子都敢调侃。现在给你打电话是给你点时间，在你接我的时候，把你手上有关王玉磊一案的材料都给我带来，越全面越好。你怎么不做声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牵涉到王玉磊的案子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赵尤丽家里的被盗案，另一起是赵尤丽的凶杀案；第一起案子的材料我们没有一个字，在市刑侦那里，凶杀案的材料我们也只有一些照片。”
　　“那你凭什么说王玉磊的案子是冤案，你今天讲的和月前给我讲的没什么两样，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些什么。”
　　方袁听出方兆衡的语气已经改变了，申辩道：“在这个系列案里，有很多其他的证据还是能够间接地证明王玉磊有被陷害的可能……”
　　“你抓紧时间，把你认为王玉磊案中有疑点的地方写一个汇报，等会儿来接我的时候交给我。”
　　“时间太仓促了，这么一点时间，怎么写。”
　　“告诉你，是厅里要他的材料，我也是才接到这个通知，里边的情况还蛮复杂，见面后，我们爷俩细谈。”
　　省厅临时要王玉磊的材料，还要得这么急，是什么原因呢，按说，省厅里也应该有王玉磊的材料，当初市局申请通缉王玉磊的时候，理应把王玉磊的材料附上去，难道是省厅认为市局交上去的材料有水分。方袁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管他呢，省厅既然要他的材料，说明他的案子已经引起了省厅的重视，这就是一件好事情。想到这里，方袁启动车子回到夜巡队。
　　夜巡队的队部里静悄悄的，除了两个值班的队员，其他的人已经下班回去了。
　　“今晚抓的人呢。”
　　“除了费百朔和红霞还在这里。其余的人都放了。”
　　“所长和教导员呢？”方袁问道。
　　“刘所早就走了，杨教在值班室替您出执勤班。”
　　“你们把杨教换回去休息，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没什么特别的警情你们就处理一下。”说着匆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整理王玉磊一案的材料去了。按说王玉磊系列案的案情，他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该案的疑点也是显而易见的，理应写得很顺畅；可他握着的笔却不敢轻易地落下去，他越是想写得细致，就越是不知道该从那个论点开始，写了又撕掉，写了又撕掉，反复了几次，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才勉强写出一份两千多字的汇报，自己还是不满意，觉得还有好多东西没写进去。
　　方袁拾掇完办公室，又到值班室交了班，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钻进桑塔纳里，往云安乡的高速路口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