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统一战线

　　送走了常守忠，方袁觉得办公室里格外地空空荡荡。常守忠的办公桌还在老地方摆着，方袁静静地凝视着那张桌子，以及桌子后面的那把孤独的椅子。他发了一阵呆，才拉开抽屉，拿出四眼狗的材料仔细地研究起来。从四眼狗的初审笔录上看，他对常守忠的审讯是充满了抗拒的情绪的，也许是常守忠在审讯室里病倒的情形产生了巨大震慑力，使得四眼狗在二审的时候，认罪的态度与初审时判若两人；因此，四眼狗的交代就显得更加地真实、可靠。为了稳妥，他还是决定亲自提审一下四眼狗，特别是有关叶本华的那辆铃木摩托车被盗的情况。
　　他刚让两位队员去把关押在看守所里四眼狗提过来，杨希山和刘汉阳就气冲冲地走进来。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方袁总是笑哈哈地对付这两位领导：今天方袁的心情还沉浸在失去常守忠的悲恸中，因此不冷不热地把他们引进办公室，给他们让了坐，就独自回到他自己的办公桌的后面坐下来。
　　刘汉阳楞了一下，看了一下四周，突然说道：“方袁，你让我们坐在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你把我们当嫌疑人了吗？那好吧，你来开审吧。”
　　方袁突然悟过来，急忙走过去，把并排坐在对面墙边的椅子的两人拉起来，自嘲地说道：“对不住，我心里正想着要提审一下四眼狗，一不留神，就把你们安排到四眼狗的位置上去了。”
　　“我也告诉你，我和杨教就是刚从被告的椅子上下来。”
　　刘汉阳见方袁木着脸，不吱声，本来没什么火气的，现在也被他气大了。“方袁，我们今天就是为你和老常做的被告。你的二叔刚才在局里的会议上，点名道姓地把我和杨教剋了一大顿，说我们官不大，官僚作风到不小，所里的同志病成这样都还不知道。”
　　“刘所，方主任批评得也没错，你不要有情绪，我们的工作的确没做到位。”
　　“怎么做才到位，他们夜巡队风吹不透水泼不进，是我们不肯了解情况，还是他们故意瞒着所里，方袁，你自己说。刚才方主任在会上打过招呼了，省厅的考察组下星期就要驻进来，对副科以上的领导干部去年的工作业绩进行考察，我和杨教都在被考察之列，我们可不想背这个黑锅，到时候，你要把为什么向所里隐瞒老常病情的原因说清楚。”
　　省厅下派工作组的事情，方袁早就知道了。那天，方兆衡就清楚地告诉自己，工作组是以省厅政治部例行考察上年度各在职领导干部的业绩的名义驻进来的，其真实的目的就是要秘密调查自己向省厅汇报的那些情况是否属实。为了不打草惊蛇，麻痹对方，省厅又花大力气另外组建了四个工作组，分别进驻到其它的直属单位，给对方造成一种无针对性的错觉。方兆衡压低嗓门说道：“进驻江岩市的工作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为了最大程度地降低金焕章们对工作组的敏感，经省厅同意，我不会露面，名义上的组长将会由一位级别比较低的同志担任。”
　　政治部对干部工作业绩的考察，将直接影响他们职位的升降。方袁想到常守忠尸骨未寒，英灵未散，所里的两位领导已经开始为自己推脱责任了；即使他们在这件事情上无需负责。
　　方袁说道：“隐瞒常守忠真实病情的责任由我负责，但我也不是无条件的负责的。”
　　“有什么条件可讲，事情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该我们领导负责的我们绝不推诿，以前我们为你受的冤枉还少吗？我和刘所是怕担责任的领导吗？”杨希山一听方袁的语气就火了，“要我们为下属背黑锅、担责任都没问题；但我们不能稀里糊涂的背黑锅、担责任，我们得知道我们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案子担的责？值不值？除了你们办的双车案的案子所里了解得详细一点外，你们今年都在忙些什么，我们也只是零零星星地听到一些传闻。我和刘所几次追问你们，你们总是以各种借口搪塞。那天，你突然跑来和我们商量要让江天阔潜入风华，要求所里给予支持，可你根本就不肯说潜进去的目的和具体操作的方案。又要所里为你们创造环境，又要把所里瞒着。把我们都当成二傻子耍，这就是你的一贯作风。我现在就问你一件事，常守忠累倒在审讯室的时候，你方袁在哪里。”
　　方袁听完杨希山的话，知道自己误会了他们，脸上便现出愧疚的神情，他诚恳地说道：“不是我们有意要隐瞒所里，我们在侦破双车案的过程中发现了重大的疑点，后来，我们又发现这些疑点与柳如娇的遇害、王玉磊的冤案、以及赵尤丽的被杀都有着莫大的关联，而隐藏在其中的真相又关系到我们公安内部的人，所以在没有掌握铁证之前，我们都得守口如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还希望两位领导体谅。”
　　“没法体谅，”刘汉阳不耐烦地说道，“你根本没讲实质性的东西，避重就轻，说穿了，就是不信任我们。”
　　方袁当然知道这是刘汉阳在激将自己，也说道：“刘所，如果不相信你们，我连这点情况也不会透露。你们想想，常守忠为什么顶着金局那么大的压力也不肯移交关于费家强的案子呢？这个案子的内幕少一个人知道，涉案的证人就多一份安全，我们破案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刘汉阳的心里依旧像堵着一块石头，他要挖出夜巡队的秘密，并不是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作为一所之长不能了解下属办案的具体情况，真是窝囊。
　　杨希山听方袁说出这样的话，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未必有结果，与其这样，不如投入所里的力量，紧定不移地去协助他。因为他了解方袁，理解方袁这这种类似摊牌的追问下也不肯透露更多的内容，其中一定有重大的原因。便语气缓和地说道：“常守忠去世了，夜巡队就剩你一个人了，你看所里派谁过来接替他的工作。”
　　对这个问题，方袁也琢磨过，他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谁过来接替常守忠的工作都不合适，至少要等到把这一系列的案子全部画上完美的句号，才能够考虑这个人选。现在，杨教提出这个问题，从组织架构上来说，是正确的；可是这位新来的搭档不了解现在所面临的复杂的案情，来了之后，很可能帮不上忙反而还会给自己添乱。方袁便说道：“谢谢杨教的关心，这个事情还是缓一缓。”接着就开诚布公地说出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想法。
　　刘汉阳就不满地看着杨希山，杨希山理解方袁的苦衷，也不再强求，便说道：“你有这个顾虑，我也理解，那就过一段时间再说。你现在需要所里怎么帮你，你要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所里全力配合你。”
　　方袁没想到杨希山会这样表态，一激动就上来握住杨希山的手说道：“杨教，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希山就把方袁推回到他的椅子里。方袁说道：“双车案的案子已经可以结案了，只是剩下追赃这一块还要花点力气。现在我们夜巡队的人手全部都投入到了梅群川的案子上了，没有人力再来办这一块了，希望所里能够伸手帮一把。”
　　没等杨希山吱声，刘汉阳站了起来，说道：“你在开玩笑吧，你不要把杨教对你的客气当成了自己的运气。所里的正式干警放下他们手里的案子，过来跟在你们一群协警的屁股后面，帮你们去追赃。就是我们答应了你这个荒唐的要求，有哪个干警会愿意干？”
　　杨希山说道：“刘所，话不要说过得这样难听，现在方袁啃到一块硬骨头，所里的其他部门就应该配合他们，干警们的思想工作我来做。无论是干警还是协警，我们都是战友，就像在战争年代主力部队和当地民兵组织都是革命的力量一样，遇到敌人就要相互配合，才能打胜仗。我们做领导的心里千万不要存有这种糊涂的观念。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服气我这话，可我说的话在道里，你没法反驳。”
　　刘汉阳心里的确不以为难，又不愿意当做方袁的面去和杨希山争吵，就赌气地站起来要走，刚一拉开门，一名夜巡队员就走进来，报告说四眼狗已经提过来了。
　　杨希山见方袁要提审嫌疑人，就跟着也出来了。他在门口追上刘汉阳，刘汉阳故意大步流星的又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杨希山笑道：“刘所，你什么时候也养成了方袁的那个牛脾气。”
　　刘汉阳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杨教，我知道你的话有道理，可真要这么办会让全局的人笑话的。只有民兵配合主力的，哪有主力去迁就民兵的道理。”
　　“你看你看，一个‘迁就’就说明你心里的这条线是多么地泾渭分明，我现在也不和你讲大道理。当初方袁要查柳如娇的案子我是反对的，是你在支持他；我让你把他盯紧点，你却没把他看住。现在，他查出了点儿名堂，我感觉这里面是大有文章的，我们现在只有别无选择地支持他才对，你倒好半路上要撤他的桥了。你说我们这么做，厚道不厚道。”
　　“你是教导员，是吃嘴皮子这碗饭的，我说不过你。赵连甲他们这阵子刚完结了一个案子，暂时还闲着，你去给他说说，我开不了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