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针锋相对

　　方袁看肖葆志要走，连忙冲着雷晓波一使眼色，雷晓波旋风一样抢在肖葆志的前面，把包间的门反锁了，搀着肖葆志说道：“肖哥，我大哥还有话说，您听完再走不迟。”
　　肖葆志两臂一抖，震得雷晓波往后踉跄了几步。
　　“方袁，你的兵太烂，要练啊！”肖葆志一语双关的说道。
　　“你说得不错。我的兵太烂，才处处受人欺负。”方袁看着肖葆志冲动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也一口抽干杯里的酒，又重新给两只空杯斟满酒，诚恳地说道：“比如王玉磊就是烂得为了江湖义气，不肯向黑恶势力低头，不仅陪了老婆，自己还掉入陷阱被人倒打一耙，受到通缉。”接着，方袁就把王玉磊一案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述说了一遍。
　　“这样看来，这个系列案都是围绕着风华夜总会发生的，甚至我们公安局内部也有人参与其间，我们公安局里的这个内鬼是谁呢？不会是陈选辉，他才调过来不久，不可能和梅群川有太深的交往。”听完方袁的介绍，肖葆志分析道。
　　“这个人是谁，暂时保密，我们还没有直接的证据，早晚会把他挖出来。我们在一起搭档了三四年，我的脾气你是清楚的，只希望你能够继续像过去那样信任我。”
　　“相信你们有屁用啊，我地处偏僻，也管不了你们那地界上的事情。你自己保重吧，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言语一声。”
　　方袁正要说话，就听得电话一阵乱响，方袁听完电话，脸色骤变，对肖葆志说道：“我那边出了点急事，要先走了，就此告辞。”说着，带着雷晓波向外走去。
　　肖葆志看着方袁狼狈地匆匆而别，心想，这一定是一件大事。在他的印象中，方袁还从未如此的惊慌过。
　　直到两人坐进车里，雷晓波才小声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哥。”
　　“卢品华说二哥被金焕章关禁闭了。”
　　“金局，恕我不能从命。”面对金焕章的合理合法的要求，常守忠只能违纪硬顶了，他当然清楚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
　　常守忠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金焕章和刘汉阳都大为震惊，办公室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
　　“说说你抗命的理由。”金焕章阴沉着脸说。
　　刘汉阳的心里也十分奇怪，阳奉阴违是所有夜巡队的通病，夜巡队就像是一个大家庭里的那个最调皮的幺儿子，虽然令父母头疼，却依然能够得到父母的溺爱。常守忠完全可以交出案子，私底下去我行我素，没必要这么莽撞的硬顶，这么做，也不像是常守忠的性格，他今天是怎么啦？
　　“金局，在王玉磊的系列案里，柳如娇的被害是其中重大的个案之一。我们夜巡队里的同志们为了侦破此案，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移交出去，同志们会有想法，对夜巡队的稳定有百害而无一利。第二，我们夜巡队的队长方袁同志也是专案组的成员，他带着我们侦办此案也是分内的工作，并非越权办案。”
　　金焕章岂会不知道方袁是专案组的成员，他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继续查下去，“方袁是专案组的成员不假，根据专案组的办案准则，专案组的成员应该将自己掌握的线索和证据拿出来，与其他成员共享。你们是怎么做的呢？如果大家都藏着掖着，私自办案，成立专案组还有什么积极的意义呢。你们城南派出所的治安状况上月排名在全局倒数第一，局党委正在考虑要暂时将方袁同志撤出专案组，把工作的中心转移到你们的本职工作上来，把你们辖区的打架斗殴的顽症，重拳打击一下，扼住发案率的势头。你现在不要再推脱，立即移交。”
　　“金局，这个案子不能移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里面还涉及到我们证人的信息，在案件没有告破前，这些信息我们决不能外泄；否则，证人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这番话常守忠是经过了反复的思考才说出来的。
　　金焕章急不可待地命令常守忠办移交的真正原因，同样是为了掌握证人的信息，这样，就可以知道方袁们对案件的了解到了哪一个层次；如果有必要，还能够派人左右证人的证言，甚至杀人灭口。
　　双方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这才是是否移交案件的真正的原因，因此，双方都不想触碰到这根神经，都在竭力寻求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常守忠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挑出这第三个原因，这个原因也是一块试金石，如果金焕章和梅群川的黑恶势力无关，他就应该尊重下属的意见，就此为止，不再强硬地要求移交。应该说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对抗，对于金焕章的命令，常守忠理应无条件的服从；但是，当金焕章的身上出现重大疑点的时候，常守忠宁可承担抗命的后果，也不会置证人的安全于不顾。本来唐老师的指认笔录还在方袁手上，他完全可以以此为由来拒绝执行或暂缓执行。如此一来，金焕章就会威逼方袁，他们之间就会过早地产生冲突，方袁就有可能被出局。要圆满地侦破这起案子，可以没有常守忠，决不能没有方袁；因此他必须保护方袁，为他堵这个枪眼。
　　“这样看来，你是对专案组的同志们不放心，这个也好理解。”金焕章放松了语气，继续说道；“如果你有顾虑，我金焕章向你保证，你们移交过来的有关证人的材料，只在最小的范围内公开。”
　　“即使移交，我们也只能够移交一部分，绝不会把证人的信息移交出去。”常守忠坚定地说道。
　　刘汉阳看他们两人激烈的争论着。常守忠步步退让，却顽强地坚守着他的底线。金焕章咄咄逼人，企图以权势突破这道底线，从常理讲，金焕章的命令和要求都在局长的职责范围内，丝毫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因此，他始终不明白，常守忠不肯交出证人，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难道专案组里真的有内鬼吗，这是有可能的。即使如此，你也可以把自己的疑虑在案件移交时，一同向上级汇报，做好防范工作，而不是死死的抗命。抗命的后果，警察条例上写的清清楚楚。他心中也明白，这个案子所里是争不过局里的，留下一个尾巴也好，总比全部拱手送人要强。于是说道：“金局，专案组的成员来自不同的部门，人员复杂，万一泄露了证人的资料，证人出现什么意外，对我们公安局的形象是一个严重的损害。不如就按照老常所说，暂时交出一部分，等以后需要核实的时候，再让他们移交也不迟。”
　　“如果案子涉及到的是普通人，这个折中的方案也勉强行得通；可是，这个案子涉及到市领导，移交过去后，马上就要核实，给领导们一个解释，因此这个案子的资料必须完整地移交过来。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是局党委经过研究后，共同做出来的，谁都不能违背。”
　　“无论是谁的决定，只要对破案不利，对群众不利，我都不会执行。”
　　“常守忠，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金焕章拍案而起，“既然你铁心要抗命，那我们就执行纪律吧。刘汉阳，立即送他到督察队，关他禁闭七天。我告诉你，就是关了你的禁闭，党委的决定依旧要执行。”
　　按照方袁的脾气，他会去督察队抢人，纵使自己也会因此而受到纪律的处分。在从省城回来的路上，他就曾经玩味一个问题，方兆衡明明赞同自己的意见，为什么要当面回绝自己，宁可被一个协警嘲讽也在所不惜，也许这就是职场上的“道”吧。他又想象着自己假如是方兆衡，自己会怎么做。连接两点之间的直线是最短的，也许是最不容易到达的。方袁心里对常守忠被关禁闭到不在意，他常守忠不关一次禁闭，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对人说曾经和我方袁做过搭档。对于方袁来讲，关禁闭就像是在度假。禁闭室里有书看，有的地方还配有电脑；累了，旁边有床，无聊了，喊几个兄弟进来一块斗斗地主。常守忠能够像自己一样没脸没皮地豁达吗，他担心的是常守忠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禁闭室给他的精神上的压力。
　　他们的车刚进入城区，方袁就接到祝影屛的电话。
　　“方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祝影屛在电话里焦急地问道。
　　“回来了，已经进城了。这么着急，发生什么事了？”方袁心里隐隐地出现一丝的不安。
　　“常大哥的检测结果出来了，田医生说他的情况不太好，你赶快过来一下吧。”
　　方袁挂掉电话，轻声说道：“先去医院。”
　　方袁虽然知道这样的消息早晚会来到，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兀。
　　方袁放下一半的窗玻璃，煦煦春风，凉爽怡人地飘进来；他却在温度适宜的春风里无奈地感觉到了风的寒冷。遍地灯火，撵走了下半夜的黑暗，却遣不散春夜的苍凉。多少梦想在这个时刻插上了翅膀，又有多少双翅膀在黎明前被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