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刑侦双雄

　　方袁从方兆衡家里出来后，心里一直堵得难受。车子已经开出了一段路程，方袁突然一打方向盘，在马路中心掉了个头，慌得前后左右的车辆喇叭声一片乱响，躲让不迭。江天阔和雷晓波也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又不敢问。方袁径直回到方兆衡的楼下，停下车，说道：“丫头，你再回去，你二爷一动就给我打电话。”
　　江天阔立即理解了父亲的意思，立马下了车，向二叔家里走去。
　　方袁心情复杂地看着江天阔远去的背影，那背影也像极了她的妈妈，一个穿警服，一个着军装，却同样地戎装慧质，英姿焕发。她能承受得了卧底潜伏的压力吗，她能机敏地应对那些随时射过来的明枪暗箭吗，方袁毫无把握。江天阔是江映梅留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让她临危处险，万一有个不测……方袁想想都有些后怕。这是一步大棋，也是一步险棋，我方袁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有一个普通人的情感，我这么做是不是太冲动了呢？
　　“我是不是太狠了？”
　　雷晓波坐在方袁的身旁，看着他默默无语地凝视着江天阔的身影消失在门洞里，就已经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了。
　　“大哥，你一直就够狠。”雷晓波说道，“可您今天更狠。为了破案，这样的计划都敢想出来。”
　　“我狠吗？”方袁听了心中一阵酸楚，“有人比我更狠。”方袁停了一下，缓缓说道：“王玉磊为了和黑恶势力斗争，把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家都牺牲了，至今还含冤负屈，下落不明，亡命天涯。还有你们的二哥，为了早日破案，身患绝症，瞒着大家依旧顽强地战斗在第一线，连命都不要了。和他们比，我只是让自己的女儿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而已。他们才是奋不顾身的狠人，舍生忘死的英雄。”
　　“您说什么，二哥身患绝症！”雷晓波如五雷轰顶，他一下子抓住了方袁的手。
　　“我也是最近遇到他的主治医生才知道的。”方袁沉重地说道，“他春节那次住院就是第一次犯病，当确诊为肺癌晚期后，他就出院了，谁也不知道。”
　　雷晓波颓然地倒在靠背上，眼里一阵潮气。在队里，如果说方袁是一个声色俱厉的大哥，那常守忠就是一个外严内宽的“大姐”。在你犯错的时候，他不会像方袁那样粗暴地骂你，踹你的屁股；他会批评你，分析你犯错的根源，让你心悦诚服。在你遇到麻烦，遇到困难时，他知道怎么有效地去帮助你。在队里没有一个队员的心里不惧怕方袁的，却没有一个队员会惧怕常守忠。他们尊敬爱戴常守忠这个二哥的程度丝毫也不亚于方袁，甚至要超过方袁。这时，他才明白这几天方袁为什么变得多愁善感，比过去有人情味多了。
　　这时，方袁收到一条短信。他把电话放进兜里，“你的方叔要出来了，盯上他。”
　　他们一直跟踪到省府大院，雷晓波停下车问道：“怎么办？”
　　他们没有进省府大院的通行证，方袁看着门岗上的哨兵，说道：“行了，跟到这里足够了。”
　　是的，跟踪方兆衡的目的就是要知道方兆衡在听了自己的汇报后，有什么行动。
　　“可我们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雷晓波不明白。
　　“已经达到目的了。”方袁轻轻地踹了一口气，“我们不仅要听人怎么说，还要看他怎么做。明白了？”
　　“不就是听其言观其行嘛。”
　　“知道这个道理，就要按照道理去做。”方袁揉揉自己的眼睛，“现在回去江岩市吧，江天阔过两天才会来的。”
　　虽然方兆衡的动静让方袁的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们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当桑塔纳爬上高速，把省城甩到身后的时候，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讲话，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在这种奇妙的氛围里，两人都知道对方在思想什么，却没有谁愿意主动地引出这个话题。方袁打开DV，刘欢的歌声就像嘹亮的集结号，使两个人的心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了。
　　桑塔纳刚开出下高速，方袁就见前面新设了一道路卡，心里想这是要堵谁呢。为了方便工作，方袁的车一直没有喷警车的油漆，挂的也是民用牌照，一到路卡这里，就被拦停了。
　　方袁看见摆在路中央的路障上落着云安乡派出所的款，就走下车子，叫道：“这是哪家山大王的卡子，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执勤的几个年轻的警员不认识方袁，看他穿着一件成色半旧的夹克，再看一眼那个灰头土脸的破车，料定他也不是什么人物。
　　“你骂谁是山大王？”一个警员上来就凶狠地推了方袁一下。
　　方袁像在地上扎了根似的，纹丝未动，哈哈笑着说道：“撼泰山易，憾方袁难。要你们的小豹子来接老子的驾。”
　　那几个警员就尴尬地愣住了，其中一个就急急地向后跑去，给躺在车里睡大觉的肖葆志报信。肖葆志迷迷糊糊地听到“方袁”两个字，就忘记了自己是睡在车里，或者忘记了他自己虽然长得矮，却总比车内的空间要高；腾地就从车上站起来，头就猛地撞在了车顶上，又立即卷缩进座椅里，疼得他眼睛里直冒酸水。“这个方秃子……”就再也骂不出来了。
　　那警员见状立即要来搀扶他，被他一脚踹开，自己慢慢地从车上摸索下来，抚摸着撞痛的头，朝着卡点走去。
　　“哈哈哈，小豹子，你的头被鬼摸了吧。”方袁看着肖葆志痛苦的样子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方秃子就是扫帚星，谁见谁倒霉。”
　　方袁大笑道：“你小豹子也是个黑白无常，我今年两次到你的地盘两次都撞鬼，第一次遇到个李鬼碰我的瓷，今儿你又亲自来摆我的道，我都不好意思提起。”
　　“那是你的命。”
　　自从两人分别调离刑侦队后，都忙于各自的工作，平时虽然有联系，可见面的机会总是少之又少，每一次见面，都少不得相互嘲讽、调侃一番。
　　“吃晚饭没有？”
　　肖葆志一问，方袁就觉得肚子里一阵咕咕作响，气短地说道：“还是下午吃了的，晚饭竟然忘了，今天要吃你，你跑不脱。”
　　肖葆志也没推脱，让方袁和雷晓波坐进他的车里，就往高速生活区开去。
　　三人走进服务区宽敞明亮的餐厅，肖葆志要了一个小包间，三人坐进去，在等菜的功夫，方袁就问道：“你们今天设卡是为什么？”
　　肖葆志不屑地说道：“不知金局在哪儿得到一条贩毒的线索，说在一辆物流的车上夹带有毒品，车型车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不，在这里守了一天了，也没看见这车的影子。”
　　“既然这条线索是通过金局转过来的，那就一定是一个大案。”方袁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金局应该把这案子交给缉毒支队才合情理。”
　　“我问啦，金局说，进出我们江岩市的路口有八九处，还不包括一些小路，缉毒队的人手不够，这才通知我们这些边缘地区的派出所，上路设卡，全力配合。”
　　肖葆志看见服务员进来上菜，就停下来。半夜来服务区进餐的人不多，菜就上的特别快，等服务员把菜上齐离开了，方袁才说道：“认真点办，搞不好兴许是个大案。”
　　“我才不会傻傻地指望这个，这个案子事先已经说好，我们是全力配合。”肖葆志倒了一杯酒说道：“方大侠，咱们搞公安工作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一桩大案要案的线索是别人给的，不都是自己搞的。别人能给你的是残汤剩水就不错啦，遇到品行差的，给你碗地沟油你还当是开胃汤，还要欠他一屁股的人情。”肖葆志又抽了一杯酒，“实话告诉你，这是金局交待下来的，我不好驳他的面子，如果是别人我睬都不睬，老子凭什么全力配合你，只有别人配合老子的，什么时候老子都是执法、办案的主体。咱们办案子，谁的算盘不是往自己怀里拨珠子，肥水都是流到自家田里，污水、脏水才往别人地里浇。”
　　“小豹子，你喝多了，你还要执勤呢。”
　　肖葆志指着雷晓波问道：“他是你的小兄弟？那就不是外人。你以为我喝多了，我告诉你，自打来到这乡里，我的酒量是一年上一个台阶。”
　　“我相信，你也快成乡干部了，也快和那个哄寡妇上床的村长差不多了。”
　　“呵呵呵，”肖葆志放下杯子，指着方袁的鼻子骂道：“你方秃子就这德行，吃了别人的饭，还要骂别人的娘。你以为我说的醉话，那我就问你方秃子，你会不会把你手上摸熟透了的案子交给别人去办，让别人分一杯羹，说实话。”
　　面对着肖葆志咄咄逼人的眼睛，方袁一下子给噎住了。实话实说，在办案上，自己和他是一样的，谁都不愿意看着自己的肥水泡在外人的田里，谁都琢磨着怎么借别人的鸡下自己的蛋。看来这小子离醉还远着呢。方袁一摆手，耍赖道：“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你只要以后不在逼我的兄弟，就行啦。”
　　一听这话，肖葆志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醉眼惺忪地问道：“谁是你的兄弟，是王玉磊还是程卫东，或者都是？”
　　方袁话一出口就后悔起来，他之所以花时间来吃这饭，就是想找个机会，委婉地告诉他王玉磊一案的真相，为以后王玉磊能够顺利的进出江岩市打个基础，一不留神，就这么硬邦邦地说出来了；因为他知道肖葆志的原则性一点不比自己差，也是翻脸不认人的东西。
　　“方袁，你要是为他们讲情面，老子们在刑侦队里的那点儿交情就算到头了。王玉磊就是程卫东叔侄放跑的，老子虽然没有证据，但老子有脑子。你去要他们把尾巴藏好了，不要露出来，被我揪住了，他们就都给老子玩完了。”说着就将剩下的酒，一下子倒进口里，就要出去喊服务员来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