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秘记事本（上）

　　第六章神秘记事本（上）
　　赵尤丽发现记事本丢了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多钟了。虽然窗外出现了久违的阳光，虽然室温仍然保持在二十度以上，但她的心却因恐惧而降到了冰点。这一次她没有发出尖叫，而是像一个濒临死亡的溺水者，想抓住那一个臆想中的救生圈一样，在家里乱翻一通。写字桌上，没有；电脑桌上，没有；所有的抽屉里，没有；随身的背包，也没有。她的一系列毫无章法的搜寻，自然引起了床上刚睡醒的男人的注意，“你在找什么？”
　　她没有回答，她没有时间回答。她继续着她的搜寻工作，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处家具到另一处家具，每一处的答案都是同样的令她沮丧，令她绝望。她终于放弃了，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记事本是放在了钱上面的，而钱是装进了这个绣着三朵红玫瑰的黄色挎包里。她静静的坐在地毯上，厚厚的羊绒也不能给她带来丝毫的温暖。这时，叶本华的身影仿佛就在她的眼前，他凄惨的笑容似乎在说：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一道寒意迅速掠过她的全身，她突地跳了起来，倒提起黄色挎包，万元一捆的百元大钞，就泄满一地。在白色羊毛地毯的映衬下，桃红的百元大钞是那么的艳丽。
　　“你干什么？”
　　“章哥，记事本不见了”
　　“什么记事本？”金焕章的心里也紧紧地痛了一下，心想，该不会是记账本吧。
　　“账本。场子里的账本。”
　　金焕章的脑子也一下子进了水，顿时白茫茫一片。如果那个破笔记本里仅仅只有赌场里的借贷往来的账目，问题还不大。据他所知，那个笔记本里还记录了他们公司里经营毒品买卖的流水账，一旦泄密，轻则公司关门，重则统统去球。他知道，为了谨慎，赵尤丽一直使用一种奇怪的符号在记录这些内容，自己也看不懂那些文字，因此他也不清楚笔记本里涉及的内容究竟到了哪一个层次，就是想补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章哥，怎么办啊？”
　　赵尤丽的一声哭腔，万般愁容，真如被雨大的梨花，风摧的弱柳；虽未让金焕章柔肠寸断，却也痛惜不已。有什么办法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记事本。梅群川这个王八蛋自己太清楚了，那是个翻脸无情，心黑手辣，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家伙。自己虽贵为江岩市的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平时也忌惮他三分。叶本华不过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和梅群川产生了一点儿分歧，就因此赔上了性命；现在赵尤丽把如此重要的记事本弄丢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想到此，金焕章也由不得不寒而栗。他轻轻放开趴在自己怀里的女人，言不由衷地说：“不要怕，天大的事，还有我呢。你快把地上的钱收拾好。”
　　赵尤丽立即像一个乖孩子似地，跪在地上把钱一捆一捆地重新装进挎包里。金焕章看着这个猫一样会讨人喜欢的女人，也慢慢地冷静下来。这件事如果瞒着梅群川，再想办法把记事本找回来。赵尤丽能找回来吗，够呛。自己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动用警力去查，如果请黑道上的朋友帮忙，这样一来，难免不会传到梅群川的耳朵里。难啊！
　　“丽丽呀，这件事我想好了。你不是认识那个还挎包的警察么？你马上去找他，把盗案的情况搞清楚，主要是那个小偷的体貌特征。记着，千万不要提记事本的事。我呢，也以办案的名义，把当时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希望能够找出那个小偷。”为了唤起赵尤丽的安全感，金焕章又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肢，轻轻地说：“另外呢，你尽快把这件事跟梅总汇报，争取主动。如果让他从别的渠道先知道了，认为你故意隐瞒他，那对你就太不利了”
　　“章哥，人家心里好害怕。要不你给梅总打个电话。”赵尤丽说着，可怜巴巴地望着金焕章。
　　“你傻呀。你给梅总汇报，他如果要处罚你，我还能给你说说情；如果是我告诉他的，他自然会认为这事和我也有关系，到那时，我还怎么为你开脱。”
　　赵尤丽的脑子虽然不够用，但还没有傻到家。她已经听出了金焕章这番话的弦外之音，不由得用哀怨的眼神默默地望着金焕章那双老眼。
　　“你不要这样盯着我嘛，”金焕章承受不了那双曾经脉脉含情的眸子的注视，不由自主地将眼光投向窗外：“我这么说并不是要推卸责任；就算是我付全部的责任，梅群川又能敢把老子怎么样呢。我这么作，全都是为了你。”
　　“嗯，章哥，”赵尤丽乘机扑在金焕章的怀里发嗲撒起娇来，“反正梅总又不敢把您怎么样，您，您就说那本子是您弄丢的……”
　　“胡说，”金焕章一下子推开赵尤丽，站了起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瞒了初一瞒不过十五。就这样，你现在就给梅群川打电话，然后去找那个警察。我现在去找人调小区的监控。另外，你也好好回忆一下笔记本里涉及的内容，看还有没有补救，降低风险的办法。”说着就匆匆地离开了赵尤丽的家。
　　应该说，方袁对这次行动的失败，在心理上是有准备的。熊三到案已有十几个小时，他的同伙有足够的时间逃走；至于四眼狗，如果真像熊三所交代的那样，盗窃了三十万现金，他早就会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一个安逸年，在三十万没有挥霍完以前，也不大可能再去作案。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方袁拿出熊三的审讯笔录一字一句的推敲着，希望能从中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大哥，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方袁一看，是在四眼狗的出租屋里搜出的一大叠摩托车车牌，便一指办公柜说：“就放在柜子顶上。”说罢，放下手里的材料，摸出一颗烟甩给王玉磊，“有什么想法。”
　　王玉磊知道：方袁每次这样问的时候，都是他自己对案情没有了“想法”；但这并非意味着他会放弃，也不是真的要向你来讨教破案的方法，只不过想找人聊一聊，换换脑子。王玉磊燃上烟，在方袁对面坐下来，“能有什么想法，战机稍纵即逝。咱们输在时间上，但这个错并不是我们犯下的。”
　　“现在说这话已经没有意义了，破不了案，我焦急。”方袁长长的吐出一串烟雾，“所长和教导员在局里把牛皮吹大了，更焦急呀。”
　　看着方袁无可奈何的神情，王玉磊突然问道：“大哥，昨天东哥怎么把您叫恩公呢？”
　　方袁笑了起来，“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说来听听，让我们也长长见识。”王玉磊说着就起身给方袁的茶杯里续满水。
　　方袁之所以喜欢王玉磊，不仅仅因为他办事干练，作风硬朗，也与他善解人意分不开的。在这一点上，卢品华他们就做不到。
　　“他叫我‘恩公’也是应该的。说起来还是八几年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在刑侦队。你也只有两三岁，对当时的治安状况你不会有印象。我也不知道那时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成天就是打群架。最后成了什么样子呢，谁在某一片打出了名声，那其他的人就会来打你；只有把你打趴下了，我才能出名，才能独霸一方，成为大哥大。那时候我们江岩市靠打架出名的有四名名噪一时的小流氓，当时号称四大金刚。程卫东就是其中之一。有一天，程卫东拖了一板车菜去卖，半道上被人认出来，那家伙就纠集了四个同伙，拿着刀棍就把程卫东围住了，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打。那程卫东生长在农村，体魄也比城里的同龄人健壮；而且也是靠一路厮杀，才进到四大金刚的排行榜里的，一般的小混混哪是他的对手。程卫东一看五个人举着刀棍朝自己冲过来，一把把卖菜的秤砣摸在手里，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砸去。那人的膝盖当时就碎了，瘫坐在了路中央。程卫东又冲上去从那人的手中夺过棍棒，和另外四人对打起来。你别说，程卫东还真能打。那四个人都被他打伤了，最严重的一个肋骨被打断了三根。那天，我带着几个刑警穿着便衣，正准备到菜场办一个案子，一下子撞上了。本来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打架斗殴的治安案子，我也没当多大个事，就准备按程序处理。谁知那个被打断了三根肋骨的是市里某领导的公子，当时就发下狠话来，非把程卫东判个十年不可。我这个人是最不信邪的，你就是再大的领导，公检法也不是为你开的。当时就被我顶回去了。你猜后来怎么处理的？”
　　王玉磊笑了笑，“照大哥的脾气，肯定是公事公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你错了，”方袁得意地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这是我唯一没有秉公办的案子。”
　　“您不会屈服于上面的压力吧？”
　　“呸，”说这个字的时候，方袁顺势将齿间的一片茶叶吐了出来，“一小时内，来压我的领导，来说情的朋友就站了一屋。我笑嘻嘻地答应了他们，笑嘻嘻地把他们送走了。等他们前脚走，老子后脚就把程卫东放了。为这么放，人家程卫东是正当防卫，何罪之有。相反，你们五个人光天化日之下，手执管制刀具，拦路抢劫，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我跟他们说，你们先取保候审，把伤养好，然后回来接受处罚。你说痛不痛快。听说那位领导为此事病了半年。”
　　“这我就不明白了，”王玉磊疑惑地说：“这里面好像没有不秉公的地方啦。”
　　“真要秉公办，程卫东是防卫过当，还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那五人也是打架斗殴，并非要抢程卫东的一板车小菜。听说，后来他们又委托过市局的其他部门，想把程卫东再抓起来，但没有办到。一个说法是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没有新的证据，不好翻案；第二个说法是程卫东回去后生了一场重病，在家里躺着，不能到案。不管什么原因，我方袁办的案……”
　　“哎呀，我想起来了，”王玉磊突然叫了起来：“有一次，我和老丈人聊天，谈到东哥，我老丈人说：东哥有一年打架闯了大祸，把市领导打了。可能就是指的这一次。回去之后，东哥的父亲把他绑在条凳上狠狠地揍了一顿，打断了一根扁担才罢手。东哥在家睡了三个月才慢慢地起了床，后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专心务农，再没打过架了。”
　　“看起来，那根扁担的功劳不小啊。”方袁感叹地说：“‘棒子下面出孝子’还是有道理的。现在一些狗屁的专家教授说什么孩子不能打，要说服教育，这就是在放屁。你的孩子乖，那自然不需要棍子板子；有些孩子在外面杀人放火，做爹妈的都恨不得掐死他，你还在说不能打，这就是不负责任。棒子当然不能代替口头教育，但口头教育必须有棒子做后盾，才能取得成效。就像我们办案，好容易逮了一个嫌疑人，证据确凿，明明是他作的案，可他却又臭又硬，就是不交代。就像熊三，你不敲打敲打，他能老实交代。公安机关是执法机关，既然要执法，就得使用暴力，”方袁突然把话一转，“哎，你的那个小妖精有没有，我还等着当干爹呢。”
　　王玉磊就笑着不做声。
　　“我告诉你，他将来要是不听话，你不舍得打，就让干爹来辛苦一下。我今儿向你保证：一定把他打成清华、北大的高材生。”
　　王玉磊就哈哈地笑起来，“不敢劳烦大哥……”
　　这时，卢品华推门进来，“在讲什么呢，这么高兴。别笑了，磊子，外边有一个美女在找你。”
　　“谁呀？”
　　“赵小姐，赵尤丽小姐。”
　　王玉磊听了心中一愣，慢腾腾地站起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