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斗小丑（下）

　　第三章夜斗小丑（下）
　　方袁心里乐了，这家伙的确是条鱼，就看他是条多大的鱼。他叹了一口气说：“听你的口音是四川人吧。放牛娃，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名，我也知道你在跟我装疯卖傻，你就喜欢油腔滑调是吧。好，我就这么问，你就这么答。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但是你要把谎话跟老子编圆，如果让老子问出破绽来，老子就对你不客气。你听清楚没有？现在我问你：你是从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来江岩市的？”
　　“昨天上午。从S市过来的。”
　　“是怎么过来的”
　　“坐长途车过来的。”熊三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深怕说差了一个字。
　　“几点的长途车，在哪个车站下的车？”
　　“我也不知道是几点钟，反正是上午，在平安路那个车站下的车。”
　　“到江岩市有何贵干呢？你有没有什么技术呢？”
　　“我是来打工的。我会……会，会泥瓦工。”
　　“哦，会砌墙，我还真没看出来。”方袁摸出电话打起来。“喂，老李，新年好，麻烦您帮我查一下，昨天从S市过来的客车……哦，是这样，好好。谢谢。”方袁收起电话，问道：“知道我给谁打的电话？”
　　熊三谨慎的摇摇头，不敢回答，担心这里有陷阱。
　　“告诉你，我给车站派出所打的电话，你猜那边怎么说。”方袁猛的一锤桌子，“因为风雪太大，今天、昨天、前天所有的班车全部都停了。你还不老实交代。”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就偷了一辆自行车，您把我拖出去枪毙算了。”
　　王玉磊啪啪地扇了了他几大耳光。“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警察打人……”
　　“老子打的就是你这个贱骨头。”不等他叫出声，王玉磊又甩了他一个大嘴巴。
　　“有个问题要跟你说清楚，”方袁把周围一指，“在场的，就我是正杆子，他们都是斜杠子，所以他们的觉悟和素质都很低，不容易控制自己，你要有思想准备。你现在必须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来江岩市的，你在江岩市的详细住址，你们的盗窃团伙有多少人，作案多少起，赃车都卖给谁了，全部交代清楚。”
　　熊三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问题上被揪住了。怎么办？说还是不说，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想到这里，熊三懦懦地说：“我承认我来了几天啦；但您问什么团伙，还有作案多少起，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口风够紧呀，来了多少天？”方袁的口气又出人意外的温和下来。
　　“七八天。”
　　方袁有意停了一下，慢慢问道：“这七八天都住在什么地方？”
　　这句话的语气平和，就像是在唠家常，但熊三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的脑子不够用了，他不明白是怎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的。这个地方千万说不得，只能硬扛了，无论他再问什么问题都不能回答了。只有不吱声，才有可能躲过这一劫。他掠了方袁一眼，方袁的脸上布满了笑容。他知道，这是蔑视自己的笑容，这笑容比赵联甲气急败坏的擂桌面、咆哮更可怕，也更有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自己被抓进来已经十几个小时了，娄阿鼠和石迁应该处理完住地里的赃车，跑远了吧。
　　熊三的紧张表情一点也没有逃过方袁的眼睛。嫌疑人不肯交代自己的姓名，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被通缉，二是两牢释放人员，担心被加重处罚；不肯交代具体住址，说明在他的住地留有重大的犯罪证据。方袁想，他不可能被通缉，如果这样，赵联甲早把他从网上给捞出来了，那还有自己的机会。“回答问题，你住在什么地方。”方袁厉声问。
　　方袁看着汗从“放牛娃”的头上一颗一颗的往下滴，就明白击垮他精神防线的时刻到了。于是对王玉磊说：“给他一颗烟，让他好好想想。”然后，他走到“放牛娃”的面前：“我不妨给你交个底：你们这个犯罪团伙，早就引起了我们全局的重视、全市民的痛恨，早晚要把你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你是第一个落网的，这是你的机会。也许你有前科，也许你刚出狱。如果你能坦白交代，我给你记功，减轻对你的处罚，甚至免于处罚；如果你继续装疯卖傻，负隅顽抗，就只有死路一条，绝不姑息。你不要抱有幻想，认为拖过多少小时，我们就会放你，这是痴人说梦。老子就是违纪脱了这身警服，也要把你这个小毛贼拿下来。现在，烟也抽完了，你可以交代了。”
　　方袁的这番话，句句捅在熊三的心上。他终于明白了，那些英雄好汉们是怎样在这个拼命三郎似的“袁哥”面前纷纷落马的。他揩了揩脸上的汗水：“袁哥，能不能再给我一颗烟？”
　　“给他，有什么话，你就跟他们说，我就不陪你玩了。”说完，方袁就把王玉磊叫了出来悄声说：“这家伙的精神已经被打垮了，他如果不老实，你们再给他加点压，我估计就差不多了。”
　　方袁走出夜巡队部，这才发现又飘起了小雪。远处传来零零落落的鞭炮声，他坐进他的桑塔纳向医院方向驶去。
　　雷晓波和两个夜巡队员正坐在医院急诊室门口聊天，看见方袁走过来，急忙站起来叫了声“大哥”。
　　方袁问道：“二哥病情怎么样？”
　　一个队员回答道：“医生说就是一般的流感，拖的时间久了一点，先输个液观察一下。”
　　“现在体温降下来没有？”
　　雷晓波答道：“护士才跟二哥上了温度计，估计还要等几分钟才有结果。”
　　正说着，就听见常守忠在病房里问：“是不是大哥在外面？”方袁听见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就闯进了病房。常守忠也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笑道：“一点小感冒，还闹得大家都不安逸。”
　　方袁说：“你的臭脾气我还不知道，小病拖，大病扛。”
　　这时，护士进来取体温计。方袁连忙问：“多少？”
　　“三十八度三，您这都是拖出来的。当时一发病，来我们这里只要输一两次液就好了，哪会这么麻烦。”
　　方袁自责道：“这都怪我方袁，临走没把工作安排好……”
　　“您是方袁？”护士一下子把眼睛就瞪圆了，“是的，跟电视里一样。”
　　“什么情况。”方袁和常守忠两人面面相觑，又同时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那位护士小姐。
　　那位护士小姐显然非常激动：“方警官，您不知道，我们寝室里的姐妹们都是您的粉丝。那天，电视里报道你们破了偷汽车的案子，您一出场，我们寝室里的四个女生就被您擂倒了两对，都说：哇！光头警官，好酷！”
　　方袁和常守忠都被她说话的语气和夸张的动作逗乐了，笑得扶着对方的肩膀，喘不过气来。
　　“方大哥，您要不介意，我就叫您方大哥了”不等方袁回答，护士小姐一把扯下戴着的口罩，坐到方袁的身旁，拿出手机，“方大哥，我们来合个影。”说着，就挎着方袁的胳膊，把头靠在方袁的肩膀上，“咔嚓，咔嚓”地拍了几张。事后，方袁自己都觉得奇怪：面对护士小姐的进攻，当时自己不仅没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莫非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方大哥，我知道您很忙，如果哪天有空，就请您到我们寝室里来，给我们讲讲您的故事。”
　　“那有什么好讲的，枯燥得狠。”就在这时，方袁的电话响了，他掏出电话一看，是王玉磊打来的，接完电话，他看了护士小姐一眼。护士小姐马上端起器械盘，轻轻地说：“方大哥，你们谈，我先走了。我叫祝——影——屏。”
　　方袁笑看着祝影屏轻盈的走出了病房，这才转过身来，把放牛娃的案子简要的说了一遍。“刚才，王玉磊打电话说，这家伙全部都交代了。我现在就回队处理，你安心养病。我走了。”
　　“哎，既然有案子，”常守忠一指那两名队员说，“你把他们都带回去，我这病也不需要人陪护。”
　　“那好，你保重。”说罢，方袁和三名队员就离开了医院。
　　方袁看了一下表，已经快四点了。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放牛娃”到案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他的那些同伙还留在窝点的可能性已经非常的小了；即使这样也必须在天亮前完成对嫌疑人窝点的搜查工作。当他们赶回队部的时候，队部里只有卢品华和两名队员。
　　他急忙问：“其他人呢？”
　　卢品华说：“杨教命令赵联甲带着他们去搜熊三的住地去了。‘放牛娃’的真实姓名叫熊三，他交代了两名同伙，赃车大部分卖给了建筑工地上的民工，还有几辆卖给了一个修自行车的老头。”
　　“笔录呢？”“
　　“我放在您办公桌里。”
　　“大家都辛苦了，就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华儿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两人走进办公室，方袁就开始骂起来：“老子看你和王玉磊心里就是装不下二两猪油，这事情怎么一下子就让赵联甲知道了呢。我倒不是要和谁去争功，而是别人插手，我不放心。你们不是不知道，凡事夜巡队能够独立办的案子，我一向就不允许其它部门来插手，你们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卢品华等方袁把气出完了，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叙述了一遍。
　　原来，王玉磊刚给方袁汇报完，杨教就过来问审讯的进展，听说熊三已经交代了，而且他的两个同伙也和他住在一起。杨教这才让赵联甲率队去搜熊三的窝点。王玉磊也赌气没有参加搜捕行动，回去啦。
　　方袁听罢，自然明白教导员的决定是正确的。沉默了片刻，说：“我错骂你们了。王玉磊也太没有气量，这是他最大的弱点。你也下去休息吧，天亮了可能还有一场硬战打。”
　　就在卢品华转身出去的时候，方袁看到他穿的冬季作训服的口袋下面，拉了一道半寸多长的口子。方袁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们的衣服已经穿了好几个冬了，早已破旧不堪，只是因为队里没有钱，一直没有给他们换装。方袁想，等今年的经费拨下来，一定首先解决他们的着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