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昆仑山中寻仙师 森罗殿里任君王

　　话说懵懂见树倒地，大哭不已，满地打滚，黄豆撒落满地。哭了半响，也不见有人来理睬。少时喘过气来。心中无情无绪，见地上黄豆，拾起吃了许多，懵懂转思：“去街上买间房子也好，免得今夜无处宿眠。”想罢，从地上爬起，到集市上去问。可有房子卖？人家见懵懂手里几个铜钱，觉得好笑，对他说：“这点小钱买个屁差不多。”懵懂一连问了十多个人，皆是如此回答，懵懂不知屁是何物，此时，肚子涨得厉害，懵懂大叫：“卖屁，我要卖屁。”街上行人闻知，颇觉好奇，亦觉可笑，对懵懂说：“小娃子，你可要卖屁？多少钱一斤？”懵懂说：“不计价，凭良心给我些钱。”也有人说：“小娃子，你的屁是香，便与你钱，是臭，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懵懂说：“好咧，打死也不冤。”众人觉得有趣，怂恿懵懂将屁放出来，懵懂翘起屁股，只听“啵”的一声，放出气味来，一霎时，满街皆有香味。但见热腾腾馒头扑鼻香，解渴的香茶个个品，时鲜的瓜果人人尝，低廉的村酒令人馋。真个李白点头便饮，渊明不呼自至。无多时，馒头店，茶水店，酒店人进人出，拥挤不开。店小二手忙脚乱，顾及张三，失忘李四，招待王五，冷落老陆。懵懂手托盘子过街穿巷收取钱钞。无多时，懵懂满满收了一大盘，欢喜无限。其时兄长闻知，见懵懂获利颇丰，有心效仿。将些黄豆来吃了。来到集市上，招引众人，好利者聚拢过来，与老鼠精发了誓，赌过咒。只见老鼠精将屁股翘起，但闻其气，未闻其声，排出一股臭味来。险些将众人熏倒，但只见：大街上，肉馒头，狗不要；人参茶，苦如药；千百家，酒肉臭；叫花子，嫌饭馊；做买卖，霉运到。老鼠精，放臭屁，触众怒，饶不了。当时老鼠精放了一个臭屁，真个臭不可闻，众人有逃跑的，也有捂住鼻孔蹲下的，纷纷不一。当下众人恨从心生起，恶向胆边生。将老鼠精团团围住，不肯轻饶，真个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众人袖手裸拳，奋力打击，老鼠精双手难敌众拳，躲避不及，何消一盏茶功夫，早被众人打翻在地，四脚朝天，奄奄一息。懵懂路过见了，忙将兄长背负回家，到了半夜，一命呜呼了，于是家中所有财物皆归懵懂所有。按下此话不表。
　　且说用先，从西至东，跨南越北，行踪无定，不分昼夜，这一日，却行至昆仑山下，此山一万九千里高，仰头不见山顶，四顾一片雪地，草木不生之处，飞鸟不来之乡。只见千山万岭，村烟俱无。用先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犹自疑惑不定：“师傅怎的居住此地？”用先回思转想，昔日师傅曾言：“雪山之上，冰山之巅，冷冷清清无人处，茫茫渺渺云海间。”眼前雪山已见，冰山未获，寻到冰山，便能见到我师了。用先无暇多想，放开脚步，飞奔而去。正行间，忽闻一声呼啸，用先举目一望，只见迎面飞来一个怪物，似人浑身是毛，如猴直立行走。用先喝道：“且住，来者莫非山神否？”那怪物闻言，即打躬致意：“大仙从何而来？”用先说：“十年前，与我师约定，前来见他，你可知他的去向？”山神说：“大仙休怪！小神只问来人，不问去者。”用先说：“你从何处去来？”山神说：“今岁更之初，得牧民一只熟羊羔，且去受用。”用先始悟，今乃除夕之夜。用先说：“可将熟羊羔给我一半。”山神闻言，张开双手，将羊羔撕开来，将一半递于用先。山神说：“大仙可有差遣？”用先说：“无有，且退。”山神闻言，呼啸一声，眨眼不见。用先把羊肉撕来吃了，继续寻觅，行了三昼夜，并无所获。不言用先习过避谷之术，渴时饮雪，饥时嚼冰，寻了半月之上，毕竟凡身肉体，抵挡不住饥寒。忽一日，只觉眼前一片发黑，扑地一跤，倒在雪地里，翻身不起。正是：神仙本是凡人做，谁料仙道如此难。
　　当时用先一头栽倒于地，忽见前面走来两个人，一人手提绳索，一人手执水火棍。也不言语，走向用先，望着脖子便套，牵着便走。用先全无还手之力，只得随着那二个人而行，脚不着地，穿山越岭。用先心想：“莫非此人带我去见师傅？”问他话也不回答，看二人，却似公差模样，欲停止不走，不由自家作主。正自纳闷，来到一个所在，原来是一座宫殿，其殿甚是雄伟，铜墙铁壁，宫门前有人把守，守者牛头马面，三人行至门前，守门者放三人进去，进入里面，柱子合围，间间相连，错落有致。二人牵引用先进入东边厢，只听惨声不绝，哭声震天。用先侧目而视，只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牛头马面，蛇眼猴腮，正在鞭打数十人，有头破血流的，有脑开壳裂的，各各不一，触目惊心。又有两个牛头马面，手拿利斧，将死者大卸八块，抛入铁磨中，磨成肉酱，血肉模糊，如农家磨豆腐一般。那二人不容用先细察，即把用先带到一间黑越越阴森森，不见光亮之处，打开门，将用先推了进去，把门儿反锁了，用先跌一跤，睁眼看时，只见屋里住着四五十人，有彪形大汉，有年少体弱者，众人见用先进来，举目而视，上下打量，见用先肌肤如雪，相貌俊雅，似个官家子弟，当中领首的一个大汉说：“好一个财神爷，且破一个惯例，免他一顿打。”走近前来对用先说：“快将钱钞拿来！”用先说：“甚么钱？”那大汉说：“金钱，银钱，冥钱耶。”用先说：“不曾带些来，莫怪。”大汉不信，将手往用先身上搜摸了一回，果然没有，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怒火，见用先穿得整齐，衣裳时新，压着怒火，含笑道：“这身衣裳也值许多银子，把来典当一碗酒喝也好。”说罢，欲将用先衣裳剥下，用先大怒，伸手一记耳光扇过去，打得那大汉耳鸣眼花，险些跌倒。汉子勃然大怒，转身反扑过来，用先抬腿一脚，将那大汉踢在墙角。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击打用先。真是会者不忙，用先大喝一声，挥一挥手，个个鼻青脸肿，动了动脚，人人东倒西歪，用先抢前一步。踩住为首的汉子说：“你们这伙男女，甚么人，怎敢与我为敌，说的好，饶你性命，说不着，一脚踩死。”大汉苦苦求饶：“大爷饶命则个，我们都是白食鬼，此乃阴间牢狱之规，凡新来之鬼，我们都要打他个下马威，叫他半生不死，诈他些钱财，让我们受用，大爷你生得俊模样，想必是个大财主，破了个规矩，故此不把你打，今后你便做我们首领罢了。”用先听罢，始悟这里便是阴间世界了，用先说：“你们来此已久，必晓阴间律法，说与我知，便饶了你们。”众鬼大喜，推出一位年长的老鬼，一一指点用先知晓，老鬼自报名号叫余不才，来阴间五十余年，颇知阴律，他说：“阴阳无差别，阳间乱世，则阴间太平，阴间盛世，而阳间则乱。”末了，老鬼又说：“似郎君风华正茂，青春年少，来到此处，不知一家大小哭了多少眼泪，极是可惜。”用先闻言，垂泪不止。老鬼劝慰良久，用先始收眼泪，老鬼又说：“郎君不必悲伤，明日提审时，须将金银贿赂上下，免受罪责。”用先说：“可得甚么益处？”老鬼说：“你不知晓，好处可多哩，买得狱头心悦，可免皮肉之苦，买得判官心动，可得荣升，如欲回阳世享受荣华富贵亦可，也有私自逃出阳世的，拿将来，倍受苦楚，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用先问：“私自逃出，当用何策？”老鬼说：“私奔外逃，此事甚易，明日放斋时，郎君反行其道，穿越狱楼，放一根绳索，吊将下去即可，逃出城外，便安然无恙，返回阳间。奈何阴间有三件法宝极是利害，一件是勾魂索，在狱头处。一件是斩妖刀，在判官处。另一件是如意扇，在阎君处，凡私逃者，也不过五七日，在阳世只是五七年。”用先听罢，心头大悦，思虑一番，遂有出逃之意，对老鬼说：“多谢长者教导，何以为报？不如明日我们一同逃走，离开这个鬼世界。”老鬼说：“不可不可，郎君在世上尸骨未寒，肌肤未烂，自然可行，我等与你不同，魂不附体，何能生存，况坟墓已被世人所掘，郎君回到阳间，在路头途尾处，烧些冥钱，便是今日之义了。”用先说：“不劳长者叮咛，不负众望。”天明狱卒打开牢门，一群饿鬼如蜂涌出，去抢斋食。
　　用先乘其混乱之际，反身跑到城楼背后，放下绳索，逃之夭夭。用先孝顺，其魂不附其体，思虑家中娘亲，近日如何？且去探看一番，那魂儿飘飘荡荡，早已来到家中。见墙壁有损，用先把来补抹平整，又将后墙涂刷一层油，免得风吹雨淋，坏了房屋。又见厨下柴草无多，将屋后毛竹砍了数十根，锯成尺余长，堆放在天井中间，粗事完毕。来到内室，见娘亲睡得安稳，也不去惊扰打搅，便去自己室内，正欲歇息片刻。忽闻屋后有人叫唤：“啊哟，痛杀我也。”用先侧耳细听，不像人声，却是鬼叫。原来，阴间鬼判提审用先，却不见人影，追查结果，才知出逃。鬼判大怒，尾随而来。见大门上贴着乾坤符箓，射出万丈光芒，鬼判亦畏，不敢进入，来到屋后，欲从墙壁中冲上来，怎料墙上刚被用先抹过油，滑得紧，鬼判脚下打滑，一个仰巴叉，摔倒在地，着实不轻，故此鬼判痛得嚎叫。鬼判翻身而起，往后退几步，往前一个箭步，伸手抓住屋檐椽木，翻身而上，却从屋顶天井中间。纵身一跃，只听“哗啦啦”一声响，毛竹筒四处散将开来，鬼判大惊失色，从狗洞里爬出，抱头鼠窜而去。柴母听得声响，爬起身，点亮灯，走出卧室探看，见屋里全是毛竹筒子，尺余来长，料知是用先干的事，只不见人，口里喃喃自语：“好个不晓事的灾星，半夜三更砍这么多柴，回来也不教娘知晓。”然后进入卧室中去，吹灭灯，又睡了。再说那鬼判逃回阴间地府，向阎君禀告：“如此如此。”捉拿不得，阎君大怒，务必今夜捉获用先到来。正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当下，阎君亲自出马，骑一匹千里驹，风驰电掣而来，来到三岔路口，不晓得峿峰村庄在何处，正自徘徊不前。忽见前面一个牧童，正牵着一匹怪物，在路边喂养吃草，阎君上前，打个问讯：“牧童哥，来来来，俺问你，此处叫作甚么村？”牧童说：“东是峿峰，西去广丰，南往福建，北通衢州，客从何来，有何贵干？”阎君说：“牧童哥，可知柴用先家在何处？”牧童将手一指说：“喏，那棵大樟树旁不是？刚才俺见他骑匹千里驹向南而去。”阎君“哦”了一声，心下明白，见牧童牵着怪物，阎君心下好奇问“牧童哥，手里牵着这头怪物叫甚么？”牧童说：“万里奔。”阎君说：“怎叫万里奔？”牧童说：“夜行八千。日行一万，故叫万里奔。”阎君暗想：“倘若我有这万里奔，何愁赶不上柴用先。”便对牧童说：“牧童哥，你肯将万里奔借我一用否？”牧童说：“你这客人，好不通道理，俺与你素昧平生，好心指路与你，却要问俺借东借西，有何意图？”阎君说：“牧童哥，莫生气，我乃阴间阎王，顺从我，叫你长命百岁，富贵一生。”牧童说：“有何凭证？”阎君说：“俺有玉玺为证，并将这千里驹寄在你处，等到三更时分，再与你交换如何？”说毕，将身上玉玺解下来，递于牧童，牧童方肯了。两人交换物件，那牧童骑上千里驹，抽打一鞭，一溜烟跑了，顿时不见踪影。这边阎君骑上万里奔，手牵绳索，猛地一鞭，却是作怪，那怪物团团打转，不肯前行。阎君大怒，连抽数鞭，惹得那万里奔性起，反将阎君欣翻在地，阎君叫苦不迭，情知中计。原来，那逃走的牧童便是柴用先，料知鬼判败去，阎君必定前来，预先牵了一头大水牛，剃光牛毛，绘上龙凤图案，委实好看。将一块黑布盖在牛头上，遮住牛眼，牵住牛绳，等在三岔路口，只等阎君前来。不料阎君果然中了圈套，自投罗网。阎君好不恼火，捉拿用先不得，此时已近五更，天将欲晓，村中公鸡齐鸣。阎君束手无策，转一转身，返入阴曹地府去了。到了阴间，进入城门，正欲上殿，却被鬼卒挡住门外，不容进入。阎君大怒而言：“我乃君王，岂敢阻挡？”鬼卒说：“大王正在殿上阅案，你敢称王称霸，大逆不道，欲谋反吗？”阎君说：“何来大王？天下唯我独尊。”正在吵闹不休，里面早有所闻，发下话来：“何人喧哗，宣进来。”鬼卒即将阎君领入。阎君睁目一观，殿上果然坐着一人，皇冠龙服，仪表堂堂，阎君发怒道：“汝是何人，怎敢占孤宝座？”殿上新王笑答：“吾乃当今君王是也，德高望重，四海之内，莫不臣服，汝是何人，敢来问我？”阎君说：“当今君王是我，如何反问我来？”殿上新王笑说：“有何凭证，敢称君王，请示一二。”阎君无奈，一时语诘，只得诉说因由，如何捉拿柴用先，反被牧童所欺，丢失玉玺等等细说一番，新王说：“既无印符，何来权令，喧闹公堂，罪责难恕。”喝令鬼卒将阎君捉下，鬼卒得令，却把阎君冠服除下，却是个毫毛不生的秃头，且又眇一目。原来，自混沌初辟，阎君判定万物终身。寅虎问道：“我命如何？”阎君道：“汝乃百兽之王，不宜多，多则生乱，每年交合一遭可也。”虎闻言默认而退，午马问阎君：“我命如何？”阎君道：“汝疾驰千里，耕作劳苦，每月交合一次可也。”马闻言窃喜，长啸一声，前蹄扬起，误伤阎君一目。其时阎君将手护眼，痛不可及，人问阎君“我命如何？”阎君脱口而出：“如意如意。”新王数落阎君，三大罪过：黄泉路上无老幼，无次无序，年少而亡，至使白发者悲伤，阴阳颠倒，其罪一也。人性甚乱，贪淫不止，挥霍无度，虽主宰天下，而天下却不宁，其罪二也。盗匪杀人越货，权贵享受荣华，忠义之士贫寒至贱，天下苍生受其苦楚，其罪三也。新王怒责阎君罪过，喝令鬼卒重责阎君，鬼卒将阎君打了数十棍棒，赶出宫门，令其门外打扫尘埃。正是：忠奸水火不相容，难怪新王恨不公。今朝稳坐宝龙椅，尧天舜日歌太平。
　　原来殿上新王正是柴用先，见阎君穷追不舍，骗了阎王千里驹返身来到地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坐上了龙椅，当了阴间君王，查阅阴间律法。当时查了本家生死文簿，娘亲王贞，享年八十一岁，自己享年二十九岁，儿子柴永秋，更名延龄，享年一十八岁。顿时大怒，拿起朱笔作了涂改，将儿子延龄改作九十八，自己改作五十九岁，一想又不妥，太短太短，想必先前阎君定下律法，亦有一番道理，此时鬼卒前来禀报说：“饭局时辰已到，饿鬼哄闹，该发王牌了。”用先一时理不清头绪，索性将自己年寿涂抹一番，适时定夺。用先令鬼卒引导巡视地狱，只见一层又一层，共十八层，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用先忆起老鬼余不才。招他做了随从，凡不明之处，由他指点，一切事项，由自己果断。阴间事颇多，且又繁杂。每日发放鬼魂数十万，去阳世投胎，又去阳世勾拘数十万，来阴间服役，轮流更换，新陈代谢，用先问余不才：“阴间之鬼何甚多也？”余不才说：“生前这些人，死后这些鬼。”用先又问：“阳间有德有志者，何故贫寒短寿？”余不才说：“阳世治国颇难，阴间治理亦不易，故招阳世高人志士辅助大王，打理天下。”用先省悟，发下号令，除生前十恶不赦，伤天害理者，打入第十八层地狱，余者统统解放阳世。令其投胎。免生阴乱，单单留下第十八层恶鬼不放，日夜折磨，万劫不复，皆是历朝历代贪官，发放已毕，用先始喘一口气，心下颇颇自在，此时鬼卒又来禀报，有一鬼魂不愿入世，新王大怒道：“吾令已出，岂可更改，速将违令者宣来。”不一时，鬼卒牵其鬼魂来，新王大怒道：“大胆鬼奴，你是何处人氏，竟敢违抗我令。”那鬼说道：“禀告大王，小鬼马文才，浙江人氏，生前娶妻祝英台，怎料她私通梁山伯，私奔而逃，小人死也不服，再也不愿入世，免得现世再报也，宁可在此鬼混。”新王闻言，声色俱厉，传令：“速将梁祝二人拘来。”真个君令如山倒，鬼差急似火。一时三刻，鬼卒将两人拘来，新王拍案而起，指着梁氏说道：“梁山伯，今日马才文告你勾引他人之妻，有何理说？”只见梁氏诉说：“禀告君王。俺梁山伯乃一介穷儒，生前与祝英台同学三年，师娘为媒，奈何富户马文才，仗势欺人，强娶了去，今得君王海恩，放俺投生，愿来世恩爱。”新王听罢，赞赏有嘉，奈何马氏不服，口口声声只娶祝氏为妻，如不所愿，决不回生。新王说：“不是姻缘莫强求，姻缘前定不须忧，吾自有道理，不得争执。”新王令鬼卒端来清水一碗，将手中如意扇一晃，化作一把利刃，将三人手指划破，各滴一些血在碗中，梁祝二氏鲜血艳红，马氏鲜血黑红，新王将手中利刃在碗里搅拌均和，片刻水静，复视碗中血水，只见鲜红血水凝结一起，原是梁祝二氏的，黑红血水另在一处，却是马氏的，马氏不服，对新王说：“此两人生情已久，臭味相投，血浓于水，作不得准。”新王说：“再试一次，看其结果。”说毕，将手中利刃一挥，三颗人首落地，尸首异处，新王将手一晃，手中利刃复化为扇，如意一扇，那三颗人头在地上打转，如打陀螺一般，只见梁祝二人首级在一处，马氏首级无法沾边，独在一处。新王说声‘止’，三人首级复回原体。新王说：“到底梁祝二人有缘，马文才你服也不服？”马文才说：“大王，除了祝英台其实真的不服！”新王说：“马文才。且随我来。”遂将马氏领至一室，室内美女如云，东南西北，各立一班，每班计九人，共计三十六人，个个貌似祝英台，人人皆是大美人，新王说：“任你自选一个。”马文才心中大悦。觑东厢，如花花解语；瞟西厢，似玉玉生香；观南面，有沉鱼落雁之美；看北面，有闭月羞花之貌。马文才举棋不定，良久不决，新王催促。马文才说：“大王，此等美人，令人开怀，甚中我意，愿大王不惜全赐我罢了。”新王闻言，冷笑一声：“汝独占三十六人，天下他人如何？汝只宜做畜生罢了。”马文才说：“任我肆意妄为，不做人，做畜生也行。”新王说：“可。”于是，马氏鬼魂总算入阳世投生了，化作一头公猪，甚是雄壮，正当大显身手之际，不料人间瘟疫盛行，许多老母猪，病的病，死的死，马文才无处发泄心中欲火，昼夜狂呼乱叫，饲养人家只道传染病猪，把来宰了。岂料其肉腥臭至极，无法食用，把来抛弃野外，喂食野狗。于是，马文才鬼魂再赴阴间。向新王诉说遭遇，新王说：“去做公狗也罢。”于是，马文才化作一条公狗。其时正当春临，百花盛开，万物萌生，其狗性情大发，来到母狗身旁，即便交接，连交数狗，也不气妥，只把母狗弄得声唤不止。正当马氏肆情姿意，不期一群乞丐过来，为图口腹，一顿棍棒。马文才阳具甚大，不便拔出，躲避不及，当即命亡。其魂又入阴间，见阎王去了。见到新王，再诉遭遇，新王不厌其烦。对马文才说：“做公鸡去罢了。”于是马文才再赴阳间，又化作一只雄鸡，生于农家，你看这鸡生的如何？但见：头戴赤冠，红光满脸，身着华衣四处走，自信平生足风流，不分兄妹，哪知母子，见婆娘便去追逐，交尾一番，得意处高喔三声，刑法不制与我！这马文才化作公鸡。饮食丰足，整天追逐母鸡，且又惯于打架，见他鸡交尾，便生嫉妒，上前啄人家一场，觅食时，不容他鸡，望见鸡婆，倒也礼让三分，善拍翅膀，众母鸡却也喜欢，只因一味乱做，弄得鸡飞猫叫，羽毛飞扬，农家婆见不惯此鸡胡闹，舍不得宰杀食用，拣一日。将它抱到集市上去卖，好换些油盐，等了半天，也无人问津，将近午时，始见一人来问，却是个和尚，住在深山寺院里，因无人打更。买去打鸣用的，婆婆得知来由，情愿低些价钱，卖了去。这和尚将鸡买来，精心照料，呵护有加，却是古怪，一天到晚，只不鸣叫，却似哑巴，也不觅食，不过几天，一命呜呼了，那和尚直叹口气：“直凭的命苦，养只打鸣鸡也不能够！”这和尚哪知这雄鸡的因果来由！且说这雄鸡一灵不灭，魂儿飘飘荡荡，再次来到阴间地府，一路啼哭，将近森罗殿大门，早已惊动一人，你道是谁，原来就是先前阎君，被新王罚在门前扫地，见马文才一路啼哭，遂叫住了，阎君说：“马文才，你从哪里来，半夜三更哭丧耶？”马文才见问说：“大王不知，俺从阳间来耶，世界太平，甚不得意。”便将三入阳世之事诉于阎君，阎君说：“你不得志，与我何异，如今将欲如何？”马文才说：“只得再诉新王定夺。”阎君说：“不可不可，你助我一臂之力，本王保你荣华富贵。”后来，鸡拉屎专在干净处，盖阎君赋予其权。马文才说：“大王欲用小人，小人怎敢不尽力而为。”阎君遂上前附身说了一番：“如此，这般。”当下马文才领命，不再啼叫，静悄悄进入森罗宫殿。其时新王无分昼夜，审阅要案，疲惫至极，伏案打盹。不提防马文才进来，将那玉玺及如意扇窃取在手。新王忽然惊醒，见马文才如此，大喝一声：“畜生，何故作偷鸡摸狗的勾当。”却欲上前抢夺，那马文才早已跑出宫门。将印章及如意扇处于阎君，阎君接在手中，心头大悦，哈哈大笑，指着新王说道：“柴用先，还我宝座来。”用先大惊，心想：“今番我休矣。”即欲上前抢夺，只见那阎君将手中如意扇一挥，只听：“啊呀”一声，用先身子早已飞出十万八千里。正是：阎王手挥如意扇，却令用先难再回。毕竟用先怎生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