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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长篇小说】《小心早恋》08/扇子事件

作品名称:【天涯】小心早恋      作者:瘦酒      发布时间:2013-04-15 08:48:57      字数:6780

  08/扇子事件
  
  一个星期的时光如同晨星,很快就数完了。
  回到学校,我们每个人先卸下辎重,将背来的人饲料和猪饲料分别倒进张聋子指定的米仓和糠囤,然后聚在寝室里开始摆龙门阵。
  黄阎王说:“孙秤砣,你每次总是要我们讲,你自己只负责听。这回你先讲,讲你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同意的请举手。”
  “嗯……”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譬如毛娇春偷汉子的事情;有些事情说得做不得,譬如“黄八蛋我要操他娘”。
  “别嗯嗯啊啊的了,”杨树永远都是黄阎王的应声虫,“讲吧,干了什么好人好事或者坏人坏事,都讲出来,我们向毛主席保证……”
  “你的保证,大大的屁话!只要让你知道了的事情,就等于让全校师生都知道了,就等于让全皇歇公社的人民都知道了。”“小日本”也总爱挑他的筋。
  “八格牙路,我杨树啥时成杨广播了?”
  “是听你们俩掐,还是听我讲野白,嗯?”
  “听你讲野白,听你讲野白!”
  全寝室的人异口同声地说。
  “好吧,那我就抛砖引瓦了?”我说。
  “你不管我们的是瓦还是玉,你快点把你那砖头抛出来吧!”杨树急得猴儿上树似的说。
  讲什么呢?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
  “换台,换台!”
  我才起了一个头,就遭到全国人民的一致反对。谁都喜欢收听新鲜的,可哪来那么多新鲜货色呢。
  “这样吧,既然你们要我换台,那我们今天就不讲野白,讲点正经的,我们现在正面临着如何科学养猪的问题……”
  我话音未落,立即群起而攻之。
  杨树说:“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憨养猪,养憨猪,养猪憨。这养猪,还用得着科学科、化学化吗!”
  黄阎王说:“讲科学养猪,不如干脆讲马尾巴的功能。”
  “小日本”马上模仿起电影《决裂》中的教授来:“下面,我给你们讲马尾巴的功能……”
  《决裂》是一部反映教育方针之争的电影,一派是“马尾巴”派,“马尾巴”派认为教育规范化、提高教育质量、培养尖端人才是当务之急;而另一派是“抗大”派,“抗大”派认为教育的目的是为工农大众的实际需要服务,是培养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因而主张在教育的问题上应当继承延安“抗大”的办学精神,走降低入学门槛、实践与理论相结合、教学大纲与当地实际需要相结合的道路。我们现在就是站在“抗大”派的一边。水诗琴说了,养不养得好猪,不是猪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关系到路线问题和方向问题的大事。
  “好吧,关于科学养猪的问题,等到了猪圈里再说吧。可是,”我摸了摸肚皮,难为情地说,“我肚子里除了一泡南瓜屎,实在是……”
  “臭臭臭,”杨树夸张地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黄阎王你上,你肚子里乌龟王八多。”
  黄阎王也就不谦虚,说:“谁叫我是阎王爷呢。”
  “说你的脚小,你还偏偏扭几扭,”杨树划了他一眼,催促道,“开锣开锣!”
  “开锣了开锣了,”“小日本”顺手从床头拿起他的洋瓷碗,一边“棒棒棒”地敲起来,一边满寝室里打躬作揖,“各位列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无钱的捧个人场……”
  “你耍猴呢?”黄阎王一把将“小日本”手里的碗打掉。
  “别打岔了,过一会儿武老师就要来喊开班会了,”杨树一边帮“小日本”把掉在地上的碗捡起来,一边催促黄阎王,“快讲吧。”
  “好吧,”黄阎王正了正衣襟,“我今天也给你们来点知识性的东西,——打一谜语你们猜猜,怎么样?敢不敢接招?”
  “就你这交白卷的主,还想跟我们比智商?”“小日本”耸耸肩。
  “猜中了再吹牛不迟,”黄阎王说,“听好了——什么东西生的不能吃,熟的也不能吃,只能边烧边吃?”
  “冬瓜。”杨树抢答。
  “屁,生的不能吃,难道熟的也不能吃?”“小日本”反驳道。
  “丝瓜。丝瓜生的不能吃,熟的也不能吃——因为熟的就是老的,老丝瓜全是枯瓤子,怎么吃?”杨树又抢。
  “屁,熟的就是老的?那锅里煮的都是熟的,难道也都是老的?真是砍柴不用镰刀,乱扯!”“小日本”又驳。
  “那你说是什么?”杨树反问。
  “小日本”翻了翻白眼,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杨树冷笑道:“你不认得的字就不是一个字,你猜不出来的东西就没有这种东西,典型的强盗逻辑。”
  “孙秤砣肯定猜得出来。”黄阎王将大伙的目光“刷”的一下转移到我脸上。
  “别看我,我又不是马校长,‘十万个为什么’晓得八万个。”
  “唉,我看你们肚子里也就这点货色,除了冬瓜就是丝瓜,再不就是南瓜西瓜,”黄阎王失望地叹了口气,“我现在不要你们猜了,就问你们一个字,想不想吃?”
  杨树小心翼翼地问:“这东西能不能吃?”
  “我向毛主席保证,这东西肯定能吃,而且毛主席他老人家就很喜欢吃!”
  “毛主席也喜欢吃的东西一定是高级东西!”“小日本”张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手枪状,抵在黄阎王的腰部,说,“你的,好东西的,拿出来米西米西的有!”
  黄阎王于是变戏法似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包大公鸡香烟,一边抽签似地从里面一根一根往外抽,一边学着电影里游击队长的口吻,说:“每人一根,是不可能的;两人一根,也是办不到的……”
  “敢情边烧边吃的东西是烟卷?”杨树从黄阎王手得到一根,放在鼻子底下嗅嗅,然后夹到耳朵上。
  “拿下来,点上,点上。”黄阎王划亮一根火柴凑到杨树的鼻子下。
  我知道黄阎王已经有几年的烟龄了。
  黄阎王的父亲黄八蛋长着两只朝天鼻孔,那两只朝天鼻孔就像两只烟囱似的,整日价青烟袅袅。他是大队的书记,谁碰到他,谁都会给他敬上一支烟。我只要有机会看见他,都会看到他的嘴角总是斜叼着一支香烟。他的手指仿佛戴了金箍子似的被烟熏得黄灿灿的。他的指间也总是夹满了烟支,有时候手指不够用,他就将烟卷夹到两只招风耳朵上。黄阎王常常偷了他父亲的烟如法炮制地夹在耳朵上到学校来显摆。有时候偷不到烟,黄阎王就将教室里的粉笔夹在耳朵上冒充香烟。
  我闻不得烟味,卯起也闻不得烟味。我们一闻到烟味就会头晕。我跟卯起只喜欢闻汽油味,公社每有汽车下来拉余粮,我跟卯起都会追着汽车跑,那汽油味就像万精油一样,让人闻了鼻通眼亮。但我们班上的其她小女生却不喜欢闻汽油味,她们说闻了汽油味就会哇哇地吐。她们喜欢闻烟味。她们说烟味就是父亲的味道,烟味就是男人的味道。她们说抽烟的男生就像是一个男人。她们有时候从黄阎王手里讨来烟,也像黄阎王一样将烟夹在耳朵上,有的女生为了让同学看到她耳朵上的烟,还故意将耳朵旁边的头发扎起来,将耳朵暴露在外。
  这是一种简单而又有效的化妆表演。这种表演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自己。女生们借抽烟来虚张声势,给人传递的信号就是:我虽然不是男生,但我也跟男生一样有胆量,有力量,谁也别想欺负我。
  多年以后,我才想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男人见了面都要相互敬烟呢?当一支带着某个男人体温的烟卷传递到另一个男人手上的同时传递的还有一个信息,那就是——我们是自己人。唱国际歌可以让共产党人找到朋友,抽烟则可以让人找到兄弟。
  我也曾萌发过抽烟的念头,但遭到了卯起的坚决反对。卯起说男生变坏就是从抽烟开始的。只有坏男生才会学抽烟。
  “黄阎王,你自己不学好,别把其他人教坏了!”我“噗”地一下吹灭黄阎王手中的火柴。
  “抽一根烟就变成坏人了?难道那些抽烟的男人都是坏人吗?我爸爸也抽烟,鲁迅也抽烟,毛主席他老人家也抽烟!”
  “不要歪嘴吃豌豆——歪嚼!你爸爸算老几?居然跟鲁迅先生和毛主席相提并论!”我一边将他散发出去的烟回收,一边以班长的身份严厉地对他展开批评教育:“鲁迅和毛主席抽烟,那是因为他们要思考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的前途与命运!”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像舒多多家的人了。”黄阎王挖苦道。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像‘水缸’了吗?你干脆做她们家的上门女婿得了!”黄阎王越挖越苦。
  “你……”
  “你什么你?猴子戴凉帽假充人样。”
  “谁假充人样了?你给我说清楚!”
  “我看你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那次搞‘物体自由落地’,不就是你的主谋吗!”
  “……”
  堡垒到底还是从内部攻破了。
  一场故事会,竟然演变成了一起事故。
  想一想也是,历史上的很多战争不都是因为打嘴皮子仗打起来的吗?
  这次,虽然我跟黄阎王没有动手,但两人的关系已经彻底变成粉末子了,再也难以结成块块了。
  “其实……”事后,“小日本”悄悄告诉我,说,“黄阎王早就想跟你干一仗了。”
  “为什么?”
  “我帮你分析分析。”“小日本”像《地雷战》中鬼子研究游击队的地雷似的,对曾经的“撒尿事件”做过一番研究之后,下结论说:
  “那次他为什么要公开在寝室门口撒尿?不就是为了出风头吗!你为什么要架他的飞机?不就是为了树自己的威信吗!这就是阶级斗争!毛主席说过,阶级斗争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打那以后,黄阎王就在我们面前扬言,要在你的床上撒尿。这次他带烟到学校来抽,并且当众揭发你,就是要跟你作公开的斗争。”
  “杨树,你怎么看?”我希望还能从杨树嘴里掏出一些情报。
  “什么怎么看?”
  “鼻孔里插大蒜,别给我装蒜。”
  “其实,”杨树说,“黄阎王真正对你有意见,并不是因为撒尿的事情……”
  “是哥们的,你就竹筒里倒豆子,一颗不留。”
  “是因为扇子……”
  “扇子?”
  “黄阎王说你是猪八戒吃肉,口里含一块,筷子上夹一块,眼睛还紧盯着一块不放……”
  杨树的话,让我一下子记起了去年那个燥热的晚上。
  那晚,杨树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可以折叠的纸扇子。刷,打开;刷,收拢。真是羡煞人也么哥!可是他谁也不借,不仅不借,还用笔在扇面上写了几行字:
  六月天气热,
  扇子离不得。
  虽说是朋友,
  你热我也热。
  黄阎王将杨树喊到一边,拿出一本封皮上箍了一张电影画报的书来提出跟他交换。我听到黄阎王在杨树耳朵边嘀咕一句“不要让孙秤砣看见了”,然后鬼鬼祟祟地翻开书,将其中的一页让杨树瞟了一眼,杨树马上爽快地说了一个“好”字,二人便交换了书和扇子。
  “慢着,先小人后君子。”杨树又从黄阎王手中要回扇子,找“小日本”借过一支掉了盖帽的水笔,在扇面上又草了几行字:
  有借有还,
  再借不难。
  如果不还,
  叫他灭亡。
  六月的天,异常地热。
  白天里,操场上面像一口煎锅,脚板踏在地上,像煎糍粑似的,不仅能看到有青烟冒出,还能听到“滋滋滋”的声音。
  夜晚依旧燥热。
  教室里简直就像一个蒸笼,一只吊在头顶上的大白炽灯被无数的蚊虫团团围住,被裹挟在里面的蚊虫碰到炽热的灯泡后像细雨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我们的头上身上桌子上到处都是蚊虫被烤焦的尸体,而外面却不断有新的蚊虫嗡嗡着从窗口和门洞牵线也似的加入进来,前仆后继,甚是悲壮。
  读初一的一年里,马八万兼任我们的班主任,每个晚自习,他总是像钟馗一般蹲在讲台上,一只眼睛翻阅着我们前一个晚自习完成的作业,另一只眼睛监督着我们我们完成当天的作业。谁要是胆敢不交作业,那可是要吃大亏的,首先是办你的学习班,让你在思想上认识到:“农民不种地行吗?工人不做工行吗?解放军不保家卫国行吗?学生不完成作业行吗?”继而,在政治上采取一票否决制,取消你评优和入团的资格。除了触及灵魂,马八万还要触及我等的皮肉。马八万触及我等皮肉的方式是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的。让受用过的人最难以忘怀的花样有三:推钉功、拉眼皮和贴锅巴。推钉功,就是将中指弯曲成钉锤状,从你额头推至后脑,钉功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生疼的槽。拉眼皮是马八万专门对付瞌睡虫的,一旦他发现你眼皮黏上,就会在第一时间,双管齐下,捏住你的上眼皮使劲往外拉,直到拉得你两眼金星四溅,口中连连叫“啊”,他才罢手。贴锅巴更是令很多人毛骨悚然。表面看这是一种“不接触”的体罚,他只是要求你前胸或者后背紧贴墙壁而站,但实际上,此种体罚比之敌人的辣椒水和老虎凳乃是有过之而不及,不到一分钟,你就会大汗淋漓,浑身散架,感觉生不如死。
  教室里很安静,除了蚊虫的嗡嗡之声,就是笔尖在纸上划拉出的沙沙之声。忽然,我感觉到耳旁多了一阵呼呼之声,随即,又感觉到后背贴膏药似的贴上了一片清凉。偏头往右边一看,舒多多正得意地抿着小嘴偷笑。再偏一下头,发现舒多多的左手藏在我的背后,默默地起劲地为我摇一把纸扇子。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反剪左手,悄悄摸索着将她的小手捉住,缴下扇子,然后换成右手,替她扇风。这时的舒多多宛如一个摇篮里的婴儿,双手十指一扣,手心朝下,搁到桌面上当起枕头将圆溜溜的脑袋枕在手背上,很是享受地睡将起来。
  第二天轮到我值日,上早读课时,我提早去开教室的门锁,看到伍飞早已像一尊望夫石似的站在了教室门口。
  我说:“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伍飞说:“有你这么表扬人的吗?我哪一天起得不早?只是你的眼睛看不到,被人蒙蔽了。”
  我说:“被谁蒙蔽了?”
  伍飞说:“还能有谁,舒多多呗。”
  “……”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我将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也拧不开锁。真是奇了怪了。
  伍飞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你的钥匙对头吗?”
  我说:“怎么不对头,工农兵牌的锁,工农兵牌的钥匙,而且昨天晚上是我锁的门。”
  伍飞说:“那你为什么打不开呢?”
  “你问我我问谁!”我有些急了,待会儿同学们就要进教室了,我能不急吗。
  “我来试试。”伍飞一把推开我,将挂在胸口的一串钥匙铃铛似的在我眼皮底下摇了摇,然后从中撵出一把来,用兰花指捏住,朝锁孔里轻轻一插,轻轻一拧,咔嚓,开了。
  “……”
  “愣着干嘛?进教室呀!”伍飞用一只手从后面撸住我的腰,将我拥进教室,然后一把将我摁到我的座位上坐下,她自己则两手往我课桌上一撑,模仿马八万讲课的架势,给我上起课来:“咳咳,孙秤砣同学,请你认真思考并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说:“应该是我问你问题,这钥匙是怎么回事?”
  “别打岔,我的问题很简单,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说吧。”
  “看着我的眼睛。”
  她站着,我坐着,她弓着腰,我直着腰,我仰脸看她的眼睛,她的两只眼睛像两只灯泡放射着幽幽的蓝光,煞是逼人。我的眼睛被她逼人的蓝光一下子灼疼了,本能地将目光一缩,这一缩刚好将目光溅落到她的胸脯之上,她的胸脯仿佛一个炸开的棉花桃子,里面有两团雪白雪白的大棉球汹涌绽放。
  “说,舒多多比伍飞好看吗?”
  “……”
  “说,你是喜欢舒多多还是喜欢伍飞?”
  “……”
  我真没思考过这两个问题。
  少年的心也许就是一只候鸟,只管飞呀飞,飞呀飞,不曾想过觅一截枝柯停下来捋捋翅膀歇歇脚。
  舒多多与伍飞,她们一个像是《工业基础知识》,一个像是《农业基础知识》,我虽然天天翻着这两本书,可是总觉得深奥难懂。譬如她们曾经在教室里作对厮杀,又常常你唱我和,亲密得如同一个鼻孔出气,亲密得如同穿着一条连裆裤。
  “不回答,就是一种正面回答。”伍飞说,“这么说,你觉得舒多多比我好看,你喜欢舒多多,是不是?”
  “……”
  伍飞继续说:“不过,我告诉你,黄阎王比你更喜欢舒多多。昨天上晚自习的时候,你跟舒多多搞的小动作,全被黄阎王看在眼里。他扬言要把你告到水主任那里去。”
  “……”
  毛主席说,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阶级斗争。的确,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要了断,要了断恩怨就又有了江湖。
  “你喜欢过我吗?”伍飞继续追问。
  “……”
  “不回答,就是一种反面回答!哼!”
  正,也是她在说;反,也是她在说。
  伍飞冲着我,俩眼睛瞪得像双管猎枪的俩枪筒,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换过来!”
  什么换过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伍飞将一把钥匙往我的桌子上一拍,说:“你手里的那把钥匙是我家里的,换给我!”
  ……
  我是一个既不长心肝又不长记性的人。
  “扇子事件”就像教室里每天清扫出去的垃圾一样早就被我遗忘了,现在被杨树从记忆的篓子里鼓捣出来,我的耳朵里忽起一片轰鸣之声:“你喜欢过我吗你喜欢过我吗你喜欢过我吗……”
  “你怎么啦?脸色好像不大好?”杨树望着我,一双“蜜蜂眼”睁得像撑了签子似的。
  “耳鸣。”我说。
  “你喜欢过我吗你喜欢过我吗你喜欢过我吗……”
  我耳畔挥之不去的声音,好像是武钢花的又像是卯起的,好像是舒多多的又好像是伍飞的。
  我究竟有没有真正喜欢过谁或者喜欢上谁呢?
  我似乎从来就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
  有时候正视一个问题真是比解决一个更难,更难。
  但不管正视与否,事实上我孙秤砣已经自觉不自觉地陷入到了一种感情的漩涡之中。荀子《劝学篇》里说:“积土成山,风雨兴焉。”没有土就没有山,没有土和山,就没有风雨交加。同样,感情的漩涡也是自己制造的。我们很多人总是以别人的喜好来确定一个情感参照系,别人喜好的就是我喜欢的,别人追求的就是我追求的。于是,一个个纷纷掉进了自己搅动起来的漩涡里:我只追逐别人所追逐的目标,只要其他竞争者没有退出战场,我就勇往直前,哪怕头破血流。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可宝贵的东西,而一旦取得成功,其他竞争者退出竞争,我也顿觉索然无味,弃之如敝屣。感情的漩涡就是这样一个既沉不下去又浮不上来的怪圈。
  小时候每发现卯起家熬糖打糍粑,我就会像一根系牛桩似的钉在她家门口,任凭母亲怎么拉怎么拽,就是我自岿然不动。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我饿!”母亲无奈,笑一笑,问我:“哪里饿?是肚子饿还是眼睛饿?”我说:“是肚子饿。”母亲便拍着我的肚皮说:“瞧你的肚子,像个怀身夫人似的,饿什么饿!你是眼睛饿!”
  喜欢别人喜欢的东西是少年的天性。如今想来,伍飞喜欢我,也许是因为舒多多也喜欢我;而舒多多喜欢我,也许是因为她感觉到了武钢花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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