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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长篇小说】《小心早恋》04/“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作品名称:【天涯】小心早恋      作者:瘦酒      发布时间:2013-04-10 20:37:11      字数:5708

  04/“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我三天不在“革委会”,班上就出现了动荡。
  首先发难的人是胡大为。胡大为是街上一帮走读生的路队长。
  胡大为说,国家不可一日无君,班级不可一日无头。他串联佘杏花、万想成、刘东平等“六君子”上书马八万,希望通过民主选举的形式产生新的班长。
  马八万征求黄阎王的意见,说:“你是副班长,谈谈你的想法吧。”
  黄阎王说:“这还用得着想吗,按规矩办,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按什么规矩办?”
  “按照部队上的规矩办!”
  舒多多插话问:“部队上什么规矩?”
  “我知道。”杨树说,“电影里映的清清楚楚,——在战场上,团长牺牲了副团长上,副团长牺牲了营长上,营长牺牲了排长上,排长牺牲了班长上。”
  “对!”黄阎王接过杨树的话,赤裸裸地说:“现在,班长牺牲了……”
  “同意!同意!”
  黄阎王话音未落,班委会的其他成员立马响应。——因为这样一来,副班长扶正了,学习委员就可以升任副班长,课代表就可以升任学习委员,小组长就可以升任课代表,如此,人均往上升一级,可谓皆大欢喜。
  “屁话,谁牺牲了?”舒多多坐不住了,呼地一下拍案而起:
  “你们这是抢班夺权!狼子野心!”
  伍飞也立即站起来声援舒多多,说:“据我所知,班长是因为家里有事需要耽搁几天,武老师已经到他家走访去了,他很快就会回到学校来。”
  “咳咳,”马八万用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说,“这样吧,孙秤砣同学究竟还来不来上学,我们等武老师回来后就知道了。为了不影响班级的正常工作,这几天就由副班长黄炎旺同学暂时代理班长一职,行使班长职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胡大为没想到自己将蚌壳撬开,却让黄阎王把蚌肉叼走了。
  不过,令黄阎王也没想到的是,他在代理班长的位置上屁股还没有坐热乎,我就出现在教室门口了。
  “咳咳,‘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本来正站着记载考勤的黄阎王,见了我,颓丧地一屁股跌坐到凳子上。
  本来正颓丧地坐在凳子上剪指甲的舒多多,见了我,喜鹊般地从凳子上跃起来。
  本来正在学校宣传栏里写会议通知的马八万,见了我,丢下粉笔,走进教室,在第一时间严肃地宣布:
  “鉴于孙秤砣同学以前的班级工作做得比较出色,班长一职就继续由他担任。但是,毛主席说过,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列宁也说过,一个没有纪律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要打败仗的。所以,孙秤砣必须对自己不假而归的错误行为做出最深刻的认识,并写出书面检查。书面检查要求一式三份,一份张贴在本班教室里,一份张贴到学校宣传栏里,一份交由水主任存档备案。”
  书面检查怎么写?
  可以说,从古到今,没有哪一个老师教学生写过检查。这方面绝对没有什么资料可以查阅,绝对没有什么范文可以借鉴。再说,从小学读到初二,我也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样的处罚。
  凡事总有第一次。
  凡是第一次做的事情就叫做首创。或者叫草创。
  经过三易其稿,我的书面检查张贴出来了——
  检讨书
  本人无故旷课三天,这是非常错误的行为,今后保证改正。
  检讨人孙秤砣
  1974年3月3日
  不是我老鼠爬秤钩自己称自己,这份检讨书一经问世,很快就被全校各年级各班广为传抄,并在校外得以迅速传播。究其原因,至少有以下两点:
  其一,从体裁的角度看,检讨书跟借条欠条以及入团申请书一样,当属应用文体,此检讨书可谓格式规范严整,尤其是明明白白的落款,体现出检讨人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决心与勇气。
  第二,从内容上看,正文三句话,一句一层,层次分明:第一句“本人无故旷课三天”,叙述交代所犯错误事实;第二句“这是非常错误的行为”,由叙述转入议论,由表及里,透过现象看本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所犯错误的性质“是错误”的;最后一句以“保证”作结,一目了然地体现了检讨书的写作目的。
  当天上午,舒多多凑到我耳根旁,说:“别自以为得意,你那检讨书别人看不出来,难道我也看不出来?典型的痞子书,坦白痞子!什么叫‘今后保证改正’?不就是检讨照写,错误照犯吗!这就像渊池里的乌龟,抓到它它就是死的,放了它它就是活的。”
  没想到她一语道破天机。我真是枉费心机。
  “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今后’千万不要跟我打游击战,家里有什么事情必须跟我请假。我是认真的。”
  “……”我本来想说你以为你是谁,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共产党人就最讲认真。”
  “严肃一点!”舒多多在我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疼得我嘴角扯到了耳根。
  “太夸张了吧,有这么疼吗?再说,真疼的人是我,是我的心!”舒多多说着,环顾了一下,见周围没人,将一个封了口的信封塞到我手心里,“为了安抚我受伤的心,你就把这个拿好了。”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
  就在舒多多跑开不多时,马八万找到我,他也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没人,也将一个封了口的信封塞到我手心里,低声说:“我今天要到县教育局去开会,你帮我把这封信悄悄转交给武老师,是悄悄!千万不要弄丢了。”
  “丢不了。”我将信件捏在手里对他挥了挥。
  “放到裤袋里,放好。”
  “嗯。”
  我遵照马八万的指示将信件放进裤袋,然后像抗战小英雄王小二对待鸡毛信似的用手将裤袋紧紧捂住。
  “就你办事最牢靠,最让我放心!”马八万伸出他的一双大手摁在我的双肩上,摁了约莫三秒,才转身离去,但不出两米远,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我说:
  “你回家耽误了几天的功课,记得补上来。”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学生的天职是搞好学习。即使马八万不叮嘱我,这个周末我也没有回家的打算。我要把这几天落下的功课自觉地补上。
  从今年开始,全县的春季招生改为了秋季招生,我们的初二也由原来的两个学期延长为三个学期。而从初二的第三学期开始,我们的课程在原有的政治、语文、数学、历史、体育、音乐、劳动等七科的基础之上,新增了三门,一是《工业基础知识》,一是《农业基础知识》,一是英语。
  英语没有人愿意学。学了也没有用处。诗曰:
  我是中国人,
  何必学外文。
  不学ABC,
  照样干革命。
  英语开了不满一个学期就停课了,英语老师也改做“司令(铃)”去了。英语老师教给我们的东西我们也都退还给他了。我唯一的收获就是记住了这样一个句子:
  LongliveChairmanMao!
  但另外两门课对我来说意义可就不同了。
  中学毕业后我要回去务农,这两门课既讲基础知识,又讲实用的工农业生产生活技术,譬如《农业基础知识》,里面有病虫害的防治,有常见病多发病的治疗,有经济作物的栽培与管理等等。再譬如《工业基础知识》,里面有我感兴趣的电线的安装和“三机一泵”的使用方法等等。我父亲希望我将来做个农业技术员,我母亲希望我将来做个“赤脚医生”。卯起也给我提出了希望,卯起说的话很长,我只记住了这么几句:“一个读过中学的人,应该能够扔掉了撮箕还可以捡得起扫帚。艺多不伤身。总之,学好本事,将来做一个对人民有用的人。”前面两句好像是她母亲对她说过的话,最后一句好像是《老三篇》里面的句子。
  学校的老师大多是男老师,而男老师大多属于“半边户”,自己在学校吃商品粮,老婆在家务农。周六下午放假,这些“半边户”们常常等不及学生离校,就骑上自己吱吱哑哑的自行车,或者坐上别人唧唧歪歪的自行车后架救火似的走了。他们急着赶回去要做的事情可多了,修理猪圈牛栏呀,翻检屋顶的茅草呀,挑粪到自留地里施肥呀,帮插秧割谷的老婆搭把手呀,等等,等等。
  没有学生的夜晚,学校是不会发电的。
  不发电的夜晚,也就成了真正的夜晚。整个校园就像一口废弃的古井,漆黑得不知深浅。
  没有月光。
  没有烛光。
  连一匹萤火虫也不曾从寝室的窗前飞过。
  书看不了,作业做不了,我只有躺在床上睡睁眼觉。
  寂静是一只耳朵。我听到卯起娇声地对我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要对你负责。”
  寂静是一只耳朵。我听到舒多多柔声地对我说:“为了安抚我受伤的心,你就把这个拿好了。”
  寂静是一只耳朵。我听到武钢花轻声地对我说:“叫我姐姐吧。”
  寂静是一只耳朵。我听到马八万低声地对我说:“你帮我把这封信悄悄交给武老师,是悄悄!千万不要弄丢了。”
  于是,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将起来。
  舒多多的信封里装着十张一元的票子,没有字条。当然,她虽然没写一个字,但我也知道我现在成了她心中的“亚非拉”。“亚非拉”人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需要中国人民的无私援助。
  那么,马八万给武钢花的信里写的什么呢?他给武钢花写的信为什么不亲手交给武钢花而要由我转交呢?
  我摸索着走到窗户边。
  窗叶上因为没有玻璃可装,又没有塑料薄膜可以经常更换,后勤处就要求各班自己寻找砖头将窗户堵上。我们宿舍的窗户是我亲自做瓦匠砌上的。在家里我帮母亲砌过鸡舍。将窗户全部堵上不仅不能采光,还给人以一种牢房的窒息之感,但不砌上,刮起风来下起雨来又够呛。我便在砌砖的时候留了一个机枪眼,天气不好的时候将机枪眼堵上,天气晴好的时候将机枪眼捅开。
  这会儿,我用一只拳头捅开机枪眼,然后趴在窗边拿眼光在黑暗中搜索光亮。
  学生宿舍与教工宿舍呈曲尺形,互相垂直。武钢花在讲“垂线”的时候讲过这样一道题。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中华民族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一九六八年七月,上海第三钢铁厂的工人师傅敢想敢干,把两座高达55米、重230吨的巨型平炉大烟筒,分别用了8个小时和5个小时,“垂直移位”31米和40米,创造了世界历史上罕见的奇迹。“垂直移位”就是大烟筒在移动时,和地面保持垂直。在数学上,如果两条直线相交成直角,就说它们互相垂直……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在纵线的南端。武钢花与马八万的宿舍紧挨着,所处的位置在横线西头的顶端,与食堂相交的那个点上。不过,马八万平日里跟父母一起住在皇歇街上,很少在学校里过夜。听说他父亲是公社铁业社的职工,有名的铁匠师傅,专打犁耙锹锄等农具。现在,我的眼光通过对横线的水平扫描,发现了三个如豆的亮点。根据平时观察了解到的情况,距离我视线垂直距离最远的那个亮点应该是武钢花的宿舍。
  一般情况下,周末的时候武钢花都会窝在宿舍里,当然也有到附近生产大队知青点上去串门的时候。不过好像她从来没有带知青朋友来学校玩过。现在她的宿舍里有光亮,说明她就在宿舍里。
  我从枕头底下摸索出马八万的信件,开了寝室门,在走廊里站了一小会儿,让眼睛慢慢适应了外面的黑,然后沿着曲尺形的墙壁慢慢向武钢花的宿舍靠近。
  经过第一个亮点的时候,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经过第二个亮点的时候,亮点忽然消失了。里面似乎有男女窃窃私语的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舒多多的家。舒多多告诉过我,她这个周末要到三河大队外婆家去看望外婆。舒多多的父亲在几年前的一次武斗中被人误伤致死,她们家现在应该没有男人,可是我的耳朵明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为什么要熄灯?是不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听到我的脚步声就熄灯,是不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三个亮点到了。我停下脚步,屈指在门上轻轻地敲了敲:
  砰,砰,砰。
  “谁呀?”
  细声小气的,是武钢花的声音。
  “武老师,是我,孙秤砣。”
  门“吱溜”一声开了。
  “你没有回去?快进来。”
  武钢花一把将我拉了进去,然后将门合上。
  跟其他老师的宿舍一样,武钢花的宿舍也是用一道布幔一分为二,前面用来做办公室,后面用来做卧室。
  卧室里弥漫着一种谈谈的梦一样缥缈的香气。
  “这是你第一次到我房里来吧。”
  “嗯。”
  我点点头。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张单人木板床,床的两端均有靠背。床上的垫单是一种我未曾见过的藕荷色,上面飘浮着几许浮萍和一带墨绿色的水草。垫单四角平平整整,像用绷子绷着似的。被子则是印花的,跟我母亲床上的那床被子应该是同一种花色。所不同的是,母亲爱将被子折叠成条状,睡觉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拉,被子就会像翅膀似的展开来;武钢花将被子折叠为豆腐块,四四方方地码在床铺靠里的正中间,——绝对是正中间,我目测了一下,被子距离两头的靠背是等距离的。床头有一张课桌,课桌下塞着一把靠背椅子。课桌上铺了一张大白纸,大白纸上压着一块玻璃台板,一盏玻璃罩子煤油灯放在台板上,台板下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武钢花的独照,背景是武汉长江大桥,另一张是合照,照片上方有四个草字——“合影留恋”,照片里的人有男有女,都是一些年轻的面孔,大概是跟武钢花一起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吧。
  北墙上有一扇大窗户。窗叶向外推开,窗外是一片蓝蓝的湖,一轮鲜红的太阳正从湖面喷薄而出,令人眼睛为之一亮。
  嗯?我甚为疑惑,用手一摸,原来是一幅画。
  “再看看地上。”
  武钢花像一个展览馆的解说员,将我的视线引领到地上。地上蹲着一只大脚盆,木制的,里面盛着一些七零八碎的玩意儿。我没看出来是什么。学问学问,不懂就问,我问道:
  “装的什么?”
  “再仔细看看。”武钢花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蹲下来。
  我用手扒了扒里面的东西,有的我认得,有的我不认得。认得的有矿石、线圈、可变电容器、耳机、天线等。
  “你在组装收音机?”
  “真乖。”
  武钢花也蹲下来,蹲在我身旁,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说:
  “但是,准确地说,是在组装矿石收音机。更准确地说,是在为我弟弟组装矿石收音机。”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弟弟的吗?”
  “傻呀你,你不就是我弟弟吗!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只要我们俩单独在一起,你就得改口叫我姐。——现在就叫,叫姐。”
  武钢花望着我,眼里幽光闪烁。
  我是答应过叫她姐的,可现在真让我叫她姐,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叫啊……”
  “……”
  “叫啊!”
  “姐……”
  “哎!”
  武钢花激动得一把将我的头撸进她的怀里。我的人一下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歪,双膝着地,屁股坐在了脚后跟上,头扎进了她丰硕的双乳之间。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双乳在颤抖,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双手在颤抖,我的心也随之与她的颤抖相应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与此同时,我的眼前幻化出母亲的双乳,葫芦一般,浑圆白皙,装满甜蜜的乳汁。我的手下意识地开始摸摸索索地去解开她胸前的纽扣,我的嘴巴像一只嗷嗷待哺的牛犊子急切地在她胸口的牧场寻找乳汁的源头……
  “轰隆!”
  忽然一声霹雳骤响,我和武钢花都惊得坐到地上。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房子在震动,地面在晃动,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屋顶上掠过一阵撕裂天幕的“刺啦”之声,随之,一道尖锐无比的闪电从前面的窗子猛插进来,整个屋子嚄然惨白一现,紧接着屋顶上的雨声如鼓点一般密集地响起来。
  “下雨了……”
  武钢花说。
  “好大的雨呀……”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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