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黎明前的黑暗

　　掐指算来，告别高中生涯已经十四个年头，那些美好的时光，即便是和娃娃的争吵打骂也常常在午夜梦回之时让人猝不及防地就模糊了视线。那些年，我们都不曾向对方服输，不曾低头，甚至互相的排挤比拼，互相的翻白眼不屑与之为伍，再狠狠地互啐一口，嘴里还骂着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们都不曾料到的是，已于不经意间结下了一段特殊曼妙的友情缘分。
　 期中考试的成绩终于出来了，除了文科还算满意，理科成绩不堪入目是意料之中的，数学58分，谁叫我是数学白痴呢？物理和化学都是90分，听着让人感觉蛮好的，忘记说了，总分是150分。所以，90分只是刚刚和及格亲密接触而已，很悲催是不是？更悲催的是，上政治课时，娃娃作为科代表，从老师手里接过同学们的考试卷，然后按照名字一一发回到同学们手里。150分的试卷，我考了115分，不算很理想，但也不算差。老师将娃娃的答题列为范本在课堂上宣读的时候，我分明看见隔了两行座位的娃娃回头朝我歪着嘴巴很不屑地冷笑，得意之神让我顿觉恶心。说实在的，对于她135分的成绩，我心里其实蛮佩服的，但是这个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的。
　　下课后，很多同学都围到娃娃的位置上去‘取经’了，连月月都是一脸崇拜的模样，我邹邹眉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是谁说过一定会和我保持绝对统一的战线，不管发生任何情况，绝对不与娃娃为伍的？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叫道：“月月，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厕所吗，现在我也想去了，我们走吧？”
　　 “哦，好啊。”月月嘴里虽答应着，脚却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到底走不走？”我没好气地吼道，真是交友不慎，这就是我视为珍宝的同桌好友？
　　 “生气了？”月月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厕所门口。
　　 “月月，是不是一定要学习好才会受同学们的欢迎？”我叹口气，有些受挫。如果晨在就好了，尽管他会看着我的分数骂我是超级大笨蛋，会说我的笨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但是，他同时也有办法让我从低谷走出来，让我开怀大笑，并教会我对别人的看法不必太介怀。其实，晨在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比现在好多了，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有着一样的方向，即使最弱最差的数学，也没有亮过红灯。有晨在，就总会有一些感动溢满心头，温暖我脆弱的心灵，让我深感生活的美好，学习自然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是，现在呢？我多想回到那个乐观开朗的我，多想回到那个同学们都喜欢的‘开心果’，更想回到那个连数学老师都会称赞有进步的好学生。可是，谁能告诉我，如何才能回去？
　　 “雨，你在想什么？”月月洗完手，递过来一张面巾纸，叹了叹气，又说：“雨，说实话，你的成绩确实退步了很多。而且，我发现你最近经常心不在焉，总是发呆，出神。你到底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我觉得很了解你，有时候又觉得一点也不懂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难道连我都不能说吗？”
　　 “没什么。”我还不知道如何跟月月诉说我和晨的点点滴滴，我害怕她无法理解，害怕她从此与我疏远。毕竟，她是一个如此传统的好学生。她应该也是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我和晨的早恋事迹吧？
　　 “算了，你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都做好了当一个好听众的准备哦。”
　　“好。”故作轻松，我们手拉手走进教室。回味月月刚才的话，我心里有些难受。是啊，相比刚开学那段时间，我和同学们的相处是多么融洽，和娃娃也仅仅是有过开学那一次争床位的不快。后来呢？后来我怎么了？不仅和娃娃的矛盾越来越多，越来越繁琐。 而且，我不再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不再和同学们讨论难解的几何方程式，早读的时候也不再和同学们一起摇头晃脑地学古人读之乎者也，更不会再戴着耳机听英语，练口语。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在楼顶发呆，喜欢独来独往，喜欢找张小北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侃瞎聊，喜欢缠着他陪我一起发呆，或为我弹吉他，或为我唱些我听不懂的歌曲。如若张小北也没有时间相伴左右，能择一僻静的环境看看书也是极好的，只要不被打扰，只是我一个人。我真是越来越觉得就连月月也是和我极不协调的两个音符，各自跳跃，只属于自己的旋律。没有人懂得，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可以明晰地感受到时光在悄然流动，如此就够了。
　　是的，时光一直都在悄然流动的。
　　放学了，我没有等月月，而是一个人逃跑似的躲进了喧嚣的人群中，很快我就远离了那个沸腾的放学场景。我需要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的想想，我相信，即便晨离开了，也一定还有办法，至少有一种方法能让我回到过去那个开心温暖的大家熟悉而喜欢的‘开心果’。
何况，我已经答应了欧阳要去那个酒吧看他的表演，距离第一次跟他进那个酒吧已经半个月之久了，我怎么也想不到，欧阳，一个教数学的老师，居然会是那个酒吧里的促站歌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我去看他的表演，但这也算是我为只有58分的数学成绩赎罪吧？想必，欧阳也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吧？　　
　　 其实，我是一个适应环境能力很强的人，只是，我不愿意去适应。从快乐到忧伤，从清闲到忙碌，我其实是能很快的适应下来的。估计这是从小耳熏目染受了妈妈的影响。妈妈对待生活的态度一直是淡定而从容的，不管多大的困难，妈妈总是能平静的想法克服。对于朋友，妈妈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其实我懂。但是，与人交往过程中，我却无法真正做到。我一直都尊重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做个热情的人。事实上，我也确是一个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开心了，我会不顾形象笑得前俯后仰。难过了，我会就近蹲在马路边痛苦。
　　可是，习惯是一个可怕的字眼。喜欢，更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情感。
　　最近，总是牵念着一些事，一些人，这种牵挂让人感觉美丽，让人感觉幸福。但是，时常又有忧伤不经意间划过心头。那种酸涩的，猝不及防的伤，让心口莫名的疼痛，眼泪也会在你毫无知觉的时候就悄然滑落。我知道，这是自己的事，跟任何人无关。很多时候，娃娃只是很无辜地就被我当成了发泄情绪的出气筒。　　
　　在校门外的一家快餐店里，我正焦急地等待我的牛腩粉。虽然已经入秋，南方的城市还是燥热的很，这让我丝毫没有胃口去吃学校饭堂里的粗糙米饭。别说去饭堂里吃饭了，就是回宿舍的时候路过饭堂我都会莫名其妙地心情烦躁，好像妇女的更年期到了一样。这家的牛腩粉味道比较正宗，而且针对学生的，所以价钱也不贵。我几乎每天早上都在这里解决我的早餐，最近，我是连午餐，晚餐都在这里吃了。也因为经常来，和老板比较熟了，就学着别的同学，也开始以记账的方式，一个月结一次账。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实际意义上的‘赊账’，并亲身体验了一番。并不是没有钱付账，只是每天来吃，为了省却一些麻烦，比如人多的时候难找零钱啊之类的，所以采用了记账的方式。后来，也就学期末的时候，老板就不干了，只对少数的几个熟悉的人才赊账，其中就有我。听老板娘说了后我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实结账的，有些人一日三餐都来赊账，赊账多了，就逃了。很是为他们抱不平，仅仅是高中生，就能有如此嘴脸了，将来到了社会还不成了祸害？想归想，这些于我又有何关系？我也帮不到半点忙。
　“雨，你的牛腩粉。”老板娘姓张，四十岁上下，很亲切的笑容，个子不高，微胖，一头清爽的短发，嗓门有点大，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我习惯叫她张姨。
　 “谢谢张姨。”
　 “不客气，我还谢谢你天天来给我捧场呢。”
　　“好。记得记账哦，不然可别怪我赖账啊。”我调皮地冲老板娘吐吐舌头，这也是我每次必说的话。
　　“放心，都记着呢。”
　　“老板，我也来一个牛腩粉。”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抬头看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娃娃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我瞥了她一眼，便继续吃起来。
　　 “唐思雨，你瞪我干嘛？”
　　 “谁瞪你了？有病吧你。”秋天，别人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我觉得这真是个好事之秋啊，怎么吃个粉也不得安宁了？不就是政治考得好吗，有什么好得意的，看我期末的时候不超过你？！虽然这样想着，心里还是直犯嘀咕。我真能超过她吗？如果晨在就好了，他一定会说，雨，你可以的。
　 “我明明看见你瞪我了。”娃娃高仰着头，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老母鸡。
　　“没事找事是不是？”
　　“别以为有欧阳老师为你撑腰我就怕了你。”
　　天，这是哪跟哪啊？我真怀疑她是不是脑神经搭错线了。不理她，继续吃。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们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那天晚上欧阳老师会来宿舍找你，明明抓到你点蜡烛了，后来却一直都没有再提起，更没有惩罚你。”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后来，欧阳一直也没跟我说过找我是因为什么事啊，对了，等下去酒吧一定要问问清楚。我甩下筷子，起身朝老板打招呼：“张姨，我走了。你记好帐。”
　　“这么快吃饱了？”
　　“饱了！”我又厌恶地瞥了一眼娃娃，能不饱吗？
　　“吃个粉还记账，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谁呢？”那一刻，我真想上前抽她两耳光，可是，见她低头不语了，我也只好作罢。最近一直忙于应付期中考试，人都有点神经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