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怀抱

　　很小的时候，喜欢安徒生的童话，似懂非懂中，经常会为“从此公主和王子过上幸福的生活”而憧憬，那份甜蜜的陶醉，感觉甜甜的。长大一些的时候，常常为琼瑶小说里的唯美、浪漫而迷醉，后来渐渐喜欢看一些女子写的关于爱情的文章，也常常憧憬自己的爱情能如书中所说的那样浪漫而热烈。后来也看过许多忧伤的文字，那些对爱情失去信心，不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真爱的无奈与失望。
　　我便常常问自己，到底爱情是什么样的呢？到底有没有永恒的爱情呢？和晨的相知，让我对爱情深信不疑，我坚信爱情的美好，坚信爱是可以永恒的。此后，慢慢地自己也开始写一些记录生活和心情的散淡文字，风花雪月中，空灵美丽的字，犹如白日梦，任意编织缥缈朦胧的意境，一直相信，在文字的海洋里，那是我梦开始的地方，字的意境足以熏醉花季年华。而现实生活中，我的心情常常莫名的忧伤，说不出所以然来。无怪乎，晨总说我内心其实是矛盾的，忧伤的，不若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快乐和爽朗。
　　我至今仍然觉得，这些忧伤的因子，就如石头缝里顽强的野草般，应该是随晨的不辞而别之后才真正开始的，而后由黄海铭一手浇灌，再经张小北拿至阳光下暴晒后才疯狂生长出来的。其实，我一直是喜欢夕阳的，喜欢四季中落日余晖的温情与浪漫，很多时候，静静的看窗外火烧云渐渐隐没在天边，然后在云淡风轻的夜晚，倾听花瓣吸允月光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在音乐萦绕的空间，用心享受那份孤寂和明净，那么柔，那么柔，用风的缠绵雨的柔弱，编织一个女人的一帘幽梦，让所有的故事，让所有的感动和心动，诠释灿烂如花的生命。
　　
　　而我的感动和心动，正是从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开始的。
　　溜冰场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几度让我有窒息的感觉。黄海铭不厌其烦的在我耳边喊道：“小心，小心，身子向前倾，保持平衡。”那两个讨厌的‘保镖’就一直紧跟身后，不停的笑，不停的笑。而我却不敢多说他们一句，其实当时我大可依仗黄海铭为靠山，对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大声呵斥，甚至咒骂！然而，我却连一个白眼也不敢对他们使。
　　“膝盖弯曲！”
　　“提起脚来。”
　　“走外八字，对，就这样。”
　　黄海铭不停地喊着，有时也会伸出手来扶我一下，有时又气急败坏地叹气，吼道：“哎呀，真笨！”
　　往往这时，我就会转过头给他一记恶狠狠的白眼，问道：“你说谁笨？”
　　大概他也害怕我会赌气离开，然后讨好似的对我笑，扶着我说：“是我笨，是我笨。”那副无奈的模样，甚是可爱。我开始对他有一丝的好感，不如之前那样惧怕他，厌恶他。
　　“将重心放到左脚，用右脚推轫并伸向外侧伸展，滑行；然后将双脚并行。接下来将重心放到右脚，左脚向外推轫、伸展、滑行，就这样左右不断互换就可以向前滑行了。”
　　
　　其实，他不大声吼的话，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震耳欲聋的音乐，已经让我有些不堪负重了。渐渐地，我没有了最初学习的热烈劲头，摔了好几次跤后，慢慢地失去了信心，看着别人轻松而飘遥自在的样子，我真的恨死自己了，我怎么还学不会呢？甚至只要他一放开手，我就会失去重心，我提心吊胆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却又不敢像正常走路那样把脚抬起来，只能在地上慢慢滑行，那样我常常是一只脚向前滑，另一只脚却在不由自主地往后滑，我几乎是在表演叉一字腿了，难怪紧跟在后面的那两个讨厌鬼一直偷笑，我知道他们也不容易，一直都在忍住尽量不笑出声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提起脚来！虽然我记得黄海铭说过一定要像平时走路那样，把脚提起来，用外八字的形式走路。他说，尽量忘记自己脚上穿的是旱冰鞋，尽量像平时一样的走路，只不过一定要外八。天！我要崩溃了，我要疯了！我怎么那么笨呢？真的如晨说的，我就是一个大笨蛋。突然想起晨，让我连最后仅存的一丝兴趣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嘟哝着小嘴，没好气的对黄海铭说道：“喂，我想休息一下，好累了。”
　　“什么？你说什么？”他紧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在我耳根回旋，有些痒痒的。我推开他，摇摇头，继续前进。哎，算了，在这种场合和他说话真是太费劲了，我实在没有力气去和他大喊大叫的吼着说话。于是，我推开他，自顾自地继续前进。
　　“你慢点，慢点。身体稍稍半蹲，像是要坐。将双脚向前伸出，弯曲膝盖及脚踝，使重量在整双鞋上放松。”
　　突然，一阵风从身边刮过，抬头一看，不知是谁带头做了这样一个游戏，三四个人，你扯着我的后衣襟，我拉着你的后衣襟，时而翘起自己的腿，时而伸出自己的胳膊，绕着场地大圈的滑行，似白鹤展翅，象海鸥飞翔，羡慕着场外不会溜冰的人的目光，更添加了场内人的激情，那一刻，又深深的刺激了我想要学会溜冰的欲望。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儿童、青少年、学生、军人、中年男子还有带着些微羞涩的女孩子们也慢慢的，一个连接一个的，像幼儿园的接龙游戏，像儿时玩的老鹰抓小鸡，只是此时没有老鹰，只有一只‘老母鸡’身后牵着大概十几只‘小鸡’。一条长长的队伍，在这个并不算很大的溜冰场内，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滑成如蛇的曲线，又时而滑为那弯弯的半圆。他们放肆地笑着、兴奋着、飞舞着。突然一眨眼，又变成了手拉手的相连，形成了大大的一个圆，在慢慢的旋转，然而，不知谁的技术出了故障，一个倒了，两个倒了，接二连三，倒地一片，笑声一片。
　　我突然很羡慕那种笑声，毫无忌惮的张扬着快乐的笑声，我扯住黄海铭的手臂说：“我也想玩。”
　　他愣愣的看着我，微皱眉头说道：“那很危险，你不怕摔跤吗？”
　　“不怕！”
　　“好。”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自己的腰间被一双大而有力的手圈住了，身子仿佛飞起来了一般，向前冲出去，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眼前一个个人影飘过，我惊恐万分却又被一种激情牵引着停不下脚步，全身每个细胞仿佛都在雀跃着，紧张而刺激。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我发觉的时候，场地中央只有黄海铭带着我在飞舞，旋转，我展开手，伸直手臂，尽可能让自己的身子保持平衡，我的身体和双脚却不听大脑使唤，一个重心不稳，我闭上眼惊呼，以为这下一定摔惨了，而四周却响起掌声一片。
　　我睁开眼，只见黄海铭半蹲着，用他的左肩膀支撑着我倾斜的身体，这才使得我没有摔倒。天旋地转般，我的心跳突然加快，脑海里呈现出这样一个画面：那是一个轻音乐酒吧，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下，每个人的面容都璀璨生辉，一首轻柔的音乐，我和晨，还有另外几对情侣漫舞在舞池中央，搂腰搭肩，轻轻舞动着，摇摆着，无一不显现出亲昵的样子。
　　一低头，看见黄海铭仍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着头对我微笑，慢慢的，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张阳光又帅气的面孔，晴朗的笑声在耳边回荡，晨，是你吗？你回来了？！
　　“你在想什么？”他一下子站起来，将我扶正。
　　“啊？哦，没什么。”我发现自己的失态，立刻扭转头，不再看他一眼。
　　
　　音乐突然停止，四周突然一片黑暗，天，怎么停电了？就像刚进来的时候一样，一时之间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我不禁打了个颤，心里莫名的有一丝恐慌，难道我要一直站在这里吗？突然，黄海铭一把将我拥进他怀里，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脊背，附在我耳边柔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我确实是为他的这句话而动容了。我记得，那年我们学校去春游，我和几个女同学在河边发现一条小蛇，被吓得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着逃跑，晨就在那个时候走到我的身边，拍拍我的肩头对我说：“别怕，有我在。”然后，他和几个男同学一起将那条小蛇打死了。
　　“喂，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我使出全身力气去推他，可是因为穿着旱冰鞋，自己原本就摇摆不稳的身子也因用力而更加东倒西歪起来，心想，要想推开他，简直比登天还难，慢慢地，我只好作罢，不再挣扎。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流氓，快放开我！不然我就要打人了。”然而，我的吼叫对他丝毫不起作用，他更加霸道地用力怀抱着我，搂得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慢慢地，眼前有了一些光亮。原来是高高的墙壁上开着的两个小小的窗户，投射进来的一丝阳光，才使得这个黑暗的场地顿时有了一些光亮，然后，他便放开了我，定定地看着我说：“我不叫喂，更不是流氓，我叫黄海铭。黄海铭，记住了吗？”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他的笑容像极了晨的样子，我一下子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几乎有些出神地看着他。
　　“不要这样盯着我看，虽然我很帅。”他一扫额前的零碎短发，动作潇洒自如。然后，拉起我的手，扶着我慢慢地靠近围栏边上，很不要脸的开始自卖自夸起来：“你知道吗？曾经有两个女孩子为我打架呢。要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是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女人为男人打架的，我只相信男人会为女人打架。”
　　我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白眼，很不屑地说道：“两个算什么？！曾经我们一整个班的女同学都为我男朋友争风吃醋呢！”
　　“你，你，你有男朋友了？”他突然很失望似的，低下头，深深叹口气，又抬起头来对我笑道：“很好，有竞争才有动力，我决定了，我要追你！”
　　“你追我？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扭过头，扶着围栏，朝场外蹒跚而行，不再理会身后大喊大叫着说一定要追我的黄海铭。还好，他并没有死缠烂打地追上来。我才想起，我由始至终连名字都没有告诉他，我和他，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可能有交集的，今天只是一场意外。
　　这时，灯光亮起，男DJ那略带磁性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喊道：“对不起，对不起，临时出了一点小意外，只是电源跳闸了，现在没事了，让我们继续吧。”接着，又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我突然有些烦躁，有些讨厌这个几近乌烟瘴气的场所。我坐在长板凳上快速的脱下旱冰鞋，光着脚走到柜台，换回自己的运动鞋，头也不回的走出溜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