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关于美丽

　　那是一个午后，我从教室出来，阳光下，看到坐在草坪上的月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目光亲向她的一刹那，总会觉得这个小女生很可爱。人们通常说的因为可爱而美丽，大概就是月月这样的。月月不但可爱，精致的五官也着实清纯漂亮，还是学校有名的才女，理由当然就是许多男生倾慕的对象了。而张小北就是其中一个。
　　张小北是我的邻居，初中时是我的同班同学，更是晨的好哥们，死党派那种。为了月月，放弃了他那近乎浪子的颓废与消沉，或许这样的形容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有点不适合。但是，张小北，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在我们还是初一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了。我至今仍记得每个周末，我在回家必经的天桥底下，总会看见他背着一把看起来很旧了的吉他，低声唱着一些我几乎不曾听过而且也听不懂的歌曲。
　　说真的，初中三年和张小北没有太多的交集，都是碍于晨的原因才一起出去游玩过几回。而现在，因为晨的离去，我却对张小北陡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哦，别误会，那绝对不是爱情，只是介于兄长和朋友之间，至今我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或许，我只是将希望系在了他的身上，他们是死党，是铁哥们，我总想从他嘴里听到有关晨的消息，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哪怕消息里面没有我的身影。所以，我总是站在远处的一个转角，静静地听着他低沉的嗓音传来悲伤的歌曲，我害怕被他发现，可他终究还是发现了我，并且招呼我过去。
　　“唐思雨，过来吧，我早看见你了。”
　 我很奇怪，他是怎么看见我的？可是，我没问，一直没问。后来，他告诉我，他仰慕月月的美丽，钦佩月月的才华，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和月月考上同一所大学，这一直是他后来暗自努力学习的动力。我听了很感动，我也曾这样为了一个人，努力学习，努力改变自己的小缺点，尽可能的完善自己，尽可能的让自己站在他身边时能昂然抬头，自信满满。
　　才华？是的，月月的确是个才女，要放在古代，大概也是半个李清照了吧？听说她在初中的时候就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小美女作家呢，许多文章发表在学生报上。美丽？是的，月月的确是个美女。可是，谁的心中没有美丽？！我突然想起晨曾经写过的一篇文章，文中讲到一位美丽的女孩，她的美丽就在于她的忧郁。他说，那个忧郁而美丽的女孩就是我。
　　看吧，此时此刻我又开始毫无顾忌地张扬我的忧郁了。他离开以后，我常常一个人坐在一片寂静的夜里，闭上眼睛倾听风的声音。我幻想着，晚风习习，会不经意间就夹杂着他的呼吸吹散了我的发际。听说，爱情来的时候其实简单的就像空气，你只需要展开自己的手臂，昂起头自我陶醉地说：亲爱的，给我一场不朽的爱情！自然就开始了一段美丽的恋情。
　　多么讽刺的美丽？！一转身，我就再也寻找不到他的身影。可是，当时我不懂，张小北和他，一个颓废又消沉，一个阳光又快乐，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个人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如今，我更不懂张小北，这么小小的年纪就知道什么是美吗？也不懂他，因为从来就没有人用美来形容过我，只有他。唯一的解释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是啊！谁的心中没有美丽？上帝在造就生命的同时，也就赐予了生命的美丽。然而，美丽是什么？美丽是一种让人魂牵梦绕，终老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东西，它可以愉悦你的生命，让你终生为之奋斗。美好的事物被无情的摧残，这就是美丽。美丽是一种悲剧！
　　美丽同时是一种爱与被爱的关系。爱是一种美丽的寄托，是一生的牵肠挂肚，一生的思念，一生默默无闻的付出。爱，虽然有父母之爱，手足之爱，同事同学之爱，亲朋好友之爱，等等等等。但相比爱情却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爱情应该是永恒不变的，美丽的。但却有许多人认为不是如此，那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有寻找到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一生不变的永恒的美丽。是吗？是的吧！就像晨，或许我真的美丽，却仍旧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一生不变的永恒，否则他怎么可能这样不辞而别，信息全无！？我又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了，什么是永恒，什么是美丽，我似乎懂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懂。
　　只要是真心的，爱就能永恒吗？至少在彼此的心里应该能永恒的吧？我不知道。或许，曾经拥有也是一种美丽吧？好比花好月圆，昙花一现。天涯海角的相思也是一种美丽，一种凄风苦雨之美吧？这样想着，我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了。我知道，关于我的美丽，一切都走远了。而眼前的张小北，他正为他心中的那份美丽在努力，努力靠近她，努力用一种能和那样的美丽所匹配的姿势去靠近她。
　　而这些，在当时，作为高中生而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青春少年的痴狂中更多了一份单纯的快乐吧？直至后来，我迷恋上文学，迷恋上写作，开始了一种别人眼中‘怪异’的举动。我喜欢独来独往，喜欢在夜晚的时候独自站在宿舍阳台上仰望星空，喜欢自言自语的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喜欢拉上张小北去天桥底下，央求他给我弹吉他，唱忧伤的曲子。当琼瑶的言情小说开始在许多女生手里传递时，我独爱红楼，更像许多男生一样，我也看金墉，我渴望自己是个正义的侠女，在闯荡江湖时遇见命中的侠客。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又想他了？”张小北将我从梦幻中拉回现实。
　　“没有呀！我才没那么容易哭呢。”我伸手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故作欢笑，心里却苦不堪言。张小北微笑着看看我，什么也不说，轻轻地拍拍我的肩头。我想，张小北是懂得我的吧？
　　“问你个问题呗？”我抬头仰望天空，灰蒙蒙的，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嗯。”张小北轻轻地将吉他放在地上，侧过头看着我，表情严肃而认真，这让我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你喜欢月月能喜欢多久呢？”
　　沉寂。
　　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永远……”说完，张小北又拿起吉他，弹起来郭天王的《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我竟然从来不知道忧伤的歌声会如此让人心动。
　　“你相信有永远？”我皱紧眉头，终究没有忍住。
　　“不知道，也许相信，也许不相信吧。”张小北张开大手往琴弦上一拍，‘嘭……’的一声，歌声戛然而止。
　　“……”无语相对。
　　
　　可是，我开始喜欢和张小北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了，他说的那些话，让我似懂非懂间就明白了，许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是我们想改变却无法改变的。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禁又想起了初二那年的夏天，学校订校服，由于我比邻居家的女孩高一点，所以尺寸也就大一点，却要多交两元钱。为此，父亲狠狠的抽了我一顿，差点没背过气去，父亲说，他最恨别人的欺骗，何况我还是个孩子。那一刻，我的自尊严重受到伤害，父亲不信任我！

　　第二天，我很哀伤的对晨说：“世界这么大，为什么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他半开玩笑地安慰我说：“城市这么大，房子这么多，为什么没有一间属于我？车子这么多，为什么没有一辆是我的？所以，没什么好伤心的，那不过是因为你父亲没有文化，用错了教育方法，其实他还是爱你的。也正因为他的爱女心切，害怕你在撒谎，害怕你学坏了，所以才会一时冲动打了你。所谓恨铁不成钢大概也和这差不多吧。”于是，我就笑，有些许释然了。虽然，这笑看起来似乎很悲壮，很凄凉，很勉强。
　　他就是这样的，每次都能轻轻松松的化解我心中的忧伤，我实在应该感谢他的。然而，我却一直记得，他走的时候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那样决然，那样无情。所以，我是绝对，绝对不要再相信有什么一生不变的永恒了!

　　“张小北，你喜欢‘宝黛’的爱情吗？”
　 “喜欢，它是那样的美丽，美的凄惨，美的绝伦，感动了多少代人？！林妹妹怀着绵绵无尽的情丝，在冷冷的秋风中死去，她走的时候，她心爱的人正和另外一个女孩在拜天地。多么让人心酸，心疼。”
　　“如果你是宝玉，你会出家当和尚吗？”
　　“雨，你的问题太奇怪了，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因为我不是宝玉，那样的如果是不存在的。”
　　“雨，他还是没有消息吗？”第一次，张小北把我每天问他的问题丢给了我。大概，在他心里也是极其想念他的好朋友吧？又或许，他害怕我又会不厌其烦的问他吧？他真是聪明，如此一来，我便不能再每天纠缠着他问同样的一个问题了。
　　“张小北，我更喜欢三毛。三毛逝去了，如一颗美丽的流星，凄凉的划过寂寞的天空。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去寻找属于她一生中的美丽。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她永远都难以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不朽的美丽。”我抬头，看看天空，再微笑着看看他，微笑着岔开了话题。
　　“雨，……”
　　“张小北，我们回去吧。”不等他说任何话，我便转身。

　　晚上，宿舍灯关了，我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在日记本里写下几行字：
　　夕阳的思念是一种
　　美丽，是谁
　　将我的美丽弃在风中
　　你的忧郁
　　为什么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发黄的笔记本里
　　可有你对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