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十七）

41．回家

〖家〗〖夜〗
【吴酉】【顶娃】【顶翠】【顶娃母亲】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人生就是如此滑稽和琢磨不定，看似绝望的事情，很可能马上就会迎刃而解。父亲的突然回家，对顶娃来说的的确确是喜从天降，他有生以来从未感到如此高兴。
顶娃拎着大包小包很快赶回家里，这时餐桌上已经摆了很多菜，可父亲一直没有动筷，与菜对峙着。这时吴酉见儿子回来了，他迫不及待地从儿子手上接过酒瓶，快速开启瓶盖，然后举起瓶子猛喝了一口。
“爸，你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顶翠笑着说。
吴酉没有吱声，津津有味地喝着……看着父亲贪婪的样子，顶翠关心地说：“爸，您身体不好，就少喝点吧。医生不是说了，对于像您这样心脏病、高血压的患者要少吃盐、注意减肥、学会自我减压、限制饮酒，您怎么又忘了？您一顿只能喝一杯。”说着，顶翠伸手准备将酒瓶抢过来。这时吴酉却早有防备，一把将酒瓶搂在怀里，像老虎护食地吼道：“不用你管，半个月没好好喝上一顿了，今个儿还不补回来！”
顶翠还想把酒瓶抢过来却被母亲拦住了。母亲说：“让他好好喝一顿吧，别管了，以后不让他喝那么多就是了。”听母亲这么一说，顶翠嘟囔着走进了客厅。
吴酉喝了一阵感觉少了些什么，便对儿子说：“顶娃，陪爸喝一杯，锻炼锻炼你的酒量，以后用处大着哪。”
顶娃白了父亲一眼说：“我才不喝猫尿呢，谁跟你们这些酒鬼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呀！”
吴酉吐着酒气说：“你太年青了，也太固执了，撞了南墙就会回头的。”
“老吴，想把你儿子也训练成个酒鬼呀，天下哪有你这样的父亲？”顶娃母亲沉着脸说。
吴酉又喝了一杯，啧啧嘴说：“俺自个儿喝更好。”不大一会儿，一瓶蓝岛红就钻进了他的肚子里。
“头怎么会痛呢？”这时吴酉捂着头喃喃自语。
“不会是假酒吧，今天报纸说，有很多黑窝点回收旧酒瓶大肆造‘名酒’，刚被工商人员取缔。”顶娃说完拿起酒瓶端详起来。
吴酉说：“不会的，在超市买的不会是假酒。”
顶翠说：“我说的您总是不听，这回痛了吧，好心当了驴肝肺。”
“姐，还说啥风凉话！”顶娃回了姐姐一句，然后对父亲说：“要么到医院看看吧？”
吴酉摆着手说：“不用了，可能是血压高了。顶娃把药拿过来，也许吃点就好了。”
顶娃把降压药递给父亲说：“爸，您平时就不按时吃药，有一顿没一顿的，一点规律都没有。您还是把酒戒了吧，要喝也少喝点。爸，我不是不让您喝酒，您现在的身体受不了。”
吴酉吃完药对儿子说：“俺的身体俺知道，不用你管了，俺知道自己能喝多少。”
顶娃问：“您说一个人能喝多少？”
吴酉回到客厅，半卧在沙发上说：“喝酒在于人，有的人喝一杯就醉，有的喝一瓶也没有问题。像俺，心情好了喝一斤啥事没有，如果心情不好，喝上二杯就醉了。你别看书上说的，不如俺的经验准。”
顶娃心思，父亲无药可救了。
顶娃母亲私下与顶翠商量：“如果你爸再不戒酒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要出什么大乱子。”
顶翠皱着眉头说：“我爸喝了那么多年，现在能戒了吗？”
“他戒不了，咱们就帮他戒，就像强制戒毒似的。”
顶翠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顶娃母亲深思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丈夫面前生气地说：“吴酉，现在吃好了，喝足了是吧。你说这几天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看看你做的那些丑事，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从今个儿起，你别想喝酒了，也别想出这个门。”
吴酉挺着圆圆的脑袋说：“俺……俺那五金店谁来打理？”
“已经安排好了，让吴梦看着。”顶娃母亲说完把丈夫的钥匙收了起来。她想帮丈夫戒酒，可她丈夫是何等人物，他总会有办法的。

42．强行戒酒

〖家〗
【吴酉】【顶翠】【顶娃母亲】
阳光晒在宽大的床上，使吴酉睁不开眼睛。他让眼睛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睁开，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啊，多么舒服的床啊。吴酉觉得很多年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他伸开四肢尽情地享受着这种美好的感觉。这时，他发现房间里出奇的安静，他向闹钟方向瞟了一眼，时针指向11点。吴酉懒洋洋地坐起身，下床在房间里“视察”了一番，发现偌大的房子里只他一人。
吴酉洗漱完毕，吃了点老伴准备好的早饭，然后沏了一壶茶看起电视来。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是喜是悲，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正当吴酉看得津津有味时，手机响了起来。吴酉见是修江龙打来的，便接了起来：“喂，是老修啊，有什么事吗？”话筒里传出修江龙的声音：“听说你‘双规’出来了，恭喜你呀，这几天可把我们急坏了。”
吴酉不好意思地说：“是场误会，误会。”
“今晚上有时间吧，我们几个老伙计想给你压压惊，晚上老时间老地方见。”
“好，好，再见。”吴酉挂上手机后激动不已，没想到这些老伙计还这么挂念自己，几天没见还真想他们的。
晚上六点多，吴酉换了身新衣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当他走到门口却怎么拽不开门。他心思坏了，老伴把门锁上了。家里应该还有多余的钥匙。吴酉在房间里翻了半天一无所获，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切身体会到了热锅上蚂蚁的心情。
现在只能求援了。吴酉拿起手机按下了儿子的号码，无法接通。接着按下了女儿的号码，通了，吴酉高兴地说：“翠翠，快点回来，爸爸有急事要出去。”
“爸，我这里有事走不开，晚点儿回去。”顶翠说完挂上了电话，吴酉再打过去时，女儿已经关了机。
“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办呢？求求老伴吧。”吴酉拨通了老伴的手机，没想到拨了半天老伴就是不接。
这时已是七点，老修不停地打电话催促着，吴酉只好敷衍着说：“路上堵车，马上到，马上到。”
“要么找个开锁的？”吴酉在家里来回踱着步，“不行，那样还得换锁，自己一时半会走不开。怎么办哪，怎么办哪？”吴酉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有了，要么找根绳子从窗户爬出去？”吴酉一边想着一边向窗户走去。
三楼虽不是很高，吴酉打开窗户探头往下望了望，还觉得有点晕。太危险了，不能为了喝酒摔个生活不能自理。这时时针指向八点，修江龙打了N次电话。这时又接到老修的电话：“老吴啊，你在干什么呀，绣花哪？快点吧！”吴酉心思，今天可能要失约了，只好无奈地说：“老修，真是对不住啊，今晚这里有点急事，实在走不开。”
修江龙说：“今晚可全为了你啊，晚点来也行。”
“今晚上也许忙不……”吴酉转念一想不能把话说死了，也许向老伴说点好话就能把自己放出去，便改口道，“看……看情况吧，如果这里办完了俺马上赶过去。”吴酉挂上手机后，狠狠地在门上砸了两拳，又踢了两脚……
8点40分的时候，吴酉听到开门的声音。不大一会，老伴和儿女走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吴酉生气地说。
顶翠瘫坐在沙发上说：“今天的货来晚了，我们刚把货卸完，累死了。”
吴酉想趁老伴不备溜出去，正当他走到门口时，老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门口，拿出钥匙把门锁上了。
吴酉哀求着说：“孩他娘，俺真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
老伴没好气地说：“刚从监狱出来还能有什么急事？还想出去惹事生非！”
听到这里，吴酉没了话说。
“这么晚了，饭也不吃急着出去，是不是那些狐朋狗友又找你了？别想美事了，这几天你哪里都别想去。”说完，老伴气乎乎地走进了厨房。
吴酉觉得从老伴这里突破是不可能了，只好走到女儿身旁小声说：“翠翠，乖女儿，爸真有急事，把钥匙给俺，听话。”
顶翠没有理他，大声向母亲喊：“妈，爸爸让我开门啦。”
顶娃母亲马上从厨房里跑出来说：“别给他开，不然我饶不了你。”
吴酉觉得今天是没戏了，把上衣一脱，无精打采地倒在沙发上。
没多大功夫，饭菜做好了，吴酉在家里翻腾了一阵，然后两眼失神地坐到餐桌前。顶翠知道父亲是在找酒，笑着说：“爸，您把酒都喝完了，家里哪有酒啊。”顶翠接着轻声细语地说，“爸，您还是把酒戒了吧，您有高血压、高血糖，心脏还不好，吃药了没，要定时吃，别有一顿没一顿的……”
吴酉没有说话，吃了几口便看电视去了。顶翠正想劝父亲再吃点，母亲拦住说：“饿了他自己知道吃，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43．吊酒

〖家〗
【吴酉】【顶翠】【顶娃母亲】【小李】
新的一天又匆匆到了，吴酉一个人在家里“唱”着单身情歌。无聊的上午打发走了，中午接着到了。这时，吴酉肚子里的酒虫开始闹腾起来。
到哪里弄点酒呢？吴酉把房间翻了个遍，只找到五只空酒瓶。看着空瓶子，吴酉感到肚子里成千上万的酒虫在呐喊着，把五脏六腹翻腾着……吴酉再也支撑不住了，对着嘴巴举起了酒瓶。
瓶子里水一样的东西慢慢流了出来，一滴、两滴、三滴……每喝一滴，吴酉都感觉是绝世佳酿。五个瓶子滴完了，吴酉觉得不过瘾，他又想出一个办法，把空瓶子装上少许凉开水，然后将瓶子晃了晃，倒了一大杯“史上酒精度最低”的白酒。吴酉看着精心“酿”出来的白酒，心里乐开了花。他像平时喝酒那样，在厨房找了些花生米火腿肠，有滋有味地享受起来……
中午刚过，吴酉肚里的酒虫又开始打架了。吴酉又在房间翻了起来，翻了半天，这回连个空瓶子都找不到了。
这些人真想把俺给送上绝路呀！怎么办哪，怎么办哪？对了，现在只有转移注意力了。吴酉马上打开电视机，找了个好看的节目“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吴酉被关了两天，饭量骤然下降，人也瘦了许多。看着父亲消瘦的样子，顶翠心痛地对母亲说：“这样下去不好吧，我爸瘦了不少。”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也许他是故意虐待自己，咱们不能心慈手软，心软是害了他。他不是自己戒不了吗，咱们就帮他戒。再忍一忍，忍过这几天就好了。”
在以后的几天里，吴酉觉得比坐牢还要难受，他快要崩溃了。吴酉心思，不能这样下去了。吴酉打开窗户探头向外看着，只见马路对面有家酒店，隐隐约约看到顾客不停地举着杯子……看到这里，吴酉感觉口水像瀑布似的。吴酉还看到，在酒店旁边有几家小型超市，门口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酒。
吴酉心思，面前就是酒，怎么才能喝到呢？毛主席曾说过，人定胜天。作为一个智力正常的人肯定是有办法的！正当他发愁之际，保安小李进入了视线，吴酉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他把一张百元大钞装进信封，然后再将信封捆到一块土豆上，打开窗户对小李喊道：“老李，老李……”
小李听到楼上有人喊他，迅速循声瞧去，只见三楼有人在向他招手。小李大吃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慌里慌张地说：“怎……怎么了？”
“是俺，老李，帮俺一个小忙好吧？”
小李定睛一看，原来是五金店的吴老板：“是吴老板啊，什么事？”
“替俺买瓶白酒，俺把钱扔给你。”吴酉怕小李不帮自己，马上把准备好的信封扔了下去。
小李心思，吴老板有腿有脚的不能自己去买，便说：“我在值班，走不开啊。”
吴酉嬉皮笑脸地说：“俺身体不舒服，劳驾了。”
小李觉得就这么点事也要麻烦人，这些当老板的不知是怎么想的？他脸上显得非常不悦。看到小李不高兴了，吴酉马上说道：“老李，麻烦你了，到时候请你吃饭。”
看在请客的份上，小李仰起脸说：“好吧，买什么酒？”
吴酉想了想说：“是白酒就行，要么买两瓶蓝岛红吧，多余的钱不用找了。”
小李捡起信封向路边的超市走去。看着小李的背影，吴酉甭提多高兴了。20分钟过去了，小李把两瓶蓝岛红送到楼上。当小李接下门铃后，吴酉这才想起来门是打不开的，便对着防盗门大喊道：“老李，这个门坏了打不开，能不能找根绳子从窗户吊上来。”
小李想，这家人真怪，经常干些莫明其妙的事情。小李下楼找了根绳子，一头系着装有白酒的塑料袋，然后把另一头扔到楼上。吴酉接过绳子，白酒被慢慢吊了上来，口水也流了下来，其中一滴正好滴到酒瓶上。吴酉拿到酒后，迅速敞开瓶盖，瞬间，房间里酒香四溢。他把鼻子伸到瓶口闻了闻，然后闭上眼睛，被酒陶醉了。
没用多久，一瓶蓝岛红的瓶底见了天。吴酉半躺半坐在沙发上，看着剩下的蓝岛红心思：如果天天有酒喝，就是被老伴判个终身监禁俺也乐意！正想着，无意中看到墙上摇来摆去的挂钟，时针指向11点。这时吴酉意识到，中午要给儿子过生日，老伴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俺得把酒藏起来。
吴酉抱着蓝岛红犯了愁，藏在哪里哪？床下，对，就藏在床下！吴酉马上走到卧室把床垫掀起来，小心翼翼将酒放到床铺下面。待他把床垫重新放好后心思，不行，如果老伴晒垫子怎么办，昨天还吵着要晒垫子哪。吴酉把床垫掀起来将酒拿了出来。
放到什么地方呀？吴酉走到客厅瞅了半天，觉得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走到厨房，这里是老伴和女儿的天下，更不安全了。当他经过卫生间时听到有人开门，还有女儿的笑声。吴酉心里一惊，知道老伴回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有了！老吴急中生智，看到一个绝妙的地方——抽水马桶。吴酉很快将酒放了进去，这时女儿和老伴把门打开了。
“妈，您闻闻，家里有股酒味。”顶翠大声喊着。
母亲用鼻子闻了闻说：“对，我也闻到了。”
“是不是我爸喝酒了？”
母亲小声说：“家里哪来的酒呀？”
“我也觉得奇怪。”
“吴酉，吴酉，快出来！”顶娃母亲一边喊着一边满房间找着。
“俺在这哪！”这时，吴酉从厕所走了出来。
顶娃母亲说：“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吴酉笑嘻嘻地说：“你说俺这在这儿能干什么？”
顶娃母亲在吴酉的嘴上闻了闻说：“别嬉皮笑脸的，是不是喝酒了？”
“没，没，上哪儿喝酒呢。”吴酉摆着手说，“没有，没有。”
顶娃母亲提高了嗓门问：“真的没喝？”
“没有，没有。”吴酉摇头否认。
“身上怎么有股酒味？”
“哦，你闻错了。”吴酉笑着说，“是不是你喝酒了？”
“胡说什么，我怎能喝酒？”
“也许别人喝了，你把酒味带了回来。”
“别跟我胡搅蛮缠的。”顶娃母亲转身对女儿说：“顶翠，你找一找，你爸可能真的喝酒了。”
顶翠应了一声，马上在房间里找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对母亲说：“妈，没有，只找到六个空瓶子。”
“你爸肯定喝酒了，他不会有房间的钥匙吧？”
顶翠说：“没有，肯定没有！”
这时吴酉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舌头也开始发硬。他走到女儿跟前指着空瓶子说：“那……那酒瓶子不是以前喝的吗，俺……俺到哪儿找酒喝呢？”吴酉说完还打了一个嗝。
顶娃母亲知道吴酉肯定喝了酒，如果再追究下去肯定会吵架的，锁在家里居然还能喝到酒，她百思不得其解……这时顶翠小声对母亲说：“我觉得把我爸关起来也不好，过极的行为是会出事的！”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还能出什么事？”
“今天报纸上说，有个女人把酒鬼丈夫锁到家里，这时他们家突然电路起火，她的丈夫逃不出去被活活烧死了。”
“呀，我把这事给忘了，对，这样挺可怕的！”听女儿这么一说，母亲害怕了。
“喝不喝酒全凭自觉，要想戒酒先要除去他的心瘾，要循序渐进，强行戒是行不通的。这几天我爸在家没有酒喝，谁敢保证出去还是不喝？”
母亲若有所思地说：“对，你说得也对。”
“妈，我看把他放了吧，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母亲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好吧，店里也需要他去打理，摊上这样的人没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