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孤夜寒星(七)
作品名称:月宇蓝情 作者:鄱阳湖文学明然 发布时间:2013-04-03 18:01:36 字数:4604
黄樱出院了。宇星和黄樱刚一进村,消息立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每户人家的窗口,打破了渔村的平静,振奋了村民们的心,喜悦,顿时在村中荡漾开来了。
那天,顺风顺水的轮船似乎比平日走得要快得多。下午三点刚过,轮船就在古南县城南门头边的码头上停靠了下来。宇星跟黄樱说,“黄樱啊,我们今天在县城住一晚,明天再坐车回去吧,这一路上马不停蹄地赶,我怕你身体吃不消呢。”黄樱接过去道,“我还行的,宇星。我想孩子们了,还是今天赶回去吧,我吃得消的。”宇星见黄樱回家心切,便不好再勉强妻子,顾不上一身的疲劳,叫上了一辆人力蹬士就往城东的长途车站赶去。
刚到车站,正好有一班由古南县城开往井市,途经段家镇的汽车正要发车,宇星赶忙将黄樱和行李送到车上,自己则马上去售票口补票,之后,很快地便来到了车上。宇星刚一坐好,汽车便发动了,徐徐开出了古南车站。
到段家镇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落日的余晖下,宇星和黄樱俩的心情显得异常地激动。站在镇口,远望匡庐英姿,若清水芙蓉一般,十分的娇俏俊丽,爽心悦目,一如他们此刻的心情,轻松愉悦。
宇星以十分轻松的口吻对黄樱说,“今天我俩如果搭不到去家里的车,这三十几里的路,我们就走着回去算了。”接着又说道,“黄樱,我们俩现在去街上买点吃的,吃饱了好赶路呢,不然就怕到时候走不动路了。”黄樱说,“好吧,我们俩赶紧去随便吃点,然后再买个手电筒,怕夜太黑不好走路。”
吃过了东西,他们从店里出来就往回家的路上走。正当宇星和黄樱在马路上边走边打量后面可有开这边的汽车时,突然听到远远的有人在大叫:“那里站着是宇星哥和黄樱嫂子么?”并见那人在快速地朝这边跑来“真的是你们哪?宇星哥黄樱嫂。”
原来,跑过来的那人是村里开拖拉机的毛崽师傅。宇星他们见到了毛崽也是分外高兴,知道不用走着回家了,就和毛崽闲唠了起来。
“我嫂子现在好利索了吧,宇星哥哥?”毛崽关切地问。
“都好利索了。”宇星高兴地回答说。接着又道:“只是以后得每年去定期复查一次,那样子的话,心里就踏实了。”宇星见毛崽人在车不在,便关心地问道:“毛崽,你开的拖拉机在哪里呢?怎么不见你的拖拉机呀?”毛崽接上答道:“拖拉机在那边厂里修呢,我刚在那边出来转一下,就看见你们俩站在这边东张西望的,似乎是要搭车,我估摸着是不是你们,所以就过来看下清楚,这不,还真是你们呢。是急着回去吧?嘿嘿,别慌,有我呢。我估摸着拖拉机也该修好了吧。”接着对宇星俩道:“哥哥嫂嫂,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啊,我去把拖拉机开过来。”说完,他高兴得飞也似地向拖拉机修理厂跑了过去。
不多时,修理厂那边传来了“哒哒哒”的机器的轰鸣声。毛崽开着拖拉机轰隆隆地过来了。毛崽跳下车头,高兴地对宇星他们俩说:“大哥,嫂子,你们就是有福之人呐,看,你们一来,拖拉机就修好了,上车吧。”说着话的当儿,便将宇星的行李放进了车厢里然后对宇星说:“你们也坐车头里面,我们好说话。”宇星说,“好哇,正好省了脚力,下班车时,我和你嫂子还打算走回去呢,那得走到半夜半哩。”
毛崽哈哈大笑说,“那是你们俩有福气。开车啰。”他一路鸣叫着喇叭,驾驶着拖拉机轰隆隆地朝回村的路上跑去。这一路上,拖拉机跑得是十分地欢畅……
大约晚上九点多钟,宇星和黄樱他们坐着拖拉机回到了家中。
拖拉机刚一进村,毛崽就把拖拉机喇叭按得山响,并大声们呼叫道:“大家快来呀,我黄樱嫂子回家来了……”
村民们起初听见拖拉机的喇叭响,都还没在意。突然听到毛崽的那一声呼喊,便都受惊了似地齐向拖拉机跑去。荣姣婶正在家里陪伴宁珺、宇淦做作业,听到喊声连忙拉起姐弟俩也跑出门去。嘴里一边说:“宁珺宇淦,你们的爹得姆妈回来了。”眼角不由自主地盈满了激动的泪水。
“爹得,姆妈。”宁珺和宇淦飞快地跑到了村口,嘴里大声地高声叫着向宇星和黄樱他们俩飞扑了过来。
“我的个好崽耶,真是想死你娘了,呜呜……。”黄樱丢下手上的东西,一把将宇珺和宇淦俩人抱在了胸前,早已是泪流满面,哭成了个泪人。
村里的乡亲们全都围拢了过来,他们围着黄樱问这问那,问长问短,给黄樱讲这几年里村里发生的故事,要黄樱今后别客气,病虽然是现在治好了,以后还得要注意。有些做不了的力气活,就和大家伙知会一声,大家过来帮把手也就是了。话语是那么地恳切与实诚,让宇星和黄樱听了,自是用万千的言语,也难以表达他们内心的感激之情。
荣姣婶见宇星他们一家被乡亲们紧紧地围着,走不出去,就赶紧对乡亲们说,“黄樱他们还没吃晚饭吧?”马上又接着道:“大家都上我家里去坐吧,我去给他们俩弄点吃的去。”于是,乡亲们欢天喜地拥着宇星和黄樱他们一家径直来到了荣姣婶的家里。大家对黄樱的那一份真情关怀,那一份邻里之间剪不断的乡情,那一种血农于水的割舍不去的亲情,在村里弥漫开来,荡漾在毎个人的脸上,心上。叫人无法不感动,不赞叹……
夜以很深了。乡亲们逐渐地散去了。
黄樱向荣姣婶告辞说,“婶呐,这几年宁珺宇淦在您家里,我给您添太多麻烦了。今天你就好好歇一晚,我们带宁珺、宇淦回家去。明天再来看您。”
“今晚就住我这,家里都一年多没打扫了,这么晚了就别回了。”荣姣婶说。
黄樱不无感慨地回答说:“婶呐,你是不知道,这一直以来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我的心里才踏实些。”
荣姣婶听黄樱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明白了黄樱的心思。她想,那样也好,回到了家里,黄樱的精神会放松下来的。于是,荣姣婶也就没有再三地挽留他们了。就这样,宇星和黄樱他们便在一双儿女的前蹿后蹦中,其乐融融地回到了久违的家中。
刚一进家门,宇星和黄樱便赶紧打开了家里的所有电灯,让它们全都亮了起来,把整个屋子里是照得透澈通亮。刚放下身上,手上的行李包袱,宇星便赶忙将香火桌上的长明灯盏端到手上,在灶间倒了点香油在灯盏内,随后,掏出火柴来将长明灯点上,再放到了香火桌的正中央,又从香火桌边的抽屉里取出一炷香来点着了,然后,就要黄樱和两个孩子跟在他身后跪拜祖宗,拜谢祖宗的庇护,保佑。跪拜之后便是上香,宇星先将三根香插在香炉之内,尔后,将一根香插在大门口的地上,算是敬谢老天爷的照看了。
待等将一切都收拾停当了,黄樱看着内里四壁无遮无拦,空落落的家,心中不由是一阵彻骨的辛酸从深处涌来,让她无言地的泪流不止。过了好一会儿,她硬是忍住难过的泪水,铺陈好被褥,先照顾一双儿女睡下了。
宇星将黄樱揽在身边,轻抚着她的肩膀说说:“老婆,振作起来,别难过。家里没有东西不要紧,只要有人在就不怕。我不是还有那一点工资吗?更重要的是我们俩都还有一双手哇,愁么得?我相信凭我们自己的能力,一定让我们家过上幸福的生活的。现在欠些债有什么呢?我们都还年轻,只要努力去做,是能够还得清的。老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过几年,我一定要给家里添置更好家具,将家里的一切都复原过来。”
黄樱嘤嘤地哭着对宇星说:“只是太难为你了,老公。这几年可是苦了你了。”
“你是我的什么人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我是连了体的人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在这世界上,我们俩是再也分割不开的人了,以后不准再提这事了,你知道吗。”接着又道:“你看,天太晚了,我们今天就和孩子在一起睡吧?睡吧,啊。”俩个人便脱了衣服,熄了灯,挨着孩子睡下了。
回到家里以后的那一段日子,宇星不但要按时去学校上课,空余时间还要兼顾田坂地里的农活。更为重要的是要精心照顾好妻子黄樱。为了巩固这次治疗效果,也为了黄樱能够彻底地摆脱病魔的纠缠,只要一有时间,宇星便四处打听和捜寻,杜大夫开出的中药处方上需要的一些药材。为了求购一味名叫辛荑花的药材,宇星在骑着后座上绑着汽筒和锉子,粘油的破自行车,跑遍了安徽省的宿松、至德的大部分山区以及横亘在赣东北古南、湖口,彭泽的武山山麓,鄱阳的油墩,田坂、碧山、莲花山等地,最后,终于在鄱阳县的北部重镇——响水滩,购得了这味珍稀的药材。当发现配方中还少了蜈蚣和蟾蜍这两味药时,宇星便每天清晨和傍晚,沿着墙根及砖缝和在垃圾堆里去到处找寻,不找到它们,捉它们回来是誓不罢休的。
就这样,在宇星的细心照料下,在黄樱积极地配合下,通过后续的巩固治疗,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黄樱孱弱的身体,得到了较好的恢复,秃了的头上,又开始长出了秀发,也让黄樱的心情敞亮了起来,丢掉了因没有头发给她带来的自卑,使她增添了重新走出家门的勇气。
宇星见黄樱一天天地放松了自己,已不再故意地封闭自己,他真是满心地高兴啊。有一次,宇星请了假,专程带黄樱去了一趟县城,给她做了一口假牙。这样,黄樱吃起东西来也就不碍事了。慢慢地,黄樱的身体逐渐地得到了恢复,把家务也操持起来了。
“黄樱能操持家务了”。宇星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他长期以来,身上终日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宇星在想,我不能只把精力完全应付在工作上,他要调整自己以往的思维,将业余的时间全部用在寻求致富的路子上。在黄樱住院治病期间,他已经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并且还在亲戚朋友处借货了好几万元的债务,这对一个月只有41块钱工资的宇星来说,简值比三座大山还要沉重,它时刻压得宇星抬不起头来。
宇星常常想,我如果仅仅靠那么一点点工资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那是不行的。更何况,就是全家人不吃不喝,几十年也还不清那债款呐。更不用说,还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点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宇星除了上课之外,每日里筹划着如何去挣钱还债,如何去置办回曾经卖掉的家用东西,他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冬月的一天,宇星听人说乐平佬喜欢吃狗肉,特别是喜欢吃乳狗的肉。一次将几条小狗放在一只盛满水的锅桶內,在灶里点火烧水,水热时,小狗们便热得受不了,就互相地抓挠起来,将满身的狗毛撕扯得一根不剩,肚子里的残渣也会在热水中排泄得干干净净,这时候,将小狗捞出来洗涤干净,便是一道上好的佳肴。
闻听得有这么一说,宇星他便异想天开地在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时间里走村串户,见有人家里的狗下崽了,便上门去讨要一匹,说是带回家去养着。没人的时候,见了小狗便捉了就走。回到家里后,便用篾娄子装起来养着,等有了五六匹狗的时候便坐班车送到乐平去卖,还真让他每次十几二十几块钱地弄了几回,暗中高兴了好一阵。后来,由于时间长了,人家总是见他说捉狗去养,哪里要得了许多呢,便心生疑惑起来。再后来,人家打听得宇星捉狗去不是放在家里养,而是送到外地去卖肉吃,也就不再给他小狗了……
“狗是卖不成了,总还得寻别的路走哇!”宇星这样想着。
有一日,宇星中午在学校做饭,来了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小贩在学校门口歇脚。无意中打听到贩卖香烟很是能赚钱,于是,他便不由得寻思开来了。
那年月,是正值我国的经济模式由计划经济时代向市场化经济时代的转型时期,计划内的商品价格与计划外的市场价格之间的利差很大。于是,宇星敏锐地看准了这一点,在一位热心朋友的关照下,帮助宇星在农行营业所借贷了500块的贷款做本钱,他要去做倒腾香烟的生意。先是一点点货一点点货地去倒腾,慢慢地就摸出了些门道来了,并且逐渐积累了丰厚的经验,赚到了一些钱。
有一回,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更好地逃避一路上各个关隘和卡点的盘查,宇星孑然一身,独自骑着自行车前去一百多公里外的鄂南黄县的小池口镇上去捣腾烟草来。
酷夏的一天,火热的太阳炙烤得那些野草们面容枯黄,无情地将它们那高傲的头颅按了下去,只得无精打彩地在那里低垂着叹气。路边树上的知了们,亦是在有气无力地叫着“知…了、知……了,知了。”其实,它们一点也不知道宇星这次要去哪里,去做么事。